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礼物与绯闻(1 / 2)

停岸 长青长白 4594 字 1个月前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燥热的气氛终于安静下来。

林桁坐在椅子上,全身仿佛被雨淋过,汗水一颗接一颗地从脸颊和脖颈滚入衣领下。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病,异常虚弱。

他有点不太敢看衡月,脑袋微微垂着,脸偏向一边,露出一道明晰的下颌线。

他的眼泪不停从眼眶中滚落,下唇还有方才被他自己咬破的齿印,鲜血溢出,哭得连声都没有。

林桁的脸部轮廓生得并不柔和,长眉硬朗,眉尾锋利,每一块面骨都带着雕刻般的硬度,可偏偏此刻看起来就是委屈得要命。

衡月去亲他红润的眼睛:“哭什么?”

林桁垂着眼不说话,只沉默着抬起手掌抹过眼睛。

衡月拉下他的手,问他:“好玩吗?”

他没有回应,衡月也不催促,良久,才看见眼前的人摇了下头。

眼泪跟着掉下来,落在衡月心尖上,烫得她心间一片酸软。

她接着问:“知道我玩起人来是什么样了吗?”

林桁还是不看她,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那还觉得我以前是在玩你吗?”

林桁没再说话,他不会撒娇也不会讨饶,只有眼泪不停往下掉,看得衡月心疼得紧,但又不得不狠下心给他教训。林桁的性子太硬了,不真正让他吃点苦头,他怕是转不了性。

衡月替他擦去眼泪,又狠下心训道:“下次再敢自己闷着胡思乱想,说混账话,我就……”

威胁的话都到了嘴边,衡月却是又停了下来,终是舍不得对他再说什么重话。

她的千言万绪只化作一句:“你真是很会招人疼……”

挂在墙上的时钟发出一声轻响,衡月想起什么,正想离开,林桁便一把拽住了她,掌心紧扣着他的手腕,手一收抱住她的腰,不说话,但也不让她离开。

他将脸靠进衡月的颈窝,不肯叫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显然还有点委屈,却又不舍得衝着她发脾气。

衡月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任他抱着自己腻了一会儿:“我拿包。”

林桁仍是不放,只抬起头,伸长了手替她把桌上的包拎给她,闷声闷气的像头小牛。

衡月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丝绒盒,盒子里嵌着一只机械腕表,蓝色的星空表盘,璀璨星空和浩瀚银河闪烁其中。

衡月拉过林桁的手,替他戴了上去:“听说男生都喜欢这款。”

表带的尺寸刚刚合适,像是精准丈量过他的腕围。

“之前你要考试,怕你分心,就没给你,现在虽然迟了一些……”

衡月说着,抚了抚他指根处的薄茧,抬起头:“乖仔,生日快乐。”

衡月以前不怎么哄人,一是因为没几个人值得她费心,二来她也没这个耐心。但对于哄林桁这件事她却手到擒来。

少年眼中泪都还没干,就被衡月忽然的一句“生日快乐”哄了个服服帖帖。

他看了看手腕上沉甸甸的表,又抬起头来看她,衡月见他呆看着自己不说话,抿唇笑了笑:“怎么?酒还没醒吗?”

少年哑声道:“……醒了。”

虽是这么说,但衡月估计现在让他站起来,怕是走路都不稳当。

衡月打算给他接杯温水润润被酒祸害得沙哑的喉咙,脚不小心碰到他的膝盖,忽而听他痛哼了一声。

衡月愣了一瞬,想起他在酒吧磕的那一下,她低头去撩他的裤腿,或许是她动作太急,林桁下意识往后缩了下脚,但反应过来,立马又乖乖把腿伸给了她。

他常年一身长裤,皮肤捂得格外白,衡月撩高他的裤腿一看,膝盖上一道肿起来的青乌格外显眼。

她蹙起眉:“怎么撞得这么狠?”

