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首的男子看到了王鳌的商队,目光炯炯,朝着王鳌叽里咕噜地大声说了一通。王鳌听不懂他的话,也不想和他们做生意,就没有理睬。
跟着他对着紧跟在他身手一个穿开襟短皮衣,腰系帛带的三角脸的汉子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那个汉子点了点头,对着自己马挥了一鞭,拍马赶到王鳌面前,用大虞话问道:“我们首领问你们是不是大虞国的商人?”
王鳌不愿意理睬他们,没有回答,阿贵怕得罪他们,回答道:“是的。”
三角脸汉子道:“你们车上装的是什么?是茶叶吗?”
王鳌照旧不说话,阿贵看了看王鳌,没有回答。三角脸汉子又问了一句,依旧没有人回答。他大感颜面扫地,立即退回到那个首领面前,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
那个首领怒气冲冲地赶到王鳌面前。
王鳌这才道:“不错,我们车子里装的是茶叶,是到前面的巴库是卖的。”
那首领说了一句,那个三角脸汉子翻译道:“卖给我们吧。”
王鳌道:“不行,我们的这批货已经有乌兰人订了。”
那首领道:“卖给我们吧,我们给你们双倍的马匹。”
王鳌正要拒绝,阿贵悄悄地拉着他的衣袖,示意他答应。王鳌看到那首领不耐烦的神色,以及马队中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大鸠人,还有那锋利的长矛,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好吧。”
但是等交换的时候才发现那些狡猾的大鸠人所给的双倍的马匹全部是老弱病残,王鳌所购的马匹大都卖给大虞国的军营,这样的马匹不要说战士不要,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也不会。
王鳌看着那些瘦弱的马匹,气愤地道:“你这样的马匹,就是拿十倍的价格我也不换。”
那首领铁青着脸喝道:“你想反悔?告诉你,我们大鸠人视死如归,但是最恨那些背信弃义、不讲信用的畜生。”
王鳌也是大怒:“你们这些野蛮人,强买强卖不算,还出口伤人!今天老子不做你这个生意了,阿贵,把茶叶装好,我们走。”阿贵不敢得罪那些大鸠人,但是老板的话又不敢不听,正在犹豫着。那些大鸠人已经鼓噪了起来,在那首领的带领下,各拿铁叉、长矛杀进了王鳌的商队。阿贵连忙喊道:“各位好汉,请不要动手,我们愿意卖给你们,就是再便宜一些也是无所谓。”但是那些大鸠人已经动了抢劫的念头,哪里还听得进去,一个个横冲直闯,遇人就砍,遇物就抢,一些胆大的伙计还能抵挡一下,胆小的竟吓跑了,也有砍伤在地的。
王鳌见事已至此,只好一咬牙,从马上的包裹中抽出了那随身携带的斧头,和那些大鸠人拼了起来。但是这把小斧头除了在寡妇谷发挥出奇异的作用,其他时候就和普通的斧头没有什么分别。这一战下来,因为对方人多,又非常凶悍,王鳌这边根本就不是对手,茶叶给他们抢光了不说,马匹也抢了不少,还有随车带的银两也给抢走了,那个大鸠人首领见己方大获全胜,就撮唇作哨,带领族人带着胜利品扬长而去。
剩下王鳌这边哭喊的哭喊,叹气的叹气,王鳌安慰了那些受伤的人,许诺回去后给他抚恤,他们才安慰下来。
王鳌这一次大到乌兰大草原,本钱损失不算,加上工人受伤的抚恤,在商队中备用的银子也给那些人抢走,王鳌着实心疼了好久。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不止一次,渐渐地,王鳌对到北方做生意已经失去了信心,只好呆在青州开了店铺,从南方贩运货物来青州卖。不过因为最近大虞朝廷由于皇帝新立,宦官专权,朝政混乱,青州刺史又是太监一党,在青州胡作非为,对没有官府背景的生意人百般盘剥,再加上王鳌自己判断失误,在青州生意也连年失利,把他多年的积蓄损失一空。阿贵也离开他自谋生路,不过阿贵对他可是非常关心,临走前给他介绍了一家当铺,让他谋生。
王鳌到了这家“苏通”质库。“苏通”质库是青州比较大的当铺,基本上呈七排七进,原有房屋一百多间,其中有柜房六间、客房六间、首饰房三十几间、号房四十余间、更房、生活用房三十多间。当铺门口竖着高大的旗杆,建有洁白的玉石牌坊。栅栏门楣子上做了个金质的三面牌,牌面镂空,凿有苏通等花样,形如挂檐,叫做“云牌”,后部嵌在门楣上,并挂上两个幌子,非常夺目。石库门面外堵写着一个楷书大“当”字,大到几乎占了整个墙面。王鳌在门前伫立了一会,看到这样气派的门面,想到自身由一个腰缠万贯的老板变成了一个当铺伙计,不禁感慨万千。一会,他走进了店堂中。当铺门坎比一般店铺高得多,门内摆一列大屏风,以不让他人看见当铺内的情况,也不让熟人看见来典当者的窘相。
