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一骑倾城(1 / 2)

少年屠龙传 管平潮 5099 字 28天前

百里英上书弹劾,闹出滔天波澜,但光武帝李翊,只回复了个“知道了”,便暂时不提此事。

但是,光武帝回答时的表情,在场所有人都看得非常清楚,光武帝看向百里英的眼神,满含同情。

看来,连光武帝都明白百里英的处境,便宅心仁厚,觉得暂时按下这件事,对各方都好。

虽然这一次对宰相的弹劾,暂时被各方冷处理,但这并不算一件小事。

当然,也许司徒威自始至终都觉得,在整件事上,自己并没有被百里英这次出人意料的弹劾给打乱阵脚,但事实上,他已经无法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被弹劾的当天,回到宰相府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任何人都不见,仔细思索这件事可能的影响和后果。

司徒威不愧为政坛老手,他从不会忽视任何一件看起来微小的事。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么多年下来,他知道轻敌的危害性。

就在闭门思索了大半夜后,他忽然心裏一动,觉得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想到,之所以谣言四起,百里英还有了贼胆,全是因为自己这一方,在苏渐这件事上失了锐气。

当初长街抓人之事,毫无疑问是出自自己的授意,还下了死命令。

结果呢?

不仅人没抓着,迄今为止这么长的时间里,自己这一方,只因为轩辕鸿轻描淡写的一句“试试看”,就再也没敢对苏渐动手。

司徒威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合理。

“苏渐!”司徒威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将他撕碎咬碎。

当然,以他的手腕,自然不可能直接去对付苏渐,毕竟轩辕鸿的威胁,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但司徒威觉得,现在对付另一个人,同样能达到报复苏渐、震慑中间派的作用。

这人便是唐求。

本来司徒威已经忘了这么个人,毕竟唐求的身份和那些同样倒霉的高官显贵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但现在,因为苏渐,他想起了唐求。

本来蹲在刑部大牢中快被遗忘的唐求,很快就被宰相责令刑部亲自提审,审他收受贿赂、意图僭越谋反之罪的同时,还多审了一条,便是指控他有可能介入了刺杀澹台兴之案。

对这样的指控,不少参与审理的刑部官员,都已经麻木了。但让他们惊奇的是,刑部中宰相一派的官员,竟然揪住这一点,十分认真地审起了唐求。

他们认真的模样,看在不知情人的眼里,还以为刑部真的得到了新的证据,证明唐求确实参与了刺杀。

但真相是并没有。

真相是这一次审判,是司徒威的专门授意。

装模作样的审问,很快落下帷幕。面对满口否认的唐求,刑部连该有的核查程序都没走,便直接对他动了大刑。

“动刑”,也只有真正遭受过大刑的人,才知道它究竟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这是闻名遐迩的“刑部大刑”。

刑部大刑之下,即使唐求多年打熬的强壮身体,也吃不住。

很快,他便进入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状态。

一身的细皮嫩肉,不出半天,就被打得血肉模糊。遍体青紫就不用说了,当他被板车拉回牢房时,浑身浴血,如同血人。

这样的痛苦,其实唐求基本可以随口认了罪,反正即使要斩首,华夏国也有严格的规定,需要等大半年到秋后才问斩。

但他即使在最痛楚的时刻,也咬着舌头,提醒自己要清醒、要坚持住,绝对不能认罪招供。

唐求并不是心性坚韧的人,也不是不怕痛苦,他这么坚持,只有一个原因:刑部审理人员要他指认的,是苏渐勾结亚飒匪军,发起了对老忠臣澹台兴的谋杀。

“没办法了,”一开始听到这样的诱供时,唐求便已然惨笑一声,在心中对自己道,“这次的坎儿,终于迈不过去了。苏渐,我们只有来世再做兄弟了……”

唐求的惨状,很快就传到了苏渐的耳中。

这件事,根本不用他打听,便在有心人的刻意安排下,第一时间传到了他的耳中。

奇怪的是,听到这消息时,苏渐竟然毫不动容,依旧躲在自己那个小院子里。

同样的,玄武衞那边也没有任何动作。

见得如此,许多宰相的追随者,一下子又嚣张了起来。

从这一点来说,司徒威振奋士气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只是,很多知道苏渐往事的人,就觉得十分奇怪。在他们印象中,那个肯为兄弟舍生忘死、寸步不退的血性男儿,究竟去哪儿了?

