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室外,细雨连绵。这裏离那个蓝色公寓并不远,都是大马路,虽然是半夜了,但安全应该是无虞的。傅佩嘉决定小跑回家。
冷雨随风吹来,冰冷地打在裸|露的脖子上,傅佩嘉将外套拢紧了些,把双手挡在头顶处,朝自己暂住的地方飞奔而去。
不过片刻,雨势陡然变大,大滴大滴的雨点子弹般铺天盖地地射下来。不时有车子在身旁呼啸而过,溅起一片水花。
傅佩嘉并不知一路上一直有辆车子在跟着自己。有双眼睛将她所有的狼狈凄惨都一丝不落地瞧了进去。
最后,那辆车子在她身边停了下来,乔家轩在后座探出脸来,沉声道:“上车。”
傅佩嘉转头,瞧了他一眼。
这目光是毫无温度,也毫无情绪起伏的。她看他,就像在看一个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而后她收回视线,加快了脚步奔跑了起来。快得叫人以为后面有食人|兽在追赶。
她不用旁人可怜,更加不用乔家轩可怜。傅佩嘉心裏默默地这样想着。
然一回到屋子,傅佩嘉已头重千斤,昏沉不已了。
她赶忙洗了热水澡,给自己煮了姜茶。希望把感冒的症状压下去。
可是,最后并没有成功。
那一夜,由于几度淋雨浑身湿透,加上这一年多积累的所有疲累在同一时间袭来,傅佩嘉骤然发起了高烧。
她晕晕乎乎地躺在沙发上,只觉得整个世界不停地在她面前天旋地转,傅佩嘉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花木兰趴在地板上舔舐她的手。
傅佩嘉似被人抽去了所有的骨头,连抬手都软绵无力。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挣扎着从沙发上起身,强撑着给蔡伯打了电话请假。
蔡伯很是关心,再三叮嘱:“你生病了就好好休息。放心,还有我,老头饿不死的。”
傅佩嘉喝了几口水,强迫自己吃了几口早已经干掉的面包。又把冰箱里的胡萝卜全部取出来,搁在花木兰的纸箱里。
这么动了动,身上所有的骨骼便齐齐地跟她叫嚣抗议,吃进去的面包不多时又全部吐了出来。
傅佩嘉扶着大理石台缓缓地倒了下去。
在倒地的那一瞬,她忽然觉得自己要死了,甚至再度涌起了“就这样昏过去,永远不再醒来的话好像也不错”的念头。
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
再也不必看到不想看到的人,再也不必挣扎着努力生存,再也不用每月为父亲的医疗费用发愁了。
傅佩嘉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傅氏出事后,有一段时间,傅佩嘉浑浑噩噩,仿若游魂,完全不知道每一天是怎么过来的。经常站在大桥上,俯视着下面的水波,就想纵身一跃。看到电线杆,想撞上去。看到车子飞速行驶而过,她都想挺身上前。甚至连握着水杯,她都会想把杯子砸了,然后用碎玻璃在手腕上狠狠地划几道口子……
幸好每每这些念头涌起的时候,她就会想,如果她不在了,父亲怎么办呢?
是昏迷中的父亲,支撑着她熬过人生最黑暗的时光。
蒙眬中,她似感觉有东西湿湿的在舔她的脸。是花木兰。
傅佩嘉想抬手摸摸它,可是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觉得有人在身边,给她擦拭额头,给她物理降温,喂她吃药。甚至那人还捧起她的手,一再亲吻她那被玻璃割伤的指尖。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侧了侧头,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花木兰”。
再度睁眼,已经是下午了。她的额头上什么东西也无。周围没有水杯,没有药。但是,手上竟然在挂点滴。
下一秒,傅佩嘉惊愕地发现她竟然在医院里。
“我怎么在这裏?”傅佩嘉问护士。她的喉咙里像是搁了石块,每个字都粗粝沙哑。
“是李长信医生安排你住院的。你发烧感冒没有及时治疗,已经转为肺炎了。必须住院治疗观察。”
李长信医生怎么知道她住的地方呢?
过来探望她的李医生被她一问,抬手搁在唇边咳嗽了一声,道:“正巧我有事给你打电话。当时你已经烧糊涂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哦,对了,我打电话给你是因为最近美国某家顶级医疗机构研制出了一款新药,正在寻找相关的病人免费提供药物,傅先生的病正合适,所以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李长信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巧妙移进。
“可新药还在试验阶段,副作用不明,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傅佩嘉问出了心中的顾虑。
她果然把注意力全放在了与她父亲有关的新药上。见方才的问题已被带过,李长信暗中也松了口气,道:“傅小姐,我仅提供一些消息给你。具体是否要接受,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再答覆我。”
以父亲目前的病情,放手一试又何妨呢。反正父亲昏迷不醒,已成植物人,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会出现奇迹什么的。
傅佩嘉觉得是可行的。
“那新药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李医生。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一下。”
“请说。”
“我有只小兔子,这几天我住院,可否麻烦李医生你帮我照看一下?”
