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感情漩涡(1 / 2)

姜黎愣愣地看着手机,这一次她没有喝醉,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知道她现在对李家康还无法完全投入感情,但人都是会变的,她也一定不例外。何况,她看到了李家康对她的真诚,她真的不忍心再去拒绝他,她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姜黎知道,现在是时候厘清与沈哲之间的关系了,既然无法相爱,那干脆彻底忘记彼此,至于过去的回忆,她无法忘记,但是她也只会将它珍藏在心裏。

她想要重新开始,重新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而她想要的开始是李家康可以给她的,此时,她需要他。

可是让姜黎痛苦的是,她仍然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沈哲,想起沈哲的笑容,想起沈哲的怀抱,想起沈哲的那声“小虎牙”。

姜黎突然想起了那根红色的手链。

她站起身,来到了卧室,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了那根红色的手链。

她将手链挂在手上,仔细地看着它,往事的点点滴滴再一次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想起了她和姑姑一家离开海市那天,她在火车的车窗外看到沈哲跟着火车跑了好久,她知道他不想让她走,她知道他舍不得她。

那个时候她以为她和沈哲只是短暂地分离,但没成想,这竟是整整十四年的别离,而正是这长达十四年的别离让一切都变了,她和沈哲从此将会身不由己。

……

医生最终还是同意了胡静的出院要求。

沈哲下班后便直奔医院,然后接上胡静回到了家里。

一路上,沈哲始终一言不发,而胡静在看到沈哲满是怒气的脸后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胡静始终都在回忆着她在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可她除了记起她开着车朝一个人撞去以外,什么都记不得了,但是她自始至终都不相信自己会开车撞人,所以她将这看作是自己的梦境。

那么沈哲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生她的气呢?

胡静越想越乱,脑海里始终都在回荡着一个声音: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谁?那个声音让她杀了谁?

回到家后,沈哲一声不吭地抱着胡静的东西去了卧室。

胡静精神恍惚地来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接着她的视线便被茶几上的一份文件所吸引。

她拿起文件,看了一眼,随即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这份文件的标题是——离婚协议书。

胡静像是拿了什么污秽之物一样一下子就将这份离婚协议书扔到了桌子上。

离婚协议书?她的家里怎么会出现离婚协议书?这是谁的离婚协议书?是她和沈哲的吗?这份离婚协议书是沈哲写的吗?

不,不,不,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她不相信,她不相信沈哲会和她离婚,他们多么相爱啊,她如此地爱他,她爱他比爱自己还要多一百倍,他怎么会和她离婚呢?不可能的,沈哲是不可能和她离婚的。

胡静的身体在抖,她觉自己自己很渴,所以她拿起空杯子给自己倒水,可是她的手抖得太厉害,滚烫的热水被她倒得满桌子都是。

她突然尖叫一声,将杯子狠狠地摔碎在地上。

她拿起那份离婚协议书,然后将这份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沈哲听到了客厅里的尖叫,他立刻放下手头里的事情,飞奔出了卧室,接着他便看到胡静正将撕得粉碎的离婚协议书抛向了空中,那片片纸屑像是天女散花般落了一地。

沈哲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声:“胡静!你这是在做什么!”

胡静天真地笑着,那笑容无懈可击,仿佛她真的很无辜一样,她笑着说:“阿哲阿哲,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我居然看到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咱们家怎么可能会有离婚协议书呢?不可能是我写的,也不可能是你写的,我们那么相爱,怎么可能会离婚呢?这一定是个恶作剧,一定是有人看不得我们好,所以才会做这种事情。是谁呢?谁会这么坏呢?对了,是姜黎,是姜黎,一定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见不得我们好,见不得我们恩爱,她想拆散我们,她一定是想拆散我们!”

沈哲痛心地看着胡静失心疯的样子,他之前还一度自责不已,因为他觉得自己对胡静太过残忍,所以他一直都有些摇摆不定,可是如今眼前的一切让他坚定了自己离婚的信念,即使再残忍,他也一定要和胡静离婚,否则,这样的生活不仅会毁了他自己,也会毁了胡静。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会对胡静的生活袖手旁观,他依然会像以前那样照顾她,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他真的已经无法再做她的丈夫了。

沈哲看了一眼满地的玻璃碎片,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走过去,坐在了胡静的身边。

“阿哲阿哲,”胡静抓住沈哲的胳膊,“这到底是谁干的,是不是那个女人,是不是那个女人,你是警察,你一定知道是谁做的,对吗?对吗?你说话啊!阿哲!你说话啊!”