店堂里面高大,窗户却又高又小,光线晦暗,黑黝黝的由壁上,贴着一些红纸条,上面写着“失票无中保不能取赎”、“虫蛀鼠咬各听天命”、“古玩玉器周年为满”、“神枪戏衣一概不当”等语。店堂横门一溜砖砌的高柜台,差不多超过中等人一头,只有仰脸踮足高举双手,才能交货接钱。柜台特别高,站在柜台前看不见柜台上的物件,当铺之所以用这么高的柜台”是为震慑那些来典当的人,使他们产生敬畏感,不敢和当铺争价。
一个脸皮干净的伙计看见王鳌走了进来就热情地道:“这位先生,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劳?”王鳌道:“我找一个祝朝奉。”伙计道:“他在走马楼,你跟我来。”当下走出店堂,穿过天井,天井内有好几口石栏的水井分布在四周,供防火用。
走马楼是当铺中心两层的存箱楼,结构特别,便于防盗、防火,防火墙异常艰厚结实。走马楼由前后两进厅房及东西厢房组成,东西各有边门一扇。存箱楼共有几十间,是存放金银首饰和贵重物品的地方,东西有宽大的巷道以使周边的房屋同存箱楼隔开。在东西进门楼上可以看到八仙过海的砖雕,存箱楼的结构是非常独具匠心的,这是当时青州大型当铺的典型建筑。
伙计把王鳌带了前厅,梁上有鲤鱼、莲花等吉祥兆瑞的纹饰,中间一张八仙桌,旁边的太师椅上坐在一个相貌堂堂的老者,敢情他就是祝朝奉了。
祝朝奉是这家当铺的台柱子,对货物鉴别眼力极高,古玩字画、珠宝玉器、苏绣宁绸,皮棉衣物样样精通,一眼就能作出准确判断。不仅如此,还老于世故,与社会上各阶层人物打交道,很会察言观色,相机行事。
祝朝奉看到伙计领着王鳌进来了,头稍微抬了一下,威严地道:“你就是王鳌?听阿贵说起过你,很不错的小伙子,不过到了这里来一切要依照我们的规矩。”王鳌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了,很有点不舒服,但是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他两手下垂,连声道:“是,是。”祝朝奉又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有一定的经验,让你先去打杂,量你也不心服,再说阿贵推荐的人必定也不差,先让你做个管事的学生吧。我们这里的人是由学生、管事、挂牌、中班、到写票到再到柜台,是一个个按次序来的,有本事就升。”于是给伙计吩咐下去,让王鳌做个协助分管包房的学生。一般当铺的朝奉并没有用人的权力,但是祝朝奉因为技艺精湛,深得老板敬重,所以一般伙计的去留,他还是很有说话权的。王鳌于是便在这家当铺中安下身来,他一面勤快地做事,一面认真地学习当铺总经营的技术。
这家当铺属于青州商中的“上贾”,资本极为雄厚,在当时激烈的商帮竞争中,他们联合族人乡党集中于一地同治典业,以较低的典利排挤其他商帮而占领市场。当铺本大,取利一分二分三分,老板信奉“居息市中”,“终岁不过什一”的典当原则,因此生意十分兴隆。
“苏通”质库在内部管理上很有特色,主要是分工精细,制度严明。包括设有祝朝奉在内,“柜台先生”有五人,他们是“苏通”质库的灵魂人物,负责鉴别顾客典当的货物,评估价钱,写票四人人,专写当票;中班十人,有正有副,负责货物打包;挂牌四人;学生太多了,王鳌就是其中之一。学生按能力大小依次排成序号,排名前十的学生分别协助各管事料理业务,排名靠后的学生负责跑包楼,送包取包;管事若干人,分管包房、钱房、首饰房和账房,人人各有所司,各司其职。王鳌因为过去也做过老板,且又有阿贵的举荐,因此得以协助管事分管包房,不用做太多的杂事,让他有时间来学习。“柜台先生”收当货物到存入包房,每经一手,各人都需认真仔细地对照验点,一旦出了差错,就层层追查,谁出的差错,由谁照价赔偿损失。因此做生意时,人人谨慎负责,谁也不敢打半点马虎眼。王鳌在其中特别认真,也特别勤快,很快得到了祝朝奉的赏识,升他做了中班。而且王鳌为人低调谦虚,人缘也比较好,上下交口称赞,说他是个好料子。只有一个姓张的柜台先生,其人一张大猪腰子脸,茨菰眼,脾气比较大,据说以前加入过黑帮,店内的伙计比较怕他。他看着王鳌很是不顺眼,要么是故意找王鳌的茬,要么就是在什么事情上和他掣肘,王鳌因为初来乍到,人地生疏,只好忍让,不同他计较,只一门心思扑在学习鉴别货物的真假和价值上,由于他有心,慢慢地熟悉了这个行业。