从酒吧到家里,亏他一路上忍了这么长时间也没露馅。

林桁怕她担心,张口就道:“不疼。”

衡月知他性子坚韧,从不喊痛,别说只是撞青了,就是骨头撞裂了他怕也能忍着不吭声,自然不信他的话。

她伸手在那伤处摁了一下,他倒是没叫,但肌肉却瞬间绷紧了。

她叹口气,起身取了药油过来。

衡月就离开一分钟的工夫,他也没闲着,把桌上的没喝完的酒收了起来,又抽出纸巾把洒了一地的酒收拾干净了。

衡月走近,他伸手想接过她手里的药自己抹,但衡月没给,只道:“别动。”

她在他身边蹲下,倒出药油,在手心搓热后才往他膝盖上抹着。

瘀伤揉着难免会疼,但林桁却忍得了,他抓着裤腿,像是不怎么在意自己的伤,只顾目不转睛地看着衡月白皙漂亮的侧脸看。

在安宁村时,林桁也是像这样替她涂花露水,那时候他紧张无措,看她一眼都脸红,哪里想过会有真正和她在一起的好运气。

明亮的灯光落在衡月干净的眉眼,林桁看了一会儿,似是觉得这画面美得有些不真实,忽然伸出一只手指在她脸颊边轻轻刮了一下。

温热柔软嫩的触感传至指尖,只一下,他就收回了手。衡月擦着药没抬头:“做什么?”

林桁轻轻眨了下眼:“……摸摸。”

衡月没在意,只“唔”了一声,可过了会儿,又听他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嗯?”

衡月应了一声,却没等来后续,她抬头看他,发现他也没有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意思,好像就只是想叫她一声。

反而衡月看他久了,他还茫然地问了句:“怎么了?”

衡月腹诽:这究竟是醉了还是清醒着的?

他平时面对她的时候就有点呆,以至于在他喝完酒后衡月实在很难从他这张脸上看出他究竟醉没醉。

她捏了捏他滚烫的耳朵,问他:“要不要……喝碗醒酒汤?”他如果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大概率会拒绝。如果还醉着……

衡月正思索着,就看他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好。”

唔,看来还醉着。

七月,毕业生举办了一次谢师宴。

许久未见的同学围成一桌,聊着假期的所见所闻,此刻的他们和被迫圈养三年后放出笼子的猴子没什么两样。又吵又闹,疯得没名堂。

但这其中也不是没有文静的同学。譬如角落的一张饭桌上,顾川就不声不响地翘起椅子腿坐着,面无表情地盯着身旁低头聊微信的林某人。

何止不声不响,他这样安静得简直有点反常。

顾川站坐没相,身体靠在椅子上,腿一蹬,整个人跟着椅子一摇一晃,凳子腿离地又落下,“咚、咚”敲响在铺了地毯的餐厅地面。

顾川看林桁的神色实在谈不上良善,和林桁入学两人刚见那会儿一样,像是准备随时冲上去同他干上一架。

酒吧那晚,林桁被衡月领走后,顾川挨了女朋友好一顿骂,接下来的几天过得水深火热。反观在他面前卖了一通惨的人,转个面再见时竟然已经是春风满面。

林桁情绪内敛,高兴得不明显,起码坐在他左手边的宁濉和李言就没看出来。但顾川称得上孙悟空转世,一眼就看出这好兄弟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顾川伸脚踹了下林桁的凳子,语气跟林桁欠他钱似的:“诶,把你手上那块表给我看看。”

林桁被踹一脚也不生气,转过头,撩起衣袖问他:“这个?”

正是衡月送林桁的礼物。

林桁坐顾川左手边,表也戴在左手,是以顾川看得不是很清楚。

小霸王倒在椅背上没动,有气无力地“昂”了一声。

模样欠得很。

然而林桁下一秒却放下袖口,摇了下头,十分认真地拒绝道:“不给。”

顾川“嘶”了一声,气急败坏地往林桁板凳上又蹬了一脚,不爽道:“你大姑娘急着出嫁存嫁妆呢?给我看看怎么了?”

