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分房(1 / 2)

太行道 不若 2000 字 3个月前

“你找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李怀信蹲在台阶上,捻一撮米粒儿喂鸡,全是一小只一小只的鸡崽,嫩黄嫩黄的,粉粉的小嘴壳在他掌心裏啄,有些麻痒,他打发一早,“你找秦暮去。”

一早觉得不妥:“怎么说人家也算是客,远道而来……”

话没说完,李怀信已经冲人喊了声:“秦暮。”

秦暮从不知观出来,脚刚迈过门槛,闻声侧头。

李怀信历来使唤惯了,丝毫不跟人客气:“你要没什么事儿,也别闲着,帮忙搭个鸡窝。”他把米粒儿撒到地上,指了指前方北角,“就搭那儿,搭远些,免得气味蹿进屋子里。”转而又对一早道,“要怎么弄,你去跟他说。”

合着李怀信动动嘴皮子,就把活儿给安排了,一早不满:“你也来帮忙,别整天游手好闲。”

“我怎么游手好闲了?我喂鸡呢!”

一早翻了个白眼,转头找秦暮去后山砍树,小圆子也赶去帮忙,把秦暮劈好的木条和青竹拖回院子里,来来回回好几趟,还在山间摘了一兜野果子,骨碌碌倒进水桶里洗。老春路过的时候正巧看见,告诉他:“这野果的皮儿又粗又涩,影响口感,最好削了吃,里头脆甜。”

“诶。”小圆子应着,抹掉额头上的汗,整张脸跑得通红。

“热吧?”老春笑呵呵的,格外喜欢这孩子,勤快又贴心,“快洗把脸凉快凉快,一早呢?”

“在院儿里跟大师兄搭鸡棚。”

“哦,那我去找她。”

老春走到院子,看见两人在西北角破竹条,打算用竹条绑紧木头,给鸡棚做个扎实的围栏。

老春手里拎着两件布衣,说:“一早啊,帮我缝一缝,两件褂子都破了。”

一早没回头,拎着小刀削竹结:“忙着呢,你等晚上。”

“你去吧。”秦暮道,“这裏我来就行。”

一早便放下小刀,拍掉身上的木屑,接过老春的褂子,去屋里找针线。

难得不知观多了几个小辈帮忙干活儿,老春乐得清闲,真是难得清闲,赶忙去端棋盘,设在凉亭里,然后招呼贞白陪他下一局。

仔细想来,差不多十余年没跟贞白对弈了,老春沏满一壶茶,倒上两杯,就迫不及待请贞白过来。

李怀信拎了两把椅子,一把给秦暮,一把给自己,坐在院角削竹条。李怀信握着匕首,截了一段竹条,差不多手掌长短,开始慢慢地削。

秦暮看了对方一眼,就知道这人不是来帮忙的,他手上没停,挑起话头:“小师妹本来也要过来,但五长老没答应。”

“得亏没来。”

秦暮一直觉得,李怀信怎么着也不该对小师妹这副态度,毕竟是姑娘家,做师兄的,总该护着些:“师妹跟你这么多年,她也是挂念你……”

“什么叫跟我这么多年?”李怀信觉得秦暮说话实在没谱,立即划清界限,坚定立场,“都是她一厢情愿,我可容不下她那种心思,你回去告诉赵云乐,我已经定亲了,别还在痴心妄想。”

秦暮怔了一下,难掩讶异:“定亲了?是跟……”秦暮朝凉亭处望了一眼,恰能瞥见贞白坐落的侧影,手中执白棋,漫不经心的在棋盘中落下一子。

李怀信抬眸,盯着凉亭下的人,嘴角漾开一抹笑:“嗯。”

尽管秦暮当初已经接受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此女子毕竟阴气极重,跟李怀信真正走到定亲这一步,秦暮多少有些惊疑,因为这俗世之中,一正一邪的双方,都是不容成全的。

李怀信却无所谓,也不稀罕,更无须谁来成全,只要他和贞白愿意,就是彼此的成全。

“既是如此。”秦暮也不说那些扫兴的话,“聘礼总不能短,待我回太行禀眀,师父会安排人送……”

“不必要。”李怀信一口回绝,即便现在日子过得紧巴巴,也不愿伸手去问师门要,也不是他突然间就清高了,只是想任何情况下,他都能坚定不移地站在贞白这一边,不承谁的情,不顾谁的脸。

秦暮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师弟……”

李怀信是个干脆人:“有话直说。”

“河洛图大阵,师父确实毫不知情,他也因此耿耿于怀,怕跟你从此师徒离心,刻意嘱咐我来看看你。”

“然后让你开导我吗?”李怀信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至于,毕竟没到那份儿上,只要以后别来搅和我跟贞白的安稳日子就行。倒是宫里那位,”事到如今,他都不知该怎么称呼自己的父皇,也根本摸不准那位的心思,李偲很勤政,为国事起早贪黑,殚精竭虑,从未有过丝毫懈怠,也从不为美色所惑,他看起来就是个为了江山社稷操碎了心的好皇帝。李怀信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位会干出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大端的气数早就尽了,再剩下这点苟延残喘的日子,倒能让他看得清楚明白些,整个王朝是怎么断送在他手上的。”

那种眼看着大端一点点灭亡却无能为力,最为致命且诛心,这将是那位一国之君最惨的下场。

即便知道了河洛图大阵背后的真相,秦暮还是觉得此刻说出这种话的李怀信特别六亲不认。

这时小圆子端着两盘野果送来,去皮后切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招呼大师兄和殿下食用。

李怀信手里的竹条削成了根竹签,他站起身,端走另一盘果子,亲自送去凉亭,把竹签戳进一块果肉里,搁在贞白手边,方便她叉着吃。

老春遭到区别对待,顿时不乐意:“我也要竹签。”

李怀信只削了一根,坐到贞白身边,盯着棋局回答:“自己用手。”

老春只得用手捻,塞进嘴裏,嚼得喀嚓喀嚓响,边吃边琢磨下一步该怎么走?

贞白倒是漫不经心,刚饮一口茶,垂在侧边的手就被人握住了,拢在袖中。贞白搁下瓷杯,任由他握着,掷下白棋,吃掉老春几颗黑子儿。

老春越输越心慌,果子也不吃了,眼珠子怼在棋盘上,抓耳挠腮好一阵:“我想想啊,杨兄弟当年是怎么帮我扳回一城的?那一局他可帮我赢了你!”

闻言,李怀信神色微变。

老春抬起眼:“怀信呐,你来帮我瞅瞅。”

李怀信勾起嘴角,看似在笑,眼神却是冷的,他握着贞白的手,指腹在对方的指骨上轻轻摩挲:“想多了吧,我跟贞白才是一条心。”

老春极为不满:“去去去。”

然后硬着头皮落子,有点儿顾头不顾腚的意思,破绽百露。贞白有意放他一马,没有赶尽杀绝,消遣而已,陪他慢慢周璇。

李怀信看出她一进一退,跟闹着玩儿似的,即便如此,老春那手烂到家的棋艺还是招架不住。

每当这时,老春自然就会想起某些人的好来,顺嘴吐出心裏话:“要是杨兄弟在就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怀信松开贞白的手,笑着站起身:“我去秦暮那边。”

没等贞白回应,他转身迈出凉亭,盯着逐渐西沉的日落,眯了眯眼睛,然后拐个弯,去给笼子里的那对大雁添水,他站了好一会儿,盯着大雁喝完水,刚转身,却见贞白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