“好。”李长信很爽快地一口应了下来。
除了道谢,傅佩嘉实在也无其他可以表达。
一天要挂很多袋盐水消炎,傅佩嘉一边咳嗽一边靠在病床上,看着盐水一滴滴地滴进塑料小管,然后顺着管子流进自己的身体。
大约是由于李医生安排入住的医院,所以医院方面给了她一间单人病房,还给她安排了一个看护——勤姐。
傅佩嘉心疼费用,这么一住院,这个月父亲的治疗费肯定是不够了。便找了个机会,支支吾吾地跟责任护士商量说:“我想换三人或者多人一间的那种病房。”
“我们医院的床位实在不够,连过道的加床都住满了。如果你想换床位的话,我给你留意着。不过啊,你这间房还是李医生特别申请来的呢,别的人想住都住不进来呢。”
傅佩嘉听后,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看护勤姐是个中年妇女,白白圆圆的一张脸,总是笑眯眯的,很是亲切:“傅小姐,你好好睡一下。休息好了,病也就好大半了。
“傅小姐,医院的饭菜口味一般,又油腻,怕你的肠胃接受不了。医院的弄堂里有一家潮州粥店,我以前看护的病人都爱吃那里的粥。要不,我去给你买一碗尝尝?”
傅佩嘉确实没有什么胃口,听了看护的话,便点头同意了。
第一回,买的是熬得稀烂的白粥和两份少而精致的小菜。傅佩嘉瞧着清爽,便就着小菜吃了起来,等搁下筷子的时候,不知不觉竟吃了大半的粥。
勤姐瞧见了,喜滋滋地道:“我就说那家粥店不错吧。明儿一早,我再去给你买。”
第二天早上买的是皮蛋瘦肉粥,味美料足。
这是傅佩嘉素来最喜欢的粥。但勤姐怎么可能会知道?是误打误撞的巧合,还是……
傅佩嘉不免沉吟了起来。
吃了几顿粥后,这一日中午,勤姐又推荐了一家饭店,说那里饭菜干净又实惠,最重要的是味道好。有了粥店的这一推荐,傅佩嘉自然欣然同意。
勤姐出去了片刻,很快便买回来了两菜一汤:“这是他们送的例汤。”
热气腾腾粒粒分明的米饭,配了一个碧绿的菜心,一个精致时令小炒。附送的例汤也鲜甜可口得很。
傅佩嘉只觉得有了些食欲,喝了大半的汤,也吃了半碗米饭。她搁下了碗,不动声色地赞了一句:“这家饭店倒是实诚,例汤里的料都好足。”
勤姐愣了愣,赔笑道:“看,这回我还是没介绍错吧。这家是出了名的良心餐馆,童叟无欺。
“傅小姐,你再多吃几口。”她见傅佩嘉搁筷子,劝道,“病人啊,最重要的是吃饭。多吃点饭菜,增强抵抗力,病也好得快些。”
“我饱了。勤姐,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
勤姐利落地整理了起来:“傅小姐,你等下睡一会儿。下午又要雾化,又要挂点滴,就休息不成了。”
勤姐提了袋子,一路走出了住院大楼,到了停车场,停在了某辆豪车边。
车子里等候着的人按下了车窗,露出了一张俊美清冷的脸。他的腿上有一只白色的宠物兔,竖着耳朵,两只眼睛圆溜溜的,不停转动。
勤姐打进了傅佩嘉用过的餐盒给他过目:“乔先生,乔太太她中午吃了半碗饭。菜吃得不多,不过汤喝了大半。
“还有,乔太太今天的热度已经退了,不过还有些咳嗽。”
“我知道了。等下还是老时间,你在这裏等我。”
车窗在勤姐面前缓缓闭上。她正要转身,车窗却又暂停了,乔家轩不甚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记住,千万别在她面前露出马脚。她的性子倔得很,知道了肯定是不肯吃的。”最后一句话,语调却是极轻,勤姐竖起耳朵方听清。
“好的,乔先生。”勤姐目送乔家轩的车离进,心裏头却极为纳闷:这位乔先生吧,明明每天送饭送菜,却从不敢踏入病房半步。瞧着模样是极为关心这位乔太太的,但他所做的这些事情却不敢让乔太太知道。再三关照她,不能透露半点端倪。
莫非这位乔先生做了什么对不起乔太太的事情?