而少数十分了解苏渐的人,对他的缄默,有了不一样的解读。

当然这些人,并不全是站在苏渐这边的人。毕竟这年头,敌人往往比你的朋友还了解你。

但不论友好还是敌对,这少数人,全都屏住呼吸,在等待一件大事的发生。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这件大事是什么,但经验和直觉告诉他们,一定会发生,而且一旦发生,就会惊天动地。

这些人,并没有等太久。

就在传出唐求被重刑拷打消息的第三天,一直闭门不出的苏渐,这天一大早,忽然再次一个人骑马出门。

“牵一发动全身”,霎时间所有密布在他家周围的密探暗桩,全都动了起来。

“他今天要去哪儿?”一边跟踪,这些人一边揣测苏渐的行踪。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今天他还是要出城打猎时,没想到苏渐快马加鞭,竟一路沿着长街只在城中奔行。

“他究竟要去哪儿?”一下子,所有跟踪少年的眼线,全都紧张起来。

就在无数双眼睛的密切注视下,苏渐身骑白马,袖卷西风,长街驰马,哪儿都没去,竟一路往皇城而行!

“他要去皇城干什么?”见他如此,许多人顿时一惊,继而变得既紧张,又好奇。

这一路长街奔马、快马急行,很快苏渐便来到了朱雀坊。

朱雀坊乃是京华城四灵大街之一,四灵大街环绕皇城四方,东侧是青龙集,西边是白虎市,北面是玄武街,南方是朱雀坊。

与之相对,华夏皇城四座城门,也相应叫作青龙门、白虎门、玄武门、朱雀门。整座京华城的东西南北四门,则分别称为宣威门、文昌门、永宁门、安远门。

当然,皇城南门朱雀门,按民间惯例,又称为“午门”;虽然城门洞上的匾额写成“朱雀门”,但是金钉朱漆的大门口旁边,皇家内府还特地立了个石牌,上面书着“午门”二字。

这么做,是省得外地来的小老百姓,在皇家解除宵禁、与民同乐之日,找不到众口相传的午门。

一年之中,小民能接近皇城的日子,毕竟少之又少,今日苏渐只身来到皇城时,午门前那一大片青砖铺就的朱雀广场上,正是空无一人。

此时正是百官上朝之时,偌大的朱雀广场上,除了偶尔往来巡逻的禁军士兵,空无一人。

苏渐乘白马而来,到了朱雀广场东侧的下马石,便飞身下马,将马匹系在拴马桩上,一个人稳步走向了皇城午门。

上午的阳光,灿烂明耀,从天宇泼洒而下,金金灿灿,满城明透。

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苏渐整个人好像都发着金光。

朱雀广场,占地上百亩,庄严而辽阔。当苏渐走入时,原本高大的身形,相比整座广场,一下子显得渺小孤独。

但就是这样微不足道的身影,迈向午门时,步伐异常沉稳而坚定。

没多久,他就接近了皇城南大门。

到这时,刚才仿佛视若无睹的华夏皇家四灵禁军,忽然间从四面八方冲来,将他团团围住。

“苏渐,你要干什么?”为首的禁军统领,名叫秦力夫,这时冲苏渐暴喝一声。

这位秦力夫,原是白虎军中悍将,现被封为羽林中郎将,负责镇守皇城南大门,统领四灵禁军的南皇城朱雀部。

作为老行伍,秦力夫行事十分沉稳,从五年前被调来担任禁军朱雀部统领至今,从无出过差错。

既然镇守皇城,高屋建瓴,别说京华城了,就算天下事,也是要了然于胸的。从秦力夫刚才叫出了苏渐的名字,便看得出,他是知道苏渐这个人的。

正因为知道,所以这时候老将秦力夫虽然高声暴喝,但神色并不凶恶。

听他朝自己高声呼喝,苏渐却好似充耳不闻。

他只是仰起脸,看了看碧蓝如洗的苍穹,在心中苦笑:“老天啊,你为什么不能再多给我点时间?”

虽心裏抱怨,但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再等了,唐求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了,再不行动,恐怕撑不到秋后问斩了。

其实,苏渐故布疑阵,是给自己正在谋划的某一件大事,争取着尽可能充足的时间。

若按他往常做事的脾性,实施如此大事时,就算天王老子来干扰他,他也会心硬不理。

但现在,他没办法了,唐求快死了。

司徒威歪打正着,击中了他的软肋。

站在午门前,一想到唐求的惨状,苏渐不再有任何迟疑,转过身,朝着秦力夫恭声说道:“启禀老将军,在下有冤情要诉。”

“有冤情要诉?”秦力夫一愣,立即板起脸,一捋颔下长髯,不高兴道,“苏渐,你也是为朝廷当差做事的,这点规矩都不懂吗?有什么冤情,你们玄武衞自己有血晶徽衞。要是还不行,自可去大理寺、刑部衙门鸣冤,你跑咱这皇城来干吗?再说了,你?冤情?”

