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逢场作戏这不是最最平常的吗?那么,我到底还在纠缠着什么呢?如此一想开,陆瑾然神色倒缓和了许多。
她在转身后,跟颜钰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请你转告沈公子,跟他借的幸福,我只能再还给他。”
<p/><h3>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h3>
陆铭轩竟然什么都不知晓,世上最粗心的哥哥莫过于他了。他也只是意识到最近妹妹气色不对,交代了段景煜几句就急急忙忙地出门了。段景煜看着陆铭轩匆匆远走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几口气。
陆瑾然又开始拼命地没日没夜地作画了,她画山,画水,画树,画房屋,画花鸟虫鱼,就是不在风景中增添人物了。她形容缟素,手指发颤,却也不管不顾。偶尔闻见琴曲声,竟会有一丝动容。
她还是同以往一样,对着别人笑,对着自己笑。可段景煜知道,这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掩饰而已。他也不拆穿,跟着她一起,在一旁指导她该注意身体的保暖及双手的呵护等等。
他只是她的大夫,却感觉更甚她的哥哥。
这句话是陆瑾然说的。她说:“段公子,你虽只是我的大夫,关心却更甚我的哥哥。”
段景煜怔忪,道:“是吗?”然后便痴痴地笑。
陆瑾然也笑:“是啊。我这个哥哥,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仿佛没有人比他更忙。对了,段公子,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段景煜呆了一下:“陆姑娘不必那么客气,有话直说好了。”
谁都没有料想到,沈姓公子又来找陆瑾然了。
那日,陆瑾然临窗忧郁地望着天幕的灰,沈姓公子便踏着浅浅的泥土地面轻轻地来到她身旁。她似感觉到边上的动静,以为是段景煜,便说道:“段公子,今日的露水茶我已经喝过了,况且,我也没有用力地作画了。”
身旁一直没有动静,没有吭一声,也没有表示赞同的声音。陆瑾然心觉奇怪,便抬起了头。抬头的瞬间,双眼裏面的液体仿若冲破了隔板,忽地就喷涌而出。她连忙低下了头。
男子竟然没有动容,他说:“瑾然,许久不见。”
陆瑾然一边用手阻挡眼泪流出一边点头:“这么多天来,你对我说的也只有这样一句话而已吗?”
男子不置可否:“我来同你道别。”
她叹然:“是同我道别,还是同你玩弄的这份感情道别?”
男子嘴角轻轻扯动:“陆瑾然,我早知你是聪明的女子。当初我果真没有看错人。现在竟有点舍不得了呢。”
“是吗?可我看错了你。那么,你同你的逢场作戏好好道别吧。我成全你。你现在可以离开了。走好。”
男子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过身决绝地踏出步子,脚步轻快。陆瑾然心是彻彻底底地疼了,捂了这么久的眼泪,也还是憋不住,涔涔落下。
她怎么会愿意承认,她爱上了这样的男子?即便他再坏,再不可理喻,再荒唐,再伤害她,她也还是爱了。她的心想留住他,可是,她的理智提醒自己不可以。
所以,她如今,好寂寞,好寂寥。
你要知道,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此刻的她正是如此。
<p/><h3>心碎前一秒,
</h3>用力地相拥着沉默
陆瑾然确实只是让段景煜陪她出去散散心而已的,她没有想到刚刚出门,吹着湖面拂来的轻柔的风,会再次遇到那个人。
颜钰,笑得倾城,仿若周遭的景物不过只是她的陪衬而已。沈公子宠溺地看着颜钰。他们俩的眼里没有别人,只有彼此而已。
段景煜见陆瑾然不走了,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又转过来看她伤神的脸,然后拉起她的手径直从沈姓公子和颜钰面前走过。
他们注意到了。沈姓公子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后继续看颜钰。可颜钰看到陆瑾然后,却轻声地喊住了她。
陆瑾然回过头后,看见的是沈姓公子的背影还有颜钰一脸虔诚的表情。她问道:“颜钰姑娘有事吗?”
颜钰道:“陆姑娘,你可否跟我来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陆瑾然点点头,跟着颜钰往湖畔的一边走去。留下两名男子面面相觑。沈姓男子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两位女子的背影。
段景煜在叹息。
颜钰道:“陆姑娘,我知你对沈公子的情谊,想必如今你也知道他的为人了吧?”
陆瑾然道:“我知道。”
颜钰道:“你也该了解我吧?风尘中的女人,靠着自己。”
陆瑾然连忙道:“颜钰姑娘,我懂。其实,你的坚强,在我的意料之外。”
“其实,如果没有沈公子,我们应该可能是很好的朋友,很交心很知心的吧?”