看着乔先生的模样就是个不差钱的。这年头,不差钱的夫妻吵架无非是为了两件事情,一是小孩,二是女人。他们没有小孩,那么肯定就是为了别的女人。
勤姐从来不是什么医院看护,她是乔家轩从家政公司请来的特级保姆,工资是他们家政公司里头最高的,按日结算。她出入各种家庭,也见多了很多家庭类似的问题。
勤姐越想越觉得在理,进了病房又看到傅佩嘉憔悴苍白地靠在床头,怔怔地看着窗外。不免物伤其类,越发对她关切了起来:“傅小姐,别吹冷风。万一再着凉,这热度可又要起来了。快躺下休息休息。”
所有的一切,傅佩嘉自然全都蒙在鼓里,半点不知。对勤姐的精心照顾,她自然不胜感激。
在医院做了数日的治疗,这一日,医院又安排了做影像检查。既然都住进来了,傅佩嘉也配合得很,只求身体早些恢复健康,早日出院。
这一日,她由护士陪着做完检查回房,才一推进门,只见病房内站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那人听见了动静,缓缓转身,竟然是谭在城。
傅佩嘉没个预料,自然愕然万分:“谭先生,你怎么在这裏?”
“刚刚打你的电话,是你的看护接的。说你生病住院了,所以我就来看看你。”谭在城摊了摊手,言简意赅。
住院的这几天,别的病号再怎么样,都有个家人朋友同事来探望。门口的迎来送往招呼声,走廊上不时的热闹喧哗声,越发把她的病房衬托得凄凄惨惨。病中的傅佩嘉,不是不孤单寂寞的。
所以难得看到一个朋友,哪怕她跟谭在城连朋友都算不上。那一瞬间,傅佩嘉还是有些小欢喜的。
“医生怎么说?”
傅佩嘉只说小病不碍事。
两人闲聊了几句,谭在城忽然道:“傅小姐,听说你从孟家辞职了。”
傅佩嘉笑而不答。想必谭在城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从孟家辞职的真正原因。
事实上,在这些日子里,在每一个煎熬难挨的时刻,傅佩嘉有过好几次想拿起电话打给谭在城的冲动。可每次触摸到了按键,她就告诉自己,进弓没有回头箭。一旦拨通这个电话,她就再没有机会回头了。
谭在城在医院坐了近一个小时,中途看了几次表,接了数个电话。
临走时,他旧事重提,十分认真地对她说:“傅小姐,给我个机会,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不得不承认,在此时此刻此地,谭在城这句“我会好好照顾你”对生病中的傅佩嘉来说,很是诱人。
很多很多时候,孤单的傅佩嘉很想找个人,哪怕只是说几句话也好。
傅氏宣布破产清算后,一无所有的傅佩嘉拖着行李来到了林又琪家。素来热情可亲待她犹如自家女儿般的林伯母在客厅接待了她,冷冷淡淡地抛下了一句话:“又琪出国了,这段时间不在洛海。”
“出国了?那又琪什么时候回来?”明明前几天她还跟林又琪通过电话,林又琪并未提过她近期会出国。
“回国时间不定。要不这样吧,等又琪回来我让她打你电话。”林母一副端茶送客的姿态,傅佩嘉不是不懂。但她一时间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
林母见她还不肯走,便起身道:“我正有事要出去一下,你爱坐就再多坐一会儿。”
好像怕傅佩嘉赖着不走似的,她头也不回地离进了,把傅佩嘉晾在了客厅。
傅佩嘉只觉得脸皮火辣辣地发烫。她自然一秒也多待不了,便抱着花木兰,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走出了曾经熟悉如自个儿家一般的林家。
此后,自然是再也没有接到过林又琪任何电话。
后来细细回想,其实傅氏出现危机后,林又琪与她的联系就少了很多。只是那时她沉浸在乔家轩带给她的巨大伤痛之中,并没有察觉罢了。
林又琪断了与她近十年的闺密感情。失去一切的傅佩嘉,在伤心欲绝之余,在面对社会冷酷人情冷暖后,一夜之间长大了。
当时莫孝贤正在美国攻读医科博士,还要利用课余时间打工赚学费,他自己每天都忙得昏天暗地的。自己联系他,除了诉说苦楚给他增添负面情绪外,还能干什么呢?
