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到底谁是谁的劫?(1 / 2)

院落的拱门处,有一群人鱼贯而入,当先者是个穿着宫侍服饰,年约五十连头发已有些许花白的嬷嬷,她手中捧着个极大的红木托盏,托盏里那抹艳红的血色在这皑皑的雪白之中格外的耀目,几乎只一眼便落入凤汐的眼中。

老嬷嬷身后还跟着群女子,每个人的手里同样都捧托盏,托盏里亦全都放置着物品,带着人走进院中便径自停在凤汐与阿祈面前。

她捧着托盘恭身朝两人福了福身:“老奴见过殿下,殿下,东西都已经照殿下的吩咐准备好,老奴这就带娘娘前去梳妆,时辰已经不早殿下您也该赶紧前去去更衣了,可千万别误了拜堂的吉时。”

“燕姑,我把阿谨交给你了。”

“殿下请放心,老奴定然会好好替娘娘装扮的。”

“嗯。”

男子看着老嬷嬷恭敬却又透着丝慈爱的脸点头轻嗯了声,他这才转身看向此刻怔然望着老嬷嬷手里捧着的东西,有些发呆还未回过神的凤汐,握住女子双手轻声道:“虽然我向来都不信鬼神,相信阿谨也必然不会在意这些,可成亲到底是人生大事,所以我特地让钦天鉴另算了时辰,吉时将至,所以你先随燕姑前去梳妆换上嫁衣,我也要先去更衣梳洗。”

“可是不用回去么,就在这里?祈归哥哥,你明知道……”凤汐回神呢喃般的轻问,他的意思是要告诉她,今日的大婚他要更改地方在凤家?可是封后大典不是应该在宫中举行的?

“我知道。”

女子话未说完便被男子打断:“可我想你的亲人,你父亲与大哥他们应该很想能够亲眼看到你穿上嫁衣拜堂成亲。当初我签下那纸婚书,答应了你父亲和你大哥要入赘候府,最终却是失了约,所以我想他们若能亲眼看到你和我的成亲仪式定然会觉得欣慰些许。”

“只是候府里并不平静,所以我才将地点选在了这里,并在很早之前就命人开始准备,阿谨,我想看你为我穿上嫁衣的模样亦想了很久很久,我相信我的阿谨定然会是这世上最美,最美的新娘,所以不用怕,乖,和燕姑去就好,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男子声音轻柔如百年陈封的美酒,字字句句的解释着,即使清楚的知道他的阿谨并未这些放在心里,甚至在阿谨心中,怕是完全只将这当成了她不得不妥协不得不去完成一场交易。

可他等这一天已等了整整的十三年,他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他想给她一个他想象中最想要的婚礼,他想如果他的阿谨真如当初出征前许诺他的那样,是心甘情愿的要嫁给她,那么这定也会是她最最想要的成亲仪式。

是拜堂成亲!!!

并非什么昭告天下的立后封后,更非穿上什么华丽凤袍戴上什么凤冠,去跪地授那所谓象征皇后权力的金册凤印。

而是像此刻一样,在凤家她曾经最在意的地方最熟悉的家里,有父母亲人和所有族人的在天之灵相伴,有在意珍惜的的所有人都陪在她的身侧,再穿上那身鲜红喜庆的嫁衣,与最心爱的人拜过天地父母结成双。

他知道她心里的殇有多深。

他无法让时光倒转,可他希望能够还她记忆中的那个家。他无法让凤家所有逝去的人全都死而复生的重新活过来,可他会将她仅剩在世的亲人一个一个都送回她的身边,尽可能抚平她心中亲人逝去的痛。

他无法将那些痛苦的记忆全都从她脑海里一股脑儿的抹杀清除,可是他会用尽他的方法,用尽他所有的温柔与呵护,从她的脑海中也从她的记忆里,将过往那些深深烙印镌刻在她心底的残忍记忆一点一点的驱逐惕除,直至抚平她心中所有的殇和痛,真正还她那片流霞万丈的碧海晴空。

“去吧,再不去就要来不及了。”

凤汐被男子强行的给推进了房中,那是她幼时居住的房间,算起来应该也算是她的闺阁,只是房里极少女儿家用的东西,反而墙壁上挂着弓箭,和许多短小刀剑,书桌上也摆放着许多的字贴和兵书。

她被迫的被男子摁着双肩坐在梳头的铜镜前,扭着看着男子垂头笑望时凤抚的眼神和那之后转身离开的背影,直至房门一点点被关闭,他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屋子里,身旁随之传来道略显苍老的轻笑声才扭头回神。

凤汐有些不解的问:“你在笑什么?”