“小静,”沈哲艰难地开口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昏迷吗?”

“啊?”胡静呆呆地看着沈哲。

“因为你开车撞人,结果你把自己给弄伤了。”

胡静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那个惊悚的画面:她开着车朝一个人全速撞了过去,但是有一个人把她想要撞击的目标给推开了,结果,她自己撞在了墙上。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想要开车撞死一个人?可她到底对谁如此恨之入骨,居然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那一刹那,胡静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姜黎的名字。

姜黎,没错,就是姜黎。

胡静终于想起来了,她当时要撞的人就是姜黎。

“你还记得想要撞的是谁吗?”

“是姜黎,”胡静阴冷地笑着,“那个人是姜黎,对吗?”胡静脸上的那抹阴冷的笑容让沈哲突然有些不寒而栗,他没有想到胡静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毫不在乎,甚至有些得意,他没有想到原来胡静的内心深处居然潜藏着如此邪恶的念头,她居然对杀一个人如此的轻描淡写,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胡静吗?

“胡静,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蓄意谋杀,如果不是因为姜黎不想追究你的责任,你是会坐牢的,你明白吗?”

“可是她该死,不是吗?”

胡静那无辜又无所谓的眼神彻底激怒了沈哲,他吼道:“难道杀一个人对你来说就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事情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破坏了我们的感情,因为她是第三者,这世上的所有第三者都该死!”

“胡静!你……”沈哲高高地扬起手臂,他用凶狠的目光看着胡静,可他很快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将手臂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是我写的,你撕掉了没关系,明天我再写一份,”沈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胡静,我们离婚吧。”

胡静愣住,她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仿佛她是第一次听到“离婚”这两个字,仿佛她根本就不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

当沈哲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胡静才如梦方醒般地扑到了沈哲的身上。

“不,不,不,”胡静痛哭道,“你是在吓我的,对不对?你不是真的想要和我离婚,对不对?阿哲,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做这种事情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生气了,求求你,求求你原谅我一次,再原谅我最后一次。”

“这和原不原谅没关系,”沈哲闭上了眼睛,“小静,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合适,我可能……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如果你不是以死相逼,我根本就不会娶你,你明白吗?”

“不!阿哲!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是爱我的,对不对?啊?阿哲,你一定很爱我的,对不对?”

“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很压抑,可是我一直都告诉自己忍一忍就都会过去,我以为我真的能帮助你好起来,可是你自始至终都不肯配合我,你抽烟,酗酒,甚至还背着我吃安眠药,凡是我明令禁止的事情你都会做,我觉得我好累,也觉得自己好失败。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我以为婚姻能帮你康复,但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错了,婚姻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没有人可以帮你。”

“阿哲!阿哲!”胡静跪在地上死死地抓着沈哲的裤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我发誓从现在起什么事情都会听你的,我会按时吃药,我会配合医生积极地治疗,我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阿哲,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阿哲,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真的会死掉!阿哲,求你……”

“你怎么到现在都还不明白,”沈哲悲哀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很爱我,但是你对我的爱让我感到窒息,我承认,在见到姜黎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裏的确有了波动,但我很快便和姜黎说清楚了,姜黎是懂我的,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我们的生活。姜黎已经做到了极致,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是你居然要置她于死地。小静,我不知道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是清醒的还是处于病魔的控制之中,但是你的所作所为超出了我的底线,我曾经真的想要和你好好地过下去,我会等你,一直等到你康复,然后,我们再生个孩子,一切都会如你所愿。但是现在不行了,胡静,我现在甚至连看到你都会觉得很累,是那种对于一切都无望的累。小静,放过我们彼此吧。”

沈哲拉开门想要走出屋子,可是胡静却跪在地上死死地抱着沈哲的右腿,她声嘶力竭地哭喊道:“阿哲!我发誓我再也不会伤害姜黎了,只要你能回来,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你就是我的命,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从楼上跳了下去,是你救了我。阿哲,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即使你不爱我那也没关系,只要我来爱你就行了,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接受我的爱就好,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如果你离开我我真的会死掉的,阿哲,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胡静的哭喊声一度让沈哲再次心软,可是他马上便告诉自己,这一次一定不能心软,如果再纠缠下去,他们将会继续伤害彼此,他说:“小静,你放心,离婚以后我依然会继续照顾你的生活,你依然可以继续生活在这裏,我不会赶你走,永远都不会赶你走,你可以永远住在这裏,一切都不会变,唯一变的只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不!不!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阿哲,不要和我离婚,真的不要,阿哲,求你了……求你了……”

“小静,放过我们彼此吧,”泪水盈满了沈哲的眼眶,“我们……离婚吧。”

沈哲挣脱掉胡静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胡静痛哭流涕地伸着胳膊,她想要抓住沈哲,可是她知道她再也抓不住了。

“啊——!啊——!啊——!”

