第117章 人头落地(2 / 2)

少年屠龙传 管平潮 5138 字 1个月前

只是,别看明面上舆论沸腾,各种正义的言辞,皇上还亲自作御诗,但暗地里,很多正直之人,却变得恐惧心寒。

要知道,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刑部大牢外的长街上,现场还有无数欢迎的百姓,这些无论哪一个拿出来,都是最不适宜杀人的理由。

但偏偏,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不仅发生了,还发生得极其干净利落,电光石火间,就连离得最近的百里英大人,都没法说出凶手的任何细节。

可以想见,做这事的人,有多肆无忌惮。

所以,简单地说,这些站在澹台兴一方的正义之士,全都被吓坏了。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没猜想是谁干的,毕竟很明显,澹台兴一生较劲儿的对象,就是当朝的宰相。

只可惜,猜想归猜想,没有实质证据,能怎么办?

更何况,对于大忠臣澹台兴甫一出狱就被害之事,司徒威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愤怒。

他已经明白放出话来,说众所周知,澹台老大人和他司徒威政见不合,他也不否认,但这只是君子之争、公务之争,现在有人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显然就是要嫁祸他司徒威。

所以,他司徒威也是受害者,他一定会动用自己所有的资源,揪出凶手,为澹台老大人,也是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对他这样富有说服力的表态,很多人都相信了。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幕后凶手是谁,客观上的震慑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这样的震慑效果,最大的受益者,还是那位义正词严、成功撇清关系的宰相大人。

本来因为澹台兴的出狱,不少宰相的政敌认为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信号,开始蠢蠢欲动,但现在呢?他们又都偃旗息鼓了。

不过,他们偃旗息鼓,不等于有些人就此认输。

当澹台兴的噩耗传来时,玄武衞大统领轩辕鸿,虽然在人前依旧沉稳凝重,一板一眼地分派公务,但到了后堂时,却暴怒得如同一头狮子!

虽说澹台兴跟轩辕鸿没什么交集,甚至在澹台兴担任御史中丞时,还好几次弹劾轩辕鸿,说他残忍好杀,有失仁德。

但那些都是公事,轩辕鸿对这一点从来都分得清。甚至,正因为澹台兴敢弹劾自己,轩辕鸿当年在表面的愤怒和反击之下,内心裏其实还真有几分佩服。

所以,当听到天子脚下,一代名臣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杀,轩辕鸿内心深处的那团火焰,终于被触动了。

这时候的玄武衞大统领,不仅愤怒,还有几分羞惭。

毕竟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属于“安保”范畴,是主要由城衞军、巡城军负责,但他们玄武衞身负侦察追缉之责,发生这样的事也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

很快,不用等圣上的谕旨下来,轩辕鸿已经发动了京华城中的所有力量,发誓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凶犯。

但很遗憾,和其他侦缉力量一样,他们几乎将整个京华城都翻了过来,也没找到任何疑犯的踪影。

找不到疑凶,其他人都遗憾不已,但轩辕鸿在没人处,反而笑了。

“苏渐,你是对的。”轩辕鸿心裏想道,“可笑我当初还反对你对付那个人。但老虎就是老虎,是要吃人的。现在想来,是我错了。”

想到这一点,不知为何,轩辕鸿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这时正巧有银徽衞再次前来禀报,说缉凶之事没有任何进展。

和以往不同,这次轩辕鸿不再怒骂怪责,而是手一挥,随便就让他们出去了。

这时候的玄武衞大统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小苏啊,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轩辕鸿并不知道,被他念叨之人,此刻正狼狈无比地混在一群仆役之中,等待一伙蒙面凶人的甄别。

这裏是万花国中一座大富商的庄园,离乱云山脉不远。

虽然这处庄园颇为低调,但占地极广,乃是当地一位富商的产业。这位富商名叫周元昌,也不是本地人,好像是从大漠国迁来的。

周元昌的头脑极好,藉着万花国四季如春、鲜花遍地的特点,做起了鲜花生意。

他不仅种花、卖花、贩花,还提出了一种叫“百花加”的新鲜理念,就是无论日常器物还是饮食,都和花结合起来。比如竹茶杯上用丝线扎着干花,蚕丝被中填充干花瓣,至于什么百花酒、鲜花饼、香花茶,更是不在话下。

这样的先进理念,着实让周元昌给发了家。

和万花国其他张扬的暴发户不同,即使周元昌家财颇丰堪称大富,但为人极其低调,连住处都选在离乱云山不远的荒郊野外。

本来如此的低调,一般强人也不会注意到他,但不知道为何,这一天下午,竟来了一伙气势汹汹的强盗,攻进了周家庄园。

像周元昌这样的人家,家资巨富,自然把庄园建得如铁桶一样,别说一般的小蟊贼,就算是成气候的大队山匪,也很难攻得进来。

只是没想到,今日对方只是十来号人,看着兵器也不是很锋锐,但一动起手来,那展露出来的功力,简直个个如同宗师一样!