陆瑾然笑道:“有了他,我们就不能是朋友了吗?”
“但是你对他……”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正是因为他,我们才结识啊。应该感谢他才对。”
颜钰笑了:“对。是我自己太小心眼。”
两人一起笑了。在这空气凉薄的季节里,两人的笑容像两朵绽放的牡丹花,极美,极美。
段景煜等颜钰与沈姓公子走远,转过来看陆瑾然。陆瑾然诧异:“段公子,难道我的脸上有污垢吗?”
段景煜道:“不是不是。陆姑娘,你想发泄就哭出来吧。憋在心裏,对身体不好的。”
陆瑾然笑道:“放心,我没事。谢谢段公子关……”
“心”字还没有说出来,就突然被拽进了怀抱,温暖,陌生,却温馨。陆瑾然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段景煜就说:“陆瑾然,瑾然,我要你赶快好起来。你听到了没有?”
呵呵。陆瑾然在心底笑,在心底说:如果有那么容易,如今的我就不会是这副模样了。如果有那么容易,那我就还是最初那个大大咧咧、敢爱敢恨的女子陆瑾然。段景煜,你同我认识这么久,也该了解了吧!我的短暂人生,我要的爱情,是为了灿烂甚至照亮我的余下人生的。所以,一旦出现了这么一个人,我就会奋不顾身。但是这个人如果不是,那么,我只有死。只是死,而已。
但是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任由段景煜抱在怀中,不吭一声。段景煜见她不答话,便也不说话了,只是用力抱紧了她。
两人在渐渐昏沉的天幕下面紧紧地拥抱,用沉默代替一切。
<p/><h3>最后我无力地看清,
</h3>强悍的是命运
段景煜开始为陆瑾然下药了,最初是淡淡的,后面便慢慢地加重,只因为陆瑾然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段景煜不允许陆瑾然画眉涂胭脂,即便陆瑾然说不装扮见不了人,他也绝不允许,悄悄地将她的脂粉盒全数收了起来。
涂过胭脂、画过眉的陆瑾然除了气力不够外,与常人无异,这个段景煜就不能够依照脸色来判断陆瑾然的病情了。他也只是为了她好。
陆铭轩总是早出晚归,他以为将妹妹交给这样一个负责任的大夫就应该没有问题的,可是有一天竟看见妹妹虚弱得连拿起画笔的力气都没有。陆铭轩怒了,他将段景煜骂了一顿,叫他走人。
陆瑾然见状,连忙拽过哥哥的袖子,不关段公子的事。是我不听大夫的话,没有认真吃药,又劳累又着凉。真的不关他的事。
陆铭轩转过头来斥责妹妹:“你啊,你也知道自己这么不听话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你也别凶大夫了。”
陆铭轩对段景煜道歉,段景煜笑着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他说他会好好照顾陆瑾然,陆铭轩就笑了。他也只是笑道,这位大夫又负责,人也不错。
陆铭轩准备将从别处淘来的灵芝熬给陆瑾然喝,却很快被段景煜制止了,还被他狠狠地斥责了一番。“这种灵芝性太烈,现在陆姑娘的身体虚弱,根本不能立刻喝这么烈的补药,她马上就会有反应的。”
陆铭轩低头,连声道歉:“大夫教训得是,大夫教训得是。”
陆瑾然去找颜钰。
她们在依依的杨柳下笑。陆瑾然心血来潮,她说:“姐姐,我为你作一幅画可好?”颜钰欣然接受,即刻让丫鬟准备了笔墨纸砚。
陆瑾然边画边听颜钰说话。
颜钰说:“妹妹今天心情不错,脸色也不错。”
陆瑾然心裏陡然一颤,回:“最近在大夫的调养下身子恢复得不错。我觉得我还可以与你一同去放纸鸢呢。”
颜钰又被陆瑾然提起了兴致,大叫:“好哇好哇。”
陆瑾然将画作完成后,旁边的丫鬟都不禁惊呆了。画中的女子,唇边有一颗痣,衬得整张脸精致无比,五官极其端正,表情似笑非笑。
颜钰立刻让丫鬟将画作挂于闺房的墙壁上,后又叫丫鬟取一只纸鸢。
那日风不是很大,纸鸢放了很久都没有成功地飞上天际。陆瑾然和颜钰两人满头大汗,看到无数次掉下来的纸鸢再次落下的时候,两人相视一下,大声地笑起来。
后来突然起了很大的风,她们立刻放飞了纸鸢。看到纸鸢很快就在天际中飞翔,两人都很畅快。可是,没有多久,忽地,手中的线失去了力道。纸鸢就这样,断了线。
仿佛是个不好的暗示,陆瑾然突然就心疼得厉害。纸鸢的命运,本该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这线一断,它又该飞向哪里呢?