说最后这句时,秦力夫看着苏渐,一脸古怪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小子还有啥冤情?前些天刑部动那么大阵仗,结果玄武衞为了回护你一人,居然出动二三十人跟刑部街头火拼,几乎被老百姓传为笑谈。现在你跟我说‘冤情’?依我看刑部差人才冤哩!”

秦力夫因为公务在身,这些话没法说出口,但他一脸鄙夷的表情,已经完全表露了他的心声。

面对这样的鄙视神情,苏渐视而不见,拱了拱手道:“秦将军有所不知,实在是在下的冤情比天高、比海深,区区玄武衞、大理寺和刑部,已经盛不下我的冤情,因此才想到来皇城鸣冤。”

“而这午门左右两边,不是正有登闻、鸣冤二鼓吗?现在我不仅有重大冤情,还有重大案情想直达天听,这两面鼓正好我都要敲一敲。”

“苏渐!”秦力夫再也按捺不住了,厉声喝道,“你以为你是谁?民间愚民莽夫吹捧你为‘孤胆屠龙’,你还当了真,敢这么无法无天?”

“难道你不知,我皇朝虽设登闻、鸣冤二鼓,但自吾皇登基,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多少年来都没人敲过这两面鼓!”

“苏渐,咱都别装模作样了,说直接点,这两面鼓就是摆设,也必须是摆设,你今天要敲,绝不行!”

“哈哈哈!”本来一直半弓着腰,态度很是恭敬的苏渐,听闻此言,猛地直起了腰,双目直视秦力夫。

郎朗天日下,众目睽睽中,苏渐一扬脖子,衝着秦力夫高声骂道:“姓秦的,你个老匹夫!可笑你一个堂堂中郎将,竟说出这种狗屁话来!”

“小爷倒要问问,究竟是谁‘无法无天’?好!好好好!本来想好言相求,既然遇上你这等没心没肺之人,小爷也只好动手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苍”的一声龙吟,血歌剑已应手飞出,在苏渐身周飞绕如龙。

“嘿嘿!”剑光绕身之际,苏渐冷笑叫道,“老匹夫,既然你狗眼看人低,小爷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小爷这‘孤胆屠龙’的名号,是不是只是吹嘘!”

“吹嘘”二字话音刚落,那柄飞绕的血歌剑忽然烈焰蒸腾,宛似一条赤焰神龙,在周围的禁军人群中飞绕一圈。

所有围困苏渐的朱雀禁军,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便已觉得手中一轻,紧接着便是一阵“丁零当啷”之声。

“呀!”等他们反应过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中所持的皇家御赐上等刀剑,全都被从中截断,断剑残刀落得一地。

惊惶之际,他们抬起头,一齐看向自己的主心骨秦力夫。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们更加愕然!

原来,别说秦力夫手中那柄金刀同样刀头落地,更惨的是,他一向自比汉寿亭侯关云长的颔下美髯,这时候也全都飘然落地,只剩下一点胡茬。

可怜公认的“美髯金刀客”,这时候的颔下却光溜溜的,就跟个剥了壳的白鸭蛋似的,再配上那张鸭蛋脸,在他下属眼里,显得既陌生又可笑。

“秦力夫!”众人正愣怔间,却又听苏渐大叫道,“割你胡须,是为小惩;好狗不挡路,你再不识相,小心割你颈上人头!”

“你、你你你——”听得苏渐这样无法无天的威胁,秦老中郎将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身躯四肢剧烈颤抖,差点就此气死。

正要发狠以命相拼时,他忽又听苏渐说道:“老匹夫,你也别觉得小爷落了你的面子。别看你曾有军功,三军阵前夸耀武力,可这五年来,你在这朱雀广场上巡来游去,一身搏命的功夫还剩几成?小爷十分怀疑。”

“再说了,你可以说‘孤胆屠龙’的名号是小民吹嘘出来的,但你难道忘了吗?我可是朝廷登记在册的‘神焰朱雀’星流武士!难道星流武士来敲个鸣冤鼓,还不行了?真要闹开来,你看看圣上会治谁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