一个地方庄园来了十几个武林宗师,任你再是财大气粗,高筑院墙,也很快就被攻破了。

庄破之时,那些护院武士平时受周元昌之恩,也不肯就此罢手,一个个还在奋力抵抗,但很快他们就被一一制服,抱着脑袋灰溜溜地在墙角蹲了一地。

事情发展到这裏,还不算很奇怪,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所有周家庄人感到十分奇怪了。他们看见,这些贼人竟然放着有战斗力的护院武士不管,反而逼着庄主周元昌,把丫鬟仆人全部都叫到前院里来。

当周家的丫鬟仆人站满一院,这些贼人便挨个儿检查,左看右看,十分仔细,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就在他们检查之时,周家庄之人也注意到,虽然此时贼人们已经完全占了上风,控制了局面,但一个个好似十分紧张。

甄别检查之时,他们都握紧刀剑,有些法师一样的人物,手中还电火闪耀,显是有了不得的法术时刻蓄势待发。

这样如临大敌的检查,重复了三四遍,周家庄人看出这些贼人,应该没有找到他们想要找的人。

眼见没有结果,这些“贼人”显得极为克制,别说伤人了,他们连一针一线也不拿,领头的一挥手,所有人便鱼贯而出,很快消失在远处的乱云山中。

见此情景,众人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对这样奇怪的景象,偌大的周家庄中,只有两人知道真相。

这一晚,这两个知情人,便在周家庄的主人书房中,挑灯夜谈。

其中一人,正是周家庄的主人周元昌,与他对谈之人,竟是一身周家庄护院武士打扮。当这位武士抬起头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多谢周兄,果然是玄武衞的好兄弟!”

如果这时唐求在场,便会发现,这位说话之人,赫然便是苏渐。

不过,这时候周元昌显然还不知道苏渐的确切身份。见他感激自己,便摆了摆手,矜持地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想我周宗武,还是个后生小伙子时,就被咱玄武衞派出去做暗桩。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什么事情发生,我也辗转来到万花国,一向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我还以为玄武衞把我周宗武忘了呢,没想到,前天竟从老弟口中再次听到切口暗号,真是亲切!唉,不过再一想,又恍若隔世。”

面对自己人,大富商“周元昌”,十分自然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见他感慨,苏渐笑道:“周兄无须嗟叹,大统领英明神武,又怎会忘了各地的兄弟呢?不过周兄这暗桩,做得可真舒服。”

“按照衞中规矩,所有暗桩都过自己的生活,能过成啥样都是自己的本事。即使再富裕,玄武衞都不会来分润钱财。你这偌大的庄园,滔天的产业,看来周兄这些年,在万花国活得很滋润。”

“滋润是滋润,可我周宗武,还是喜欢陷阵杀敌,”周元昌叹息道,“现在窝在乱云山下,越来越像个土财主了,可惜了我一身武艺。”

“对了,”周元昌忽然想起一事,便有些好奇地问道,“苏老弟,虽然按着衞中规矩,我不能问你的身份和真名,但我看得出,老弟一身武艺,绝对高强,别的不说,居然能用些许幻术,便让他们对面不识。”

“如此一来,即使下午那些追击你的贼人,个个本事高强,老弟只要想脱身,即使不用智谋,硬打硬冲也完全没问题。可是,老弟为什么还要扮作我的护院家丁,利用他们的疏忽脱身?”

“我是故意的,”苏渐笑笑说道,“如兄所言,今日我若想逃,单凭武力,轻而易举。我却故意不用,只因知道这些人,对小弟颇为了解,便和老兄一样,都觉得我仰仗武力逃脱,会更合理。”

“但我偏不,窝窝囊囊,用智谋含混过去,这样便让他们形成盲点,觉得你这周家庄,我是绝不在的。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在这裏舒舒服服地住上一段时间了。”

“啊?”听得此言,周元昌有些惊讶道,“原来老弟并不急着逃啊。”

“正是如此。”苏渐转过脸,看着窗外夜色中起伏的山峦轮廓。沉默半晌后,便沉声说道,“周兄,此行我所谋者甚大,需要一些时间,暗中做一些事。”

“事关机密,先不便跟周兄说。周兄只需按玄武衞暗桩规矩办事,接待小弟住一段时日便行。”

“明白。哎呀,苏老弟,”灯影中,周元昌有些心痒难熬地说道,“规矩是规矩,可你这么一说,老哥我心裏真是痒得难受。”

“不用急,这件事,现在保密,到时候却会天下皆知。”苏渐道,“我保证,即使你这万花国的乱云山荒山脚下,到时候也必会听闻。”

“这……”一听此言,周元昌神色一惊,看着苏渐的眼色,顿时大为不同。

周元昌是何等角色?一听苏渐这话,便知道裏面蕴含的分量。

沉默了片刻,周元昌便开玩笑似的开口说道:“苏兄,抱歉,先前还仗着年长,一直‘苏老弟’‘苏老弟’地乱叫,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不过呢,作为玄武衞暗桩,这些年我在这荒郊野岭过活,养着一大家子,也颇不易,这次奋力出手,好歹苏兄给点报酬吧?”

