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百里沉声问道:“各战区的粮食都是由统帅部统一调拨的,为什么其他战区都够用,只有你们第一战区还要额外向灾民征集呢?你们这样做还顾不顾民众的死活!?”
孟波解释道:“统帅部只调拨了三十万人的军粮,可是我们第一战区的兵力多达六十多万,这多余的部分只能就地解决了。”
孙百里质问道:“谁让你们擅自扩编军队的?”
孟波回答道:“这是汤长官的决定,跟我没有关系。”
孙百里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完全多余,默默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是和你没有关系,但是你们的征粮队要求农民交纳的粮食比农民田里实际生产的粮食还要多,已经吃着榆树皮和干树叶的农民,还要被迫把最后一点粮食种子都交给你们;身体虚弱得几乎走不动路的农民还必须给军队交纳军马饲料,有的农民不得不卖掉牲畜、家具、土地,甚至妻子儿女来换钱购买粮食,好满足你们的要求,难道你也认为是理所应当的吗?”
谁也没有想到,国军团长的嘴裏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解释:“老百姓可以饿死,士兵不能饿死——老百姓死了,土地还是中国人的。如果当兵的都饿死了,国家就是日本人的了,所以,军粮必须优先保证!”
听到这种闻所未闻的混蛋逻辑,孙百里三人气得七窍生烟,杜周南直接用手指着孟波的鼻子说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这是逼老百姓在宁可饿死当中国鬼,还是不饿死当亡国奴这两条路上选择!如果老百姓都饿死了,军队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还打个屁的仗!你既然有这么高的觉悟,这么爱国,为什么不自己去饿死来拯救同胞!”
孙百里看孟波被杜周南问得哑口无言,强压着火气说道:“孟团长,你们第31集团军裏面是不是有很多人保有这种看法?”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后,孙百里问道:“孟团长,军人并不天生就是军人,脱下军服以后就变成了你口中的老百姓,因此,善待百姓就是善待你自己,懂吗?”接着他耐心解释道:“如果日军进攻你部防区的同时,不断向灾民分发粮食,以此来收买人心,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当地民众会作何选择呢?”
孟波的额头冒出大颗的冷汗,嗫嚅着说道:“卑职不知道。”
早已气炸了肺的陈诚极度厌恶地看着孟波说道:“果然是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既然有汤恩伯这样的跋扈将军,当然就有你们这些不恤民生的军官!”接着他对孙百里说道:“这种人乃是我辈军人的耻辱,直接拉出去枪毙算了,跟他废什么话呀!”说罢冲门外喊道:“来人!”
“慢!”杜周南急忙拦了下来,然后对陈诚说道:“辞修老弟,这位孟团长虽然有罪,但是还罪不致死,何况又是受命行事,不如让他戴罪立功,好弥补自己的过失。”
孙百里也点了点头,说道:“一怒杀人,于事无补!咱们需要正本清源,从源头入手,这样才能彻底解决问题,可以暂时放过他们,如果执意妄为的话,再处理也不迟。”
陈诚气狠狠地说道:“咱们明天就到叶县找汤恩伯算总账,看他如何解释!”然后恶狠狠地瞪了孟波和黄达铭一眼,吩咐道:“孙总统和杜院长的话都听到了吧!?要是继续为虎作伥的话,小心自己的脑袋!”
孟波和黄达铭从鬼门关前打个来回,魂都吓掉了,哪敢说半个不字,忙不迭连声答应。
孙百里说道:“据我观察,南阳地区的小麦长势良好,只要坚持到麦收,灾情就能够彻底解除,所以你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打开公仓,把往年余粮和麦收前吃不着的公粮拿出来分发给灾民,再组织富裕民众捐款借贷,以富养贫,确保不会再有人饿死,这也是保住你们自己性命的唯一办法!至于汤恩伯司令那里,你们就不用管了。”
杜周南遥指城中那些声色犬马之地说道:“南阳的富人为数肯定不少,与其把钱花在那些地方,还不如为同胞做点事情,这个道理你们要好好跟他们说!”
听见总统和行政院长面授机宜,两位地方军政长官知道性命暂时是不会有危险了,急忙信誓旦旦地答应下来,然后千恩万谢地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