“娘娘恕罪,老奴并非有意笑话娘娘,其实娘娘不必如此害怕,每个女子都要经历这遭的,成亲是女儿家一生中最大的大事,半点马虎不得,每个女子在成亲前也定然都会忐忑无措。”

老嬷嬷脸上仍旧带慈爱的笑道:“这都是很正常的,可娘娘其实您根本不必害怕,更不必担忧忐忑,殿下他虽然看着性子极冷,好似对什么都不上心,可其实殿下的心最软,若真对哪个女子上心,便定会一心一意,至死不悔。”

“殿下这么心疼娘娘,早就命人凤排好所有,所以娘娘,您只要凤凤心心的做个美美的新娘子就好,又还有什么好忐忑和担忧的呢?老奴听说娘娘曾亲自领兵征战两郡,若娘娘还是觉得怕的话,或者,娘娘可以将这当成是一场仗去打不就好了么?这样想娘娘是不是觉得,心里好一些了?”

“忐忑,害怕,担忧?你看我现在像在担忧害怕?”

凤汐瞧着光可鉴人的铜镜里,自己和身后老者的脸开口反问:“你让我将这当成是一场仗去打?可你怎知我没有这样做?你叫燕姑?听你的语气好似很了解他与他关系也很亲近,看你装扮应是宫侍,想是刚从繁城来楚都,你曾经伺候过他是么?可就算是如此据我所知,你的殿下他自小离宫,你又怎么能说的这么肯定呢?”

曾经的南楚帝都,早就更名繁城,眼前的人不止穿着正式,一言一行也都受过良好的宫庭礼仪熏陶,宫侍的身份绝不会错,看她与男子简短的几句对话能够感受到那丝丝不同。

可她并不知道,这场博弈她本就当成了一场仗在打,而这场夺心之战,她曾经以为他们是双赢都没有输,可后来她输了。

如今她只想紧守自己的心,至少在她无法确定所有之前,她不会再如先前将她的心那么轻易的交付出去,可她却发现她在这场夺心之战里处于弱势,她并没有她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和坚硬,就算她真能够抵挡千军万马,可她却至始至终都拿一个人没有办法。

那个人的名字叫,祈归!

这个名字和当年的那个少年,曾经深深镌刻进她的心里,她一直以为她刻意的遗忘已将他忘记,可十三年后的再遇,一年多相处中的一个又一个现实却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原来有些东西就算刻意去遗忘刻意去忽略,哪怕尘封在再不起眼的角落里,即使你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忘记。

可其实它仍旧还在。

它仍旧呆在那个你根本看不到的记忆的角落里,在那里一点一点沉淀,在那里一点一点发酵,在那里一点一点浸蚀入骨,而当所有尘封的回忆在刹那都被唤醒的那刻,它就像是倾天洪水会以不可逆转之势,湮灭你,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早就已经丢弃死去的心。

她曾说爱上她会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

可是否其实十三年前与他初遇时,就已经注定了,他才是她生命里那个难以跨越的劫数?是无论她怎么想要逃都逃不掉,无论她想要躲都躲开,是她用力想要迈却又无法迈去的劫。

师父曾说她命中注定有道生死劫,所以师父仙逝之时,才会最终选择将自己全身功力都尽数传于她,曾经她对师父的话一直都未曾真正的放在心上。毕竟打仗哪有不会死人的?后来被暗害时,她曾想过师父所指她命中注定的那一道生死劫数,或许就是如此。

可她此刻才明白原来这世上生死劫并不可怕。

最最难渡是情劫。

生死劫数,最终的最终亦不过是一生一死的结果罢了,渡得过就生,渡不过那就死。既然死了也就不会再有任何感觉,既无感觉自也不会再觉得害怕,那又有什么好可怕的呢?而死对于早就见惯了生死,更是早将生死置于度外的她来说那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反而这世上最难抵挡的不是死亡的阴影笼罩,不是刀枪剑戟的加身,也不是千军万马的围攻,更不是隐在暗处的阴谋与小人的算计。

这世上最难让人抵挡的是滴水穿石的执迷不悟,这世上最难让人抵挡的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细腻与温柔,这世上最难抵挡的是一个人如此执着不要命的想要对你好,可你却始终无法再全心全意去信任,却又不自觉的开始沉沦。

发生这么多事以后,那梗在她心头的一道又一道的坎,她始终没有办法这么快让自己迈过去,她始终没办法让自己不去介意,她始终没有办法让一切就此回到过去,所以她选择与他达成共识,她要先解决她身边的麻烦与潜伏在她四周的危险和威胁。

因为她不能让这些潜在的威胁影响到她在意的每个人,所以她最终选择将她和他之间的所有都交给时间,她希望一切都能顺其自然。

至少在这个时候她不希望因为感情的事而分心。

她希望哪怕是此次的成亲,他们也能保持一定的距离,她希望他们能给彼此时间让那些过往去沉淀,同时也给彼此足够的时间去看清楚自己的心也更清楚的看清楚对方。

他明明就知道她的想法,更明明答应了她,却并没有照她的想法来做,他仍旧在以他自己的方式一点一滴靠近她,面对他如此的温柔与呵护,她更清楚的发现自己似乎正在:节节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