“苏通”质库和其他的当铺一样,对典当取利以及满当(典当满期)后因顾客无力赎取而转销的货物盈利,并不全由老板独得。一般规定字画古董,包当包销,即由“柜台先生”取当,满当后无人赎取,由柜台先生经销,除当银外,盈利归“柜台先生”所得,老板从中抽取一定比例的利钱。如果收当了假货,亏损亦由“柜台先生”自负。铜锡器满当后的存留货,则由中班经销,盈利归中班。其它金银首饰以及衣类等满当后的存留全由老板经销,盈利归老板所得。另外,老板还根据生意情况,奖赏夥计一定的小费。同时,业务能力强的学生可以升入中班,中班也可以升入“柜台先生”。随着职位的升迁,不仅能获得较好的待遇,而且有更多的获取额外收入的机会。这些措施关系到夥计的切身利益,所以促使了夥计努力钻研业务,提高鉴别货物真假优劣的能力,也使夥计乐于为老板效力。伙计中最有悟性的当然是王鳌了,他悉心学习,技艺大为提高,他很感谢阿贵,让他进了这么好的一家当铺,这么好的一个行业,这让他开阔了很大的眼界,现在他有了自信,要是以前有这样的眼界,生意绝不会亏得那么多。
这天他正在柜台边端详着一件比较值钱的玉器,忽然张朝奉走过来阴笑道:“王鳌,我看你有时喜欢玩弄一把小斧头,你是不是练过武?要不我们来比试一下怎么样?”
王鳌对这个张朝奉已经是比较厌恶了,但是他因为在当铺里的资历还比较浅,他不好发作,只好隐忍含笑道:“张朝奉,象我这样的小伙计,只要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怎么还会想到学武?”张朝奉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以前可不是小伙计,你以前可是大老板。不过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你大老板不做,怎么跑到当铺里做一个小小的伙计?”他这种明知故问、揭人疮疤的做法很令王鳌反感,王鳌冷冷地道:“我哪是做生意的料子,我只能做伙计,在这里只要你张朝奉能给面子赏口饭吃就感恩戴德了,哪里还能想到做什么老板、练什么武功?”
他这样一说,张朝奉也觉得无趣,恰好祝朝奉从整块石头组成的将近有一丈长三尺高的石制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没有好脸色地对张朝奉道:“张朝奉,你悠闲得很啊。”张朝奉自我解嘲道:“我和王老弟谈点家常。”说完就走开了。祝朝奉对王鳌亲切地问:“王老弟,你看这块玉器怎么样?”王鳌恭敬地站起来道:“我看不错。这块玉器色泽,浓、阳、俏、正、和五点兼具之,乃是上品,且用双钩隐起的阳线装饰细部,线条顺随造形的曲度弯转,显然乃是上古时代制造的,应该价值不菲。”祝朝奉满意地道:“不错,小伙子很有眼力。我已经请示过老板了,下个月就提拔你挂牌。”
王鳌连声称谢。挂牌之人已经接近了当铺的核心技术了,就是跟着写票人之后,写坐簿和牌子,他要和写票人一样,把当品的名称、颜色、件数、金额、特点等分别写在坐簿和牌子上。坐簿一月一本,牌子拴在当品上。这样他可以仔细地观察到每件物品朝奉是如何定价的。
王鳌细心观察,认真揣摩,干了一段时间后,祝朝奉夸奖道:“嗯,王老弟,你真行,你把‘花字’再练一练,我再给掌柜说说,可以升你做写票了。”“花字”是票号上的字,是当铺行业特有的字体,也称“当字”,这种字歪歪曲曲,稀奇古怪,一般人根本无法辨认,可防止伪造、涂改。王鳌于是闲时又不断地练习那专门写当票的当字,很快又升到了写票。
写票的技术要求已经是很高了,坐柜即朝奉在柜台上一边看物,一边高唱,柜台后面写当票的人要眼耳手皆灵,必须听清坐柜唱的名称、数量、金额以及特点等等,一一写在当票上,核对检查后交与典当人,到时赎物便据此票。
王鳌写票也同样出色,祝朝奉甚为满意,不住地赞许:“你真的是个奇才,看样子,你从写票到坐柜也用不了一年的时间。那个张朝奉写票也不知道写了多长时间才熬到了现在的地步,你真行,比他强多了。”
王鳌得到大朝奉的赞许,一点也没有流露出骄矜的神色,对以前和他一起干活的伙计还是和颜悦色,伙计们有什么事情找到他,他也是一力应承,有什么问题请教,也是知无不言,因此当铺里除了那个张朝奉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个个称赞他会做人,是个人才。
可是张朝奉对王鳌却越来越嫉恨了,不是暗地里使绊子,就是在老板面前说王鳌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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