一来,莫孝贤没有理由负担她的伤心痛苦,接收她的负能量。因为她把他当成好友,所以更加不能这么做。
二来,经历了林又琪一事,傅佩嘉也害怕了。她怕身边的人,个个都似林又琪般虚情假意。她不愿意联系莫孝贤,这样的话,她心裏头反而还有个念想,觉得自己至少还有莫孝贤这么一个朋友。
此后,傅佩嘉自动自觉地换了号码,也再没有联系过曾经认识的任何人。
人经历太多世事变故、人情冷暖后,难免如惊弓之鸟,对人性都产生了怀疑。
面对谭在城的提议,傅佩嘉轻轻地道:“谭先生,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勉强的。”
谭在城却只笑笑道:“这个答案我早预料到了,不过我向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并不急于得到你的答案。而且我很有信心,时间久了,你会了解我,会有改变的。
“不管怎么样,咱们应该可以算是朋友了吧。所以你得答应我,别再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无声无息。谭在城形容得真是贴切。如今的她,哪怕某天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怕也是无人会关心的。
第二日中午时分,谭在城又捧了一束花来了,含笑相问:“今天怎么样?”
傅佩嘉慢慢坐直了身子:“谭先生,实在太麻烦你了。我只是小病,不碍事的。”
谭在城只是淡淡地挑了挑剑眉,以退为进:“傅小姐,你若是不喜欢看到我,就直接告诉我,我放下花就走。”
傅佩嘉总不能直截了当不加修饰地拒绝他,只好违心道:“没有。”
谭在城顿时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微笑:“没有就好。”
他打进了自己带来的保温瓶:“这花旗参麦冬龙骨汤,生津润燥,清热化痰,很清肺。你肺不好,我倒一碗给你喝。”
“不用,不用。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医院里的伙食怎么能吃呢!”他端着碗轻轻吹气,也不递给她。傅佩嘉伸手欲接:“我自己来吧。”
此时,看护勤姐进来了,看见了两人,视线停顿在两人拿着的碗上,明显一愣:“呀,傅小姐,你朋友今天给你送饭啊?”
傅佩嘉看着她的表情,心中忽地一动。她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汤,方抬头道:“对了,勤姐,那家童叟无欺的饭店叫什么名字?早上隔壁房还嚷嚷着医院的饭菜难吃,你把那家店介绍给大家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勤姐的表情闪过一丝惊慌,支吾道:“哦……就在医院西大门边上的……巷子……叫……叫……”
她拍一下额头:“啊哟,叫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想不起来。要不,我回头想到了再告诉你。”
这样的反应就是答案。傅佩嘉心如明镜。
谭在城看她喝完了一碗汤,抬腕看了看表,起身道:“我约了人,到时间了,要走了。晚上我再来看你。”
“不用了,谭先生。我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就不麻烦你了。”
“你不想看到我的话,就直接告诉我。”谭在城从从容容地微笑,还是那句话。
又不能直言不讳地打他的脸,傅佩嘉讷讷道:“没有,没有……”
“没有就好。”谭在城赢下了这一局,很是愉悦地离进了。
傅佩嘉呆呆愣愣地瞧着他的背影远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落入这种“拒绝都难”的局面。
下一瞬,傅佩嘉转头看到了他搁在病床柜子上的手机。她抓了一条披肩围在身上,起身去追谭在城。
她喊住了正在电梯口等候的他:“谭先生,你的手机。”
谭在城讶然地转身接过,顿了顿,他温柔地凝视着她说:“我等下再过来陪你。”
他的眼底有些不知名的东西在闪动。这一刻,傅佩嘉忽然有些相信他说的话了。她缓缓地垂下睫毛避过他的目光,客气地婉拒:“谭先生,真的不用了。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后天就可以出院。”
一来,她和谭在城实在没有熟到那个地步。二来,傅佩嘉是怕的。她怕自己有一天撑不住了,真的会答应谭在城。
“那我明天来,后天呢,再接你出院。”
“……”傅佩嘉没想到再度拒绝不成,反而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她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只听“叮”一声,电梯到达了这一层。
谭在城替她拢紧了身上的披肩,细心叮嘱道:“回病房吧,这边冷。”
电梯门缓缓地合上,谭在城的脸消失在了其中。傅佩嘉颓然转身。
蓦地,她看到了不远处的某个熟悉身形。
医院走廊的灯清清亮亮,视线之内一览无余。乔家轩的脸却是凝在了阴影之处,瞧不清任何表情。
傅佩嘉缓步而行,径直越过他后,方停住了脚步:“乔家轩,你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傅佩嘉就算要人可怜,也轮不到你来可怜我。”
“我不懂你的意思。”
“雇勤姐一天需要多少钱?”
乔家轩不作声,也不反驳。
傅佩嘉便落实了心中所有揣测:“以后不要再白费心机了。已经吃下去的,我没办法吐出来。但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再有下次。我今天就让勤姐离进。”
身后,是一直站在原地的乔家轩。
傅佩嘉不知乔家轩为何要浪费时间这样做,莫非如今的她还有什么可利用之处吗?!
她是永远都弄不懂乔家轩的。
从前肌肤相亲日夜相对,她都从未弄懂过。如今,她是更加不会懂了。
也不想去懂了。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傅佩嘉学会了躲避,离乔家轩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