胡静那悲惨而又绝望的尖叫响彻整个楼道。

……

三天后。

海市郊区,“渤海湾”建筑工地。

“这两具尸体是来‘渤海湾’讨薪的农民工发现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腐烂多日,面部明显是被凶手故意砸烂,”刘克将三个密封袋递给沈哲,“我们在死者的身上找到了死者的随身物品,沈队,你看看。”

“嗯,”沈哲戴上白色的橡胶手套,抽走了其中一个密封袋,他小心翼翼地将密封袋打开,然后他看到了一张沾满血迹的身份证,“林安?”沈哲小声嘀咕了一遍身份证上的名字。

“沈队,你认识?”

“林安……”沈哲又小声念了一遍林安的名字,他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以前一定是在哪里听到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跟我说一下另一个死者的身份信息。”

“另一个死者名为刘健,四十九岁,无业。”

“死亡时间。”

“三天前的凌晨零点到凌晨两点之间。”

“三天前……”沈哲来到其中一具尸体的跟前,然后蹲下身,将矇着尸体的白布往下拉了拉,额头上那被锋利的锐器所刻出的数字‘6’赫然映入他的眼帘,他心裏不禁一惊,接着又将另一具尸体上的白布拉了下来,果然,这一具尸体的额头上刻着数字‘7’。

刘克注意到了沈哲脸上惊愕的表情,他说:“沈队,我在看到这两具尸体额头上的数字时便知道这起凶杀案一定是那个连环奸杀案的凶手所为。只是让我有些疑惑的是,那个变态杀人魔的袭击对象一直都是女性,为什么这一次会是男性。”

“是啊,为什么会是男性。”

沈哲和刘克一样,当他看到尸体额头上的数字时的第一反应也是那个连环奸杀案的凶手,可是他又隐隐地觉着哪里有些不对。

“不,不对,”沈哲摇了摇头,“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沈队,你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下结论还有些太早,首先,以凶手的作案习惯来讲,他是不可能留给我们任何的线索的,但这一次他为什么要留下死者的身份信息,其次,就像你说的,那个变态杀人魔袭击的对象一直都是女性,为什么这一次会是两个男性,最后,我总是觉得这两具尸体的额头上的数字有些蹊跷,诚然,那个变态杀人魔的确喜欢用这种方式挑衅我们,但是这一次我却觉得这可能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他想让我们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变态杀人魔上,从而使他逃脱罪责。当然,这一切也都只是我的猜测,”沈哲将矇着尸体的白布重新拉上,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地确认死者的具体身份,另外,让法医将这两具尸体和另外几具刻有数字‘12345’的尸体进行比照,得出结论后及时与我汇报。你辛苦一下,我有点急事需要去处理,很快就回局里。”

“明白。”

……

沈哲开着车朝家的方向疾驰。

他在来案发现场的路上收到了胡静的微信,胡静在微信里说:阿哲,我从来都没有后悔爱上你,如果有来生,我仍会像现在这样爱你。

不知为何,沈哲在看到这条微信的时候心裏莫名地一沉,好像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所以他立刻给胡静打了一个电话,但是胡静的手机居然关机。

他当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不过因为公务在身,他不可能立即掉头回去。

自从沈哲提出和胡静离婚后,胡静的情绪就一直很不稳定,她不仅拒绝配合治疗,而且还拒不服用药物,他一度真的想要将她送进精神病院,但是每一次这么想就都会觉得不忍心,所以他只能每天晚上回去看她,等她睡着后他才离开,而他每天则只能暂时住在办公室里。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自从他和胡静分居后,胡静的失眠就越来越严重,现在已经到了连吃安眠药都无法入睡的地步。

此刻的胡静正静静地躺在浴缸里,冰凉的冷水渐渐地漫过了她的身体。

活着对于她来说太痛苦了,没了沈哲对于她来说就意味着失去了一切。尽管她没有与沈哲离婚,但是她知道她和他的关系已经彻底变了,在她眼里,与其说沈哲是来看望他的妻子,倒不如说他每天都会来义务看望病人,而她就是那个成为他累赘的病人。

分居之后,沈哲将他的房子和他三分之二的存款都给了她,他宁可抛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也要离开她,他是有多么的憎恶她,他是有多么的厌恶她,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想要撞死姜黎吗?可是姜黎并没有死,反而是她受了伤,那么沈哲为什么要怪罪于她呢?

