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后。

海市B大门口。

“瑶瑶，瑶瑶，”李祥从后面追了上来，他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孟瑶的胳膊，“你听我解释，行吗？就一分钟，就给我一分钟。”

“你松手！”孟瑶甩开李祥的手，“咱们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分手了，你听不懂吗？”

“我的公司会缓过来的，你相信我，现在的困难只是暂时的。”

“你骗鬼呢，”孟瑶白了李祥一眼，“再说了，我凭什么跟着你冒风险，到时候你债台高筑，难道还要我帮你还啊。”

“我不会拖累你的，你相信我。”

“你走开！”孟瑶推了李祥一把，“这裏是学校，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影响不好，你懂吗？”

孟瑶说完就要走。

“孟瑶，”李祥拉住了孟瑶，“你……你……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李祥，”孟瑶回过头看着李祥，“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那么幼稚，好吗？就算我喜欢过你又怎样，我现在不喜欢你了，可以了吗？”

“你在骗我，对吗？你是怕我会拖累你，所以你才会这么说的，对吗？其实你现在仍是爱我的，对吗？”

“神经病！你没听懂吗？我们完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孟瑶，你就是一个嫌贫爱富的贱女人！你是个贱女人！孟瑶，你就是个贱女人！贱女人！”

孟瑶本想骂回去，但又不想让自己的学生看到自己没有素质的一面，所以硬是忍了回去。

此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孟瑶的身旁。

车窗缓缓地下降，一个男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瑶，”男人咧着嘴笑，“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孟瑶看向男人，发现是她们学校的外教哈里斯，她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用力地甩掉李祥的手，然后赶忙钻进了哈里斯的车里，她关上车门，低声说了一句：“麻烦你，快点开车。”

哈里斯心领神会笑了笑，然后踩下油门，汽车扬长而去。

李祥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的汽车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痛哭流涕地坐在了地上，他知道他看错了人，他没想到他爱得如此之深的女人的内心竟是如此的丑陋。

当后视镜里的李祥彻底消失时，孟瑶心裏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是你男朋友吗？”在一旁开车的哈里斯冷不丁地问。

“他？”孟瑶轻蔑地一笑，“过去是，但现在不是了。”

“该死，堵车了，”哈里斯将车停下，然后看向了孟瑶，“看来我们得等一会了。”

“没关系。”孟瑶笑了笑。

“你刚才是说，你和他分手了，对吗？”

“嗯，没错。”

“也就是说，”哈里斯的嘴角勾出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我现在可以追你了，对吗？”

“什么？”

“瑶，”哈里斯装作不经意地将手放在了孟瑶的腿上，“你可能不知道，我很早之前就爱上你了。”

“是吗？”孟瑶笑着将哈里斯的手从自己的腿上拿开，“这句话你对多少女人说过呢？”

“你是第一个？”

“真的？”

“真的。”

孟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哈里斯问：“晚上有时间吗？”

“有啊，怎么，想请我吃饭吗？”

“当然，如果我有这个荣幸。”

孟瑶刚想回答，可是她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她的母亲，她皱了皱眉，然后接起了电话。

“孟瑶，你现在在哪？”

“在路上呢，你干嘛？”孟瑶不耐烦地说。

“最近和姜黎有联系吗？”

“我干嘛要联系她啊。”

“明天是你舅舅的忌日，”母亲在电话那端伤感地叹了口气，“昨天啊，我梦里梦到你舅舅了，他责怪我待姜黎不好，所以，我想明天去给你舅舅扫扫墓。”

“妈，你可真是越老越糊涂，梦里的事也能当真。”

“你爸死了以后，我也想了很多，咱们过去确实是……”母亲说不下去，“你叫姜黎晚上到家里来吃饭，我有话对她说。”

“你怎么自己不去找她。”

“这么些年，姜黎一直都不与我们来往，我知道她心裏对我们有怨气，我怕她不肯见我。”

“她不肯见你，难道会愿意见我？”