原来,周元昌用富商身份当了这么多年的暗桩,不知不觉十分入戏。现在一看苏渐好似条“大鱼”,便立即嗅到了“商机”,本能地开口索取利益。

听他这么说,苏渐反而挺轻松,笑道:“好说好说。周兄你想要多少?”

“就按你身价给吧。”周元昌貌似慷慨地说道。

“那好。”苏渐立即掏出一串铜钱,数了五十文给他。

“啊?”周元昌见状惊叫道,“大人何其自贬也?”

“有吗?”苏渐一本正经道,“其实我觉得已经太自恋了。”

“这……唉,五十文就五十文吧。”虽然不甘,但周大财主也不嫌少,立即接了过来。

见他神色怏怏,苏渐不由笑道:“周兄不必惆怅。知兄于钱财之事颇为看重,小弟给你指一条财路如何?”

“财路?”一听这关键词,周元昌顿时两眼一亮。

“便是西海灵洲。”苏渐道,“不知周兄知道多少,小弟机缘巧合之下,曾去过一趟,才知那里和传闻完全不同。”

“虽是海外蛮洲,但民智已开,为妖国统治。妖国有女王在位,其下按妖族不同分为诸藩诸部,妖族族长为每部之王,制度俨然。”

“政务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灵洲物产丰饶,尤其是花语草原,宛若神界仙境一样。比如当地特产之美酒‘花吟酿’,小弟曾亲口品尝,玉液琼浆一样。周兄,你做鲜花生意的,于此最懂行,这意味着什么,不必我多说,你自然懂的。”

“我懂!我懂!”周元昌眼神越来越亮,大点其头。

只是才高兴了一阵,他却苦着脸道:“老弟啊,你说的这路子不错,但传闻那灵洲海路遥远,往来颇为不便啊。”

“这是自然。”苏渐道,“我既然说了,自然有可行之法。等此间事了,你可以去京华找一个人。”

“谁?”周元昌问道。

“此人名叫常泰,惯常往来灵洲,现已是我玄武衞的弟兄。你去京华找他,见面便说,有灵洲犬村事之故人,嘱你去寻他,他自然会尽力帮你。”

“太好了!太好了!多谢老弟照顾!”周元昌喜得连连搓手,连声道谢。

对他来说,苏渐提供的这门路,真的很重要。

毕竟这乱云山地方小,人烟不多,鲜花生意很有限,如能搭上京华城玄武衞的门路,去和海外灵洲做生意,那利润收入先不说,这事儿最符合他骨子里不安分的冒险性子。

见他喜动神色,苏渐心裏也十分高兴,心想:“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在逃亡途中,还能把灵洲贸易之事给启动起来。”

“这件事,于我华夏,对我人族而言,意义十分重大。曾经往来龙境,又在学院中学过‘交通经济’之道,如此开放商贸、交通有无之举,不仅可增强国力,还能拉上妖族成为同盟,其意义无论如何评价都不为过。”

苏渐看着喜不自胜的周庄主,便在心中想道:“周元昌啊周元昌,真到了那一天,你一定会感激我今天给你这个机会的。”

正浮想联翩时,他忽听周元昌十分郑重地说道:“苏大人,卑职虽然僻居此地,已成铜臭商人,但此事意义如何,卑职并非不知。虽然还不知大人具体身份,但能将这样天大的机会给我,卑职万分感激。大人请放心,将来此事若成,您该有的那一份,绝对少不了的。”

“无妨。”苏渐摆摆手,十分真诚地拒绝。

见他拒绝,周元昌神色古怪,十分不信,反而还有些惶恐,只觉得苏渐这般说,是不是故意留难,有什么刁难的后手。

见他如此,苏渐摇了摇头,忽然有些感慨:“周兄,别多心,我一切之言,都语出真心。”

“其实,我挺羡慕你。别看暗桩之职,默默无闻,可生活简单,岁月安宁。你不知道,我只能在你庄中蛰伏几天,便又要出去做事了。”

“你刚才也说,我给你的机会,有天大,那你可知道,我将要做的这件事,更是惊天动地,几乎要与当今国中所有位高权重之人为敌。”

“这样一来,一则我确实无心分润,二来很可能‘今日不知明日事’,你说,我还有心情想你那一份好处吗?”

“这!”周元昌闻言,疑心倒是尽去,但很快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大人,不知您究竟要做何事——”

“唉,罢了罢了,我也不多问了。不说玄武衞规矩如此,就算我问了,您说了,又如何?大人您说得对,我周元昌,沉寂这么多年,早就是一个太平商人了,跑跑腿、泛泛舟,做点买卖还行,大人您这惊天大事,就算知道了也帮不上忙,平添心惊肉跳罢了。”

“只是,请恕卑职多嘴,听起来这事极大,还要与满朝权贵为敌,真叫‘九死一生’,那……我看大人也是机智灵活之人,不会不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请恕卑职直言,不看别的面上,就为了自己这条性命,这样的事,要不就别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