姜黎……姜黎……姜黎……

胡静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姜黎,沈哲是为了能和姜黎在一起才和她离婚的,没错,一定是这样,绝对是这样。

胡静悲哀地想,她到头来还是输了,她彻头彻尾地输给了姜黎那个妖女,她真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撞死她,如果姜黎死了,那么她也不会和沈哲离婚,沈哲也不会这么决绝地抛弃她。

可是如今一切都晚了,沈哲回不来了,他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

“阿哲……阿哲……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胡静一边哭着一边拿起了旁边的裁纸刀,她盯着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那道伤疤看了好久,然后她在那道伤疤的位置上重新狠狠地用力地割了一刀。

她满意地看着在不停地往外涌血的手腕,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她将手腕放进了浴池里,浴池里的水瞬时便被血给染红了。

她失去了痛感,不,不仅仅是痛感,此刻的她失去了作为一个生命体该有的任何的感觉,除了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到的让她无法忍受的心痛。

她想象着当沈哲看到她死在浴缸里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他会吃惊吗?他会痛心吗?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因为她和他已经是毫不相关的人了,或许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他的负担,她的死正好成全了他和姜黎。

她再次冷笑,这一次她嘲笑的是她自己,不过让她心安的是,她没有像她母亲那样亲手砍死自己的爱人,即使她失去了理智,她也永远不会伤害沈哲,因为她爱他。

她用右手拿起手机,给沈哲发了一条微信:阿哲,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爱上你,如果有来生,我仍会像现在这样爱你。

她关掉手机,将手机扔进了浴池里,然后她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被血染红的水溢出了浴缸,它们慢慢地流出了浴室,流向了客厅。

……

沈哲回到家的时候便看到屋子里全都是红色的血水,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当即便意识到胡静一定出事了。

他踩着水跑向卧室,果不其然,胡静正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浴缸里,那红色的血水正是从这浴缸里溢出来的。

“小静!”沈哲像是疯了一样跑过去,然后将胡静从浴缸里抱起。

胡静的面色苍白,身体冰凉,而手腕上那道深深的伤口依然在淌血。

沈哲将胡静抱进卧室,用被子将她的身体裹起来,接着便打了120。放下电话后,他又从客厅拿来医药箱,用纱布包扎好胡静手腕上的伤口。

“小静……小静……你醒醒,你醒醒啊,看看我,我是沈哲啊,我是沈哲啊,你不要吓我,小静,你不要吓我……”沈哲看着奄奄一息的胡静,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其实当他在路上看到胡静给他发的微信时他便已经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但是他当时并没有多想,以为胡静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他回去陪她,但没想到,胡静居然会自杀。

他恨自己,恨自己当初做的所有的决定,如果没有这场婚姻,或许他和胡静也不会像现在活得这么累,让两个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在一起生活,折磨的只能是彼此,也永远是彼此。

他看到缠在胡静手腕上的纱布迅速被血给染红了,他突然慌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只是捧着胡静的手腕,嘴裏不停地嘀咕着:“小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沈哲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秋天,当他来到胡静家里时所看到的是和如今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胡静同样躺在浴缸里,满屋子的血水。

如今场景重现,可是他却无力改变。

胡静的两次自杀都是因他而起,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的不知道了。

沈哲跪在床上,泪水一滴一滴地跌碎在他的手背上。

他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

胡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正蜷缩在衣橱里,透过门缝看着母亲高高地举起刀,然后那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剁在了父亲的尸体上。

一刀,一刀,又一刀。

这血肉横飞的场面让她浑身发抖,冷汗直流,她想要尖叫,但却又不敢尖叫。

她捂着嘴,让自己的尖叫声咽回到自己的肚子里。

母亲的手突然停下来,她将刀扔在了地上,然后回过头看向了胡静,嘴角扯出了一个阴冷无比的笑容。

刹那间,母亲的脸开始变得扭曲,扭曲了一会之后,母亲的脸忽然又变成了姜黎的脸,姜黎也在朝她笑。

她看到姜黎站起身,手里仍然握着那把刀,然后,衣橱的门被姜黎打开。

她抬起头,看到姜黎将刀高高举起,在那把刀落下来之前,她听到姜黎对她说:“从现在起,沈哲只属于我。”