“算妈求你。”

孟瑶愤愤地挂掉电话，她听到哈里斯问她：“亲爱的，你想吃什么？”

“抱歉，临时有事，下次，可以吗？”

“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喝酒，可以吗？”

“晚上……”孟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当然可以，前提是时间允许。”

哈里斯将车开到姜黎家的小区门口，孟瑶从车里下来，临别前，哈里斯抓住了孟瑶的手，然后将他的吻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孟瑶妩媚地一笑，接着将手抽走，然后转身离开。

哈里斯看着孟瑶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阴冷的笑容，他摸了摸下巴，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亲爱的，”他说，“你在哪。”

“我在宿舍，”电话那端的女孩娇滴滴地说，“你终于想起我来了，我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我很想你，”他冷笑着说，“去老地方等我，今天晚上我们玩点刺|激的，好吗？”

电话那端传来了娇滴滴的笑声。

哈里斯关上车窗，调转车头，朝B大驶去。

……

姜黎从渤海集团的大楼里出来，一辆车突然停在了她的面前，李家康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她说：“姜黎，去哪。”

“回家，”姜黎笑道，“李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要不然会堵车。”

“挤地铁？”

“嗯。”

“上车。”

“啊？”

“上车啊，我的话你都不听吗？”

姜黎环顾左右，在看到周围没有同事的时候她才上了李家康的车。

她刚将车门关上，李家康便踩下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李家康问她：“为什么上我的车还这么鬼鬼祟祟的。”

“感觉……您经常送我回家……有些……不大好。”

“怎么不好？”李家康明知故问道，“你怕什么？”

“我……”姜黎有些难以启齿。

“你说的是公司里传咱俩的绯闻吗？”

“啊？”姜黎一时语塞。

“这种事情在你之前就有，你又不是第一个，”李家康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们肯定在想，咱们人力资源部那么多员工，为什么偏偏送你而不送她们，这些人啊，真是可笑。那天去梦想工场开会的时候我没有带演讲稿，如果不是你跟着我，那我可就真的演砸了，”李家康在等信号灯的时候将车停下，然后转过头看着姜黎，“姜黎，我早就说过你不是一般的女孩，除了你，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将那份一万多字的演讲稿一字不差地记住，而且你也只不过是看了一遍而已。”

“只是……凑巧而已。”

“姜黎，你到底在怕什么？”

“啊？”

绿灯亮了，李家康踩下油门，车子继续朝前开去。

姜黎刚才被李家康问得有些紧张，她没有想到李家康居然一眼就看透了她，他从很早就已经看出来她在刻意隐藏自己的锋芒，他为什么会对她这么了解。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会对你这么了解，是吧。”李家康笑着看了姜黎一眼。

“感觉……你有点像我肚子里的蛔虫。”

“是吧，”李家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冷吗？”

“不冷。”

李家康打开车窗，让车外的冷风灌了进来，他说：“公司里的绯闻影响到你了吗？”

“没、没有。”

“还说没有，每次见到我你都一脸紧张。”

“我……有吗？”

“当然有，你现在见到我就像见到猫的老鼠。”姜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姜黎。”

“啊？”姜黎看向李家康。

“你也认为公司里有内鬼吗？”

“感觉像是有，不，一定是有，先是公司的核心技术泄露，接下来便是手机电池爆炸，然后就是薛强在手机上市之前毫无征兆地辞职，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不得不让人怀疑那个薛强很有可能就是这些事故的始作俑者，否则，他为什么要跑到国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觉得他就是内鬼吗？”

“我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哦？”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并不像外界所传得那么简单，他的背后应该是有指使者，以他的权力根本不可能将触角伸得那么远，更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那你觉得谁会是背后的操纵者。”

“不知道。”

李家康在等信号灯的时候将车停下，他转过头看着姜黎，他半认真半戏谑地问她：“你觉得我像吗？”

“啊？”