<p/><h3>用心跳送你辛酸离歌</h3>
沈姓男子去未名湖湖边的水榭找颜钰,颜钰在众人的目光中将他赶走。而后,颜钰只弹一首曲子,曲名叫《离歌》,偶尔轻声唱。再也不放纸鸢,再也不见沈姓男子,再也不看别人画的山水画。只是偶尔抬头望到墙壁上自己的那一幅丹青,脸上是深深的笑容。
当时颜钰不知道她和陆瑾然放纸鸢竟是最后一次见面。原来陆瑾然只是回光返照,临死前放不下的竟然是颜钰,这个初次见面便有如亲姐妹般的红尘女子。想到这裏,颜钰的泪又在眼眶中打转。
陆瑾然给她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便是那幅丹青。丹青上面的女子,对着颜钰笑,颜钰一下子就哭出来了。
颜钰去陆瑾然家中的时候,段景煜对她笑,可是面容悲伤。
陆铭轩恨恨的,想知道为什么。可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自小父母不在,妹妹身子差他一直都知道,但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好好照顾她,他恨不得立即杀了自己与妹妹一同前往黄泉。
段景煜当着颜钰的面,对陆铭轩道:“要不要我为你讲一则故事?”
陆铭轩道:“这个时候,谁会想听你说故事?”
段景煜不理会,兀自说了起来。
于是,陆铭轩终于知晓了这么多天里,陆瑾然所受的伤,知晓了陆瑾然所忍的疼。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告诉我,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颜钰有些害怕,不敢吭声。
段景煜想起那天陆瑾然让他去做的事。
莲花峰东麓山上有块三生石,传闻在上面刻下恋人的名字便会缘定三生。陆瑾然让段景煜去把刻有自己名字的地方划掉,就当从来没有过。
可是当他拿起石头要磨灭痕迹的时候,一位老婆婆说:“小伙子,你也来刻名字吗?三生石啊,很灵的咧。”
段景煜不好开口说他是来划掉的,便道:“是啊是啊。”
婆婆说:“这块三生石啊,在这裏已经好多年的历史,就算是划掉名字也化不掉姻缘啊。”
段景煜愣了。老婆婆笑着走开了。
后来段景煜没有将他们的名字划掉,而是在离这两个名字很远的地方,写下了六个小字——
段景煜陆瑾然。
安葬了妹妹,陆铭轩收拾了行囊,践行时只邀请了颜钰和段景煜。
酒至半酣,他脸红红地咬牙问:“你们告诉我,那沈姓男子究竟叫什么名字?”
颜钰不说话,转身从丫鬟手中接过琴,开始弹奏《离歌》。
她轻声说:“瑾然妹妹,一路走好。”
而,段景煜,回忆起三生石上面的名字,兀自念起来:
“沈天翔,陆瑾然。”
当我再次醒来,发现柏千寻的脸就在离我咫尺的上方,神色半是欢喜半是忧伤。
他缓缓伸出手,用修长指尖轻抚我的脸,而我居然没有拒绝。
“寻音,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些心灰。”静静注视半响,他突然这样说。
“是什么……令你心灰?”我凝视着他的眼眸,几乎可以肯定他心灰的原因一定是和“我”有关。
果然,他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
“因为就在我们的下一世,也就是第七世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一个意外——你爱上了另一个男子。那个到江南来,为前世的你报仇雪恨的男子。”
“我怎会?”但望着他那么认真的神情,我知道他说的应该是事实。有了前面六世的回忆,不知不觉中,我对他的感情已经升华到了一个我自己都分辨不清的境地。
是依恋吗?还是怀念?或者是憧憬?也许都不是,也许又都包含在其中。
“可是,明明是你在这一世先背弃了我……”我用力地互握双手,却依然禁不住颤抖。
“对不起,我以为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十分不解。
“我无意中听说了你的病,挣扎了很久。那个段景煜,他医术不错,待你也很真心,我以为你跟着他,你的病就会有治愈的希望,至少比和我在一起要活得长久……”柏千寻皱着眉头,伤痛地往下说,“可是我没想到我的离开,会对你造成那么大的打击,我真的没有想到……”
“果真如此吗?”与他愧疚而充满懊悔的视线相接触,我几乎产生错觉,似乎眼前的他就是那个来自江南的沈天翔。
“或许,下一次你爱上别人,就是对我的惩罚吧。”
“我真的爱上别人了吗?”我还是不敢置信。
“等下你就可以亲自去验证了。”柏千寻掩饰着眼底的失落,努力对我展开一个微笑,而我,就在疑惑中开始追寻我们下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