胡静从梦中惊醒。

她气喘吁吁地睁开眼,然后发现自己竟然在医院里,接着她便看到了沈哲。

“阿哲……阿哲……”胡静在看到沈哲后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不管我了。”

“胡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就这么不把你的命当回事吗?”沈哲心有余悸地看着胡静,要不是抢救及时,胡静早就已经死了。

“阿哲,你在说什么,”胡静一脸茫然地看着沈哲,“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更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胡静感觉到手腕上的一阵刺痛,不由地皱了皱眉。

“你自杀,割腕自杀,”沈哲的声音在抖,“如果我再晚来一会,你就没命了。”

“自杀……”胡静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事情,但是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胡静,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我们彼此都满意,”沈哲无奈地摇了摇头,泪水再次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小静,我真的觉得很累,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和你离婚是为了我们能放过彼此,但是我说过,我会照顾你,甚至可以养你一辈子,可我们做不了夫妻,你不要逼我了,好吗?”

“阿哲,我只是爱你,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胡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抓着沈哲的手,“阿哲,原谅我一次,我们重新开始,我什么都会听你的,我会好起来的,我会像正常人一样的,你相信我,再相信我最后一次好吗?”

“你先休息,等养好身体再说,好吗?”

“不,不,不,我现在就要说清楚,回来吧,回到我身边,好吗?我会听你的话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真的会死掉的。”

“小静,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明白我的意思,这两年来,你扪心自问,我们哪里像一个夫妻,因为我们不可能成为夫妻,我们不合适,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责任在我,小静,都是我的错,是我自私,是我没有周全地考虑,放过我们彼此吧,好吗?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看你。”

沈哲将自己的手从胡静的手中抽走,他站起身准备朝门口走去时,胡静突然从床上坐起,然后从身后抱住了沈哲,她哭着说:“阿哲,求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离开你,我只是结束了我们之间本就不合适的关系,”沈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将胡静的手从他的身上拿下来,“你放心,我依然会像以前那样待你,一切都不会变,好吗?”

“我明白了,阿哲,我明白了,”胡静冷笑,“你和我分居是为了和姜黎那个贱人在一起,对吧。”

“你怎么总是纠结于这种事情,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我和姜黎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在你心裏姜黎真的只是朋友吗?沈哲,我很了解你,所以你骗不了我。”

沈哲心烦意乱,他彻底失去了耐心,尽管他的理智告诉他要冷静,千万不要对胡静发脾气,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地朝胡静吼道:“是,没错,我就是为了和姜黎在一起所以才和你离婚,怎么,你满意了吗?难道你还想开车再撞一回姜黎?还是回家以后再割一次腕?如果你真的想死,没有人会拦得住你,我也不会再去管你!我真的是受够了!你一次又一次地用死来逼我,我真的都快被你给逼疯了!”

“阿哲……”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了!求你了,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了!我真的是受够了!”

沈哲拿起自己的外套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任凭胡静在他身后声嘶力竭地哭喊。

他走出医院,回到车里,将拳头重重地砸向了方向盘。

他心烦得要命,现在一想起胡静他就有些胆战心惊,他知道他不能这样,不应该这样,从和胡静结婚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现实的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糟。

他在车厢里疯狂地嘶吼,以此来发泄心中的痛苦。

他喊累了。

他颓然地将头靠在车窗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这一刻,他第一次对未来感到迷茫。

他知道,胡静将会是他一生的责任,无论离婚与否,他都要照顾她,虽然他不爱她,但是他可怜她,所以他不可能真的放任胡静不管,可是是然后呢?难道他一辈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吗?

