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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在身上的石头带着他们一直下沉。
阿南生在海岛,长在海上,很熟悉这种感觉,但朱聿恒却从未体验过。他第一次沉入那么深的海底,也是第一次体验这种压抑与窒息。
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阴暗,他们脱离了海面的狂风怒潮,进入了下方死寂的区域。在这种持续被重物往下拉拽的脱力感中,朱聿恒晕眩地闭上眼,一时无法正视眼前的世界。
直到,有一双手伸来,在昏暗的海底紧紧挽住了他。
他知道这定是阿南。在这深不见底的恐惧之中,她看到了他的茫然失措,拉住了迷失的他。
握紧她的手,定了定神,他终于在水下睁开了眼睛。
下坠的速度已经减慢,他们慢慢向着水底沉去。前方是大片泥沙,稀疏长着一些水草,铺陈在碧绿的水下。
耳朵传来疼痛,朱聿恒按照阿南下水前教自己的办法,捏住鼻子一再鼓气,终于舒缓了水压对耳朵的压痛。
见他情况尚佳,阿南松开了朱聿恒的手,关切地看着他。那双比常人都要亮上三分的眼睛,在他面前幽暗的水中显得更为明亮。
朱聿恒望着她的双眼,朝她点了一下头。
阿南放下心来,朝他招招手,便循着自己记忆中的方向,带着他向前方游去。
朱聿恒水性没有她好,途中停下来吸了两次气。幸好在他们刚刚入水的时候,水流便裹挟着他们往前移动,离水底城池已经近了不少。在他吸第三口气时,那座曾在别人口中听过无数次的水下城池,终于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圆弧形的城墙,不染尘埃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珊瑚丛生的园圃……一切景象因为水的流动而失真,就更显华美诡谲,不似人间。
这城中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尘埃积土并不多,海草水苔更是绝迹。如今他们的身上没有鱼药,因此阿南只能将绑着绳索的弩.箭直射入城中,勾住一扇店铺门板,竭力一扯。
门板在水下多年,早已朽烂碎裂,朽木伴随搅动的水流冲击在街巷之中,动静倒也不小。
等了片刻,确认城中没有异状,两人从城门而入,落在街道上,向着前方谨慎地游去。
阴暗无声的水下,整座小城中只有他们两人搅动水流,有一点活动的气息。
街道两边的店铺门板朽烂,黑沉沉地挡在门口,像一个个兽口大张着,似要择人而噬。
经过门板被阿南扯烂的店铺之前,朱聿恒偶尔往洞开的门内看了一眼,顿时只觉脊背一凉,似有冷汗渗了出来。
那店铺的正中间,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两具石棺。
他本是见惯了生死的人,甚至在战场上也手刃过不少彪悍强敌。可在这般死寂的水下,光线阴暗莫测,一个个店铺就如坟墓般林立,气氛本就诡异。此时忽然看见这两具石棺出现在面前,一时有些心惊,身影也不由得停滞了一步。
阿南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见这屋内停着棺椁,她诧异之下往前赶了两步,查看其它房子,
大多数屋内都空空荡荡,一无所有。或许里面曾有木头桌椅,但此时都已朽烂得不留任何痕迹,或许是随着破烂门板早就漂浮出去了。
她的目光瞥过空荡屋内,里面一无所有,让她一下便看到了青砖在地上拼出了一朵巨大的青莲,正是怒放的形状。
阿南与朱聿恒一起游过街道,挨个向其他人家看去。每家每户虽然屋内陈设不同、户型各异、石棺或有或无,但地砖都拼成青莲形状,无一例外。
这水下城池与青莲宗六十年前不世出的人才关先生定有关联,只是这关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不但在顺天城设下那般可怖的阵法,又在钱塘湾设下如此宏大的阵局?