他力气不小,蹬得椅子一晃,林桁整个人都跟着椅子动了一下,椅子腿重重刮过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但林桁翘高的尾巴没因此垂下来一点,他拉低袖子,把表捂得严严实实:“不给,姐姐送的。”

顾川冷笑了一声,他当然知道这表是衡月送的,因为前段时间衡月还问过他,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什么。

当时顾川和林桁关系一般,压根儿没想过衡月这表是买给林桁的。他一看这消息,立马掰起指头算起了自己的生日,不太远,也就往后三个月左右。

顾川神经大,没想其他,一股脑把自己想要又买不起的东西列了个名单发给了衡月,眼巴巴盼着他姐在他生日那天扮个圣诞老人。

衡月往年也都是按着名单给顾川送礼物。一般挑一两件送,心情好时全给他买下来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因此这份名单顾川列得十分认真。

这块表在礼物清单上的排名仅次于一辆三千多万的跑车之后,他还没来得及考驾照,车肯定是不用想了,就盼着他姐给他买这块表。谁想到再见面就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戴在了林桁手上。

一款着名的星空表,全球限量款。顾川越想越酸,简直快要化成柠檬精,他正准备继续刺林桁几句以泄心头之愤,却见李言突然火急火燎地从外面冲了过来。

他表情很冷静,脚下却跟踩着风火轮似的大步狂奔。李言掏出手机放在林桁面前,他推了推眼镜,指着照片里的人小声问他:“林桁,这是你吗?”

顾川跟着好奇地把头凑了过来。屏幕里是一张动态照片,看镜头是从远处拍的。

照片是一位身形高瘦的少年背对镜头弯腰站在一辆跑车前,他一只手把着车门,另一只手被一个女人攥着,看起来像是在透过车窗亲吻。

图有点糊,看不太清楚脸,也没露出车牌号。但林桁立马就愣住了,顾川也是瞅了一眼就震惊地抬起了头。

林桁还没说话,顾川就已急忙出声问:“这照片你哪里来的?”

李言坐下,灌了口水,道:“我刚在厕所,听见他们在聊有个小白脸被富婆包养了,我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张照片,觉得实在和——”

他没说名字,只朝林桁抬了抬下巴:“太像了,就让那人把照片传给了我。”

何止像,顾川放大图片匆匆又看了两眼,那坐在车里的女人露出半边模糊不清的脸,别人不认识,顾川却一眼认了出来,这不是他姐是谁。

李言问林桁:“这是你吗?”

说罢他自己先摇了下头:“应该不是吧”

林桁表情古怪,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这是前两天衡月开车和林桁出门时发生的事。下车时,衡月隔着车窗拉住他的手,视线扫过他干净乌黑的眉眼,突然揽住他的后脑勺就吻了上来。

李言拿到的照片是从林桁的后侧方放大了拍的,衡月微微侧着脸,手臂挡住了两人大半面容,只露出小半张脸和两张紧贴在一起的嘴唇。

女人纤细的腕上挂着只玉镯,车库灯光暗淡,动图画面像老电影似的模糊不清,可即便如此也盖不住她白得发亮的肤色。

就几秒钟的动图,却氛围感十足,给人留足了遐想的空间,代入感极强。

也因此,这张图流传很广。

李言道:“这图不知道转过几手,都糊得包浆了,听说一手的是个视频。”

林桁问:“还有其他照片吗?”

李言摇了下头:“视频没法下载,除了发帖子的人,其他人的照片估计和我这个差不多,顶多清晰一点。”

“发我一份。”林桁说。微信接收到后,他又让李言把他手机里的照片删了。

李言眼睁睁看着林桁删完不算,还把回收站里的照片也清除了,就连微信聊天记录里的也给删得干干净净,他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真是你啊?”

林桁皱着眉心,不太自在地点了下头。

顾川冷笑了一声,压低声在他耳边调侃:“真行啊你,看着老老实实的,背地里败坏我姐清誉!”

林桁理亏,沉默地接下了顾川两句损话,没回嘴。

他看了看自己手机里接收到的照片,手指划过照片里衡月的半张脸,悄悄保存到了相册里,然后给衡月也发了过去。

傍晚,顾氏公司会议室。

客户刚离开没几分钟,黑色长桌上凌乱地堆着会议资料,衡月和顾行舟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姿势闲散地并排而坐。

忙了半个月的项目终于敲定,顾行舟正闭目靠在椅子里养神,接连几天没休息,他面色疲惫,眼下都覆了一层淡青色。

年岁渐长,新陈代谢终究不比少年。

门外,顾行舟的助理敲了敲门,端进来两杯淡茶,低声道:“顾总、衡总,宁总他们已经上车离开了。”

顾行舟微微颔首,助理于是又安静地关上门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