姜黎和李家康的目光相接，有那么一刹那，姜黎的心裏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这种直觉让她几乎差一点就相信了李家康的话，直到李家康笑出了声她才回过神来。

车子开到离姜黎家还有两站路的时候，姜黎说：“李总，在前面的超市门口停一下就好。”

“好。”

车子在超市门口停下。

姜黎解开安全带，拉开了车门。

“李总，”姜黎说，“真的谢谢你。”

“嗯。”

“那再见。”

“嗯。”

当姜黎准备下车的时候，她的胳膊却被李家康突然抓住。

“李总……”姜黎回过头看向李家康。

“我还有事问你。”

“怎么了？”姜黎重新在座位上坐下。

“这次手机电池爆炸的事故已经造成了三人死亡，十多人受伤，很明显的是，渤海集团的手机业务已经完了。”

姜黎默然地看着李家康。

“当然，这并不是最糟的，”李家康说，“最糟的是，渤海集团在其他产业里都面临着崩盘的风险。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想提醒你要有心理准备。”

姜黎依然没有说话。

“姜黎。”

“嗯？”

“如果有一天渤海集团垮了，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工作吗？”

“李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准备辞职了。”

“啊？”

“这很正常，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当然也不例外。”

“可是你……”

“因为你很特别，”李家康像是知道姜黎想要说什么一样，“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工作。当然，我不会强迫你，你可以考虑考虑。明天见。”

姜黎下了车，她站在原地看着李家康的车渐行渐远。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始终觉得李家康似乎对于渤海集团目前的处境很是满意，而且，渤海集团的其他分公司都是独立运营，除了董事会和董事长以外，没有人能知道渤海集团旗下的其他公司的运营状况，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又想起了刚才李家康问她“你觉得我像吗”时的眼神，那种眼神在一瞬间几乎就让她相信了他就是内鬼，可是她随即便又否定了自己刚才的念头，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李家康已经位居高层，他的薪水和地位以及权力足够让人艳羡，他有什么必要做内鬼呢？

姜黎摇了摇头，她劝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本来准备去超市，但又突然没了心情，所以直接便朝家的方向走去。

在路过上次和沈哲吃饭的餐厅时，姜黎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她看向了那个靠窗的位置，两个月前，她就是在那里和沈哲吃的晚饭，可是自那以后，他们都没有再联系过对方，这似乎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但其实他们都知道，一切的改变仅仅是因为那句“姜黎，我……我已经结婚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黎到现在都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可她有什么必要这样呢？沈哲又不欠她什么，她也从来没有说过让沈哲等她。说到底，他们当时也只不过是做了几天的朋友而已，或许这对于她而言无比珍贵的友情在沈哲的眼里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何况已经十四年了，十四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也足以让人忘掉一切。可是，沈哲真的都已经忘记了吗？

姜黎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在拐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她在昏暗的路灯光下看到一对手牵着手的夫妻正朝她这边走来，她定睛一看，马上便认出了那个男人，因为他是沈哲，而沈哲身旁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他的妻子。

看来沈哲并没有说谎，原来他真的就住在这附近，可是她住在这裏四年了，居然从来没有碰到过他。

“姜黎。”首先出声的是沈哲。

“沈哲，”姜黎收起心裏莫名的失落和沮丧，强迫自己挤出了一丝笑，“好巧啊，”她看向沈哲身旁的女人，“这位应该就是……嫂子吧。”

胡静死死地盯着姜黎，因为她认出了姜黎，因为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姜黎就是和沈哲一起吃饭的那个女人，她至今仍然记得她当时隔着玻璃窗看到他们在餐厅里相谈甚欢时的场景，沈哲脸上的笑容是和她在一起时从未出现过的。

嫉妒、自卑、怀疑让胡静体内那些不安分的因子再度开始作祟，她的嘴唇在抖，手在抖，身体也开始在抖。

她仿佛出现了幻觉，她仿佛看到眼前的姜黎正衝着她得意地笑，姜黎在嘲笑她，嘲笑她是个疯子，是个没人要的可怜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