而按照他的计划来看,他所布置的不仅这一两处,顺天地道中剥落的壁画,也不知还有几处……
两人交换目光,都明白彼此的疑窦。但他们携带的气囊显然不足以支撑他们细细探查,因此只能选择先行离开,抓紧时间继续向前游去。
前方道路狭窄,却偏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前还站着石马。
道路狭窄,他们只能向上游去,足尖从鎏金马车上踏过,跃过马车。
在水中浸泡数十年,马车上的贴金已有些剥落,在他们的踩踏下,薄薄几片碎金被震落,顺着水流如柳絮般轻扬,打着卷绕在他们的脚边。
然后,水波微微一震,那些柳絮般的碎金,忽然散为齑粉。
金粉随着水流渐化为无形,变成似有若无的闪烁微光,萦绕在他们周身。
这诡异的情状,让阿南一把握住朱聿恒的手,两人硬生生停在了马车之上的水中。
街上的第一座牌坊就在他们的面前。
牌坊三间四柱,足有两丈高,以青石搭成,从花板到明楼、雀替等一应结构全为石刻。它在水下多年,却依旧雕花精致,坐镇在这街道之上,气势威严。
牌坊正中刻着四个大字,贴以金饰。金字在海水浸润后已变得斑驳,依稀可辨是“怀忠衍福”四个大字。
阿南与朱聿恒心中顿生怪异之感,互相对望了一眼——谁能想到,这般诡谲莫测的水下,竟会是这样正气凛然的一座牌坊。
水波动荡中,金粉渐渐散落,直至无踪。
阿南顿了顿,抬起手中水弩,向着牌坊下射去。
她如今没有了臂环,只能将弩.箭系上绳索,代替自己的流光使用。只是弩.箭毕竟没有流光那么圆转如意来去自如,更无法帮她探知牌坊周边的情况,只能劲射入牌坊后方,再度勾起后方店门的一块朽木,将它往后拉拽。
朽木在水波中浮动,被她拉着穿过牌坊下方。
就在它越过牌坊下方的一瞬间,他们面前的水波陡然一震,原本便已在水下朽烂的木头,在那细微波动的水光中无声无息地炸裂开,变成了一摊细碎木屑,如同飞蓬般散于水中,随即被水波卷走,纷纷扬扬消失不见。
朱聿恒在水下久了,胸口本就发闷,此时看见木头转瞬间便化为飞灰,知道接下来必是一场艰难历程,便将气囊解开按在自己口鼻上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向阿南,指了指上方,意思是牌坊下方显然危险万分,是否可以从上方经过。
阿南却摇了摇头,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他上去。
她知道此处的上方已是青鸾水波笼罩的区域,那锋利的水波四方上下笼罩,几无空隙,一旦见血又很快会引来鲨鱼,怕是比这牌楼之下更要凶险。
然而这牌楼的左右全是坚实的墙体,若无法在墙上挖个洞破土而出,他们完全无法绕过牌坊继续前进。
阿南让身子稍微上浮一点,谨慎查看高墙两边的情况。
还未等她上浮太多,头顶已是微微一凉。她反应何等迅疾,抬手按在墙上,一个侧身立即翻下来,抬手一摸自己的头顶,用树枝盘好的螺髻已经散开,头发随着水波四散,有几绺已经断了。
朱聿恒抓过随水漂浮的树枝,递还给她。
阿南接过树枝挽好头发,朝着朱聿恒缓缓摇了摇头。
看来在他们越过马车的同时,上方与前面已经密密匝匝布下了无影无形的机关,阻止他们前进。
如今他们深陷水阵之中,除了穿越面前这个牌楼之外,没有任何能到达高台的方法。
阿南看向朱聿恒,手在水中翻转了几下,向他示意。
朱聿恒立即便了然,她指的是西湖水下那个差点绞杀了他们的水晶阵。
看来,这边也和那里一样,水下设了肉眼难见的机关。因为水光的变化莫测,重重的杀机潜伏于其中,几乎无人能凭着肉眼看清。
但朱聿恒毕竟已有了上次的经验,他游上前去,仔细观察水流的痕迹。与西湖不同,此处已是深深海底,而且海上天气阴沉,水底越显昏暗,水压令他的视力亦有些模糊,再不可能像西湖水中那般清晰。
仅凭眼睛无法探测,他唯有试探着接近前方水域,抬手轻轻向前伸去,企图触摸水流来去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