他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刘克。

“沈队,找到了。”电话那端的刘克气喘吁吁地说。

“找到什么了。”沈哲的嗓音有些沙哑。

电话那端的刘克显然也听出了沈哲的声音有些不太正常,他问:“沈队,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只是有些感冒,”沈哲淡淡地说,“你继续。”

“沈队,我们找到了两名死者的身份信息,其中一个叫林安的死者为渤海集团的董事长林少华的独生子。”

沈哲恍然,怪不得他对林安这个名字如此熟悉。

林安,他怎么会被那个变态杀人魔给杀死。

沈哲的心裏始终有些奇怪,他觉得肯定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或者说是有人在故意误导他们。

沈哲说:“刘克,现在马上去查一下林安的通话记录,我现在就赶过去。”

……

海市某陵园。

“小安啊,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你走了让我该怎么活啊……呜呜呜……”胡梅跪在林安的墓前哭得呼天抢地,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幕居然发上在她的身上。她的儿子还那么年轻,明明几天前还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可仅仅几天的时间居然就这么走了。胡梅越想越悲愤,越想越无法接受现实。

林少华就站在胡梅旁边,既没有去劝她,也没有去拉她,只是任由她这么哭下去。因为他知道,此刻的安慰是毫无用处的,因为他和胡梅一样感到痛心。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看着墓碑上林安的照片,他此刻的心痛程度丝毫不亚于胡梅,但是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他只能将痛忍在心裏。

林安再怎么不争气,可他毕竟是林少华的独子,他的事业将来也一定是要让林安来继承的,可林安这么一走,他突然对未来感到迷茫,他人生中第一次对于自己感到了不自信,甚至是怀疑,他此刻居然在问自己:难道这都是报应?

没有人能回答他,能回答他的只有他自己。

可人已经死了,再怎么伤心难过也毫无用处。胡梅可以哭得撕心裂肺,但是他不能,因为他是一个男人,他决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脆弱的内心,他在心裏发誓,他一定要找到凶手,一定要让凶手付出代价。

此时,林少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他的秘书。

他往远处走了走,然后接起了电话。

“董事长,”秘书说,“我们从林总的秘书那里了解到,林总生前曾经调查过人力资源总监李家康,因为林总怀疑李家康可能就是公司里的内鬼。”

“李家康?为什么,他找到了什么证据。”

“据林总的秘书交代,林总在生前发现李家康的所有资料都是假的,后来这件事情由林总亲自调查,所以没有人知道后来的具体情况。”

“现在你们马上给我重新调查这个李家康,他的家人以及与他有密切往来的人都不能漏掉,你们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弄清这个李家康的底细,明白吗?”

“明白,董事长。”

林少华挂断了电话,他突然想起了他在之前收到的林安给他发来的微信,可是根据他从警方那里了解到的林安的死亡时间来推断,他收到那条微信的时候林安已经死了,那么给他发那条微信的人一定是杀害林安的凶手。

……

姜黎的姑姑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自称是孟瑶的同事,他先是说一番类似于节哀顺变的话,然后跟姑姑说,孟瑶生前曾去过他的家,但是她走的时候将她的手机落在了他的家里,他想要将手机还给姑姑。

姑姑狐疑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哈里斯,”他说,“海市B大的外教。”

姑姑记得这个叫哈里斯的男人,因为孟瑶曾经给姑姑看过这个哈里斯的照片,孟瑶说哈里斯最近在追她,姑姑还插嘴说,不知根不知底的外国人不能交往,孟瑶为此还跟姑姑大吵了一架。

姑姑将她家的地址告诉哈里斯后便挂断了电话。

她愣愣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虽然开着电视,但是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看不进去。

孟瑶死后,她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一样,人也瘦了好几圈。

她常常在想,她如今的处境或许就是报应,她不仅贪掉了她哥哥的财产,而且还在姜黎小的时候虐待她,如今,老天爷终于要来惩罚她了,先是夺走了她的丈夫,接着便是她的女儿,接下来就是她。只是讽刺的是,如今唯一对她关心的居然是姜黎,如果她当初便知道她是现在这么个下场,那么她当初也不可能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后悔已经晚了,现世报已经来了。

三十分钟后,姑姑听到了门铃声。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然后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开门。

当她将门打开时,她看到了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哈里斯。

……

姜黎从小区里出来的时候便看到李家康正坐在车里等她,只不过她发现这辆车李家康第一次开,难不成李家康换车了?

李家康在看到姜黎后便摁了一下喇叭,然后将头从车窗里探出来朝她喊道:“姜黎,快上车!”

姜黎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然后坐进了副驾,她故作生气地说:“你也真是的,你的伤都还没好,干嘛非要跑过来送我,我姑姑家离我这裏很近的,门口就是车站。”

“我只是想在你面前好好地表现表现,你好不容易给我机会让我疼你,我怎么舍得让你那么辛苦,”李家康一边给姜黎系安全带一边笑着说,“好啦,我们出发吧。”

“你真的……不要紧吗?”姜黎担心地问。

“没关系,就是这裏有点疼。”李家康指了指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