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和妃圆滚的肚子,我握紧了双拳,等她生下孩子,一切就该就有了结。
“咦,奴婢方才看到池里好几条鲤鱼都跳出来了,真好看。”木香突然说。
“鲤鱼跳出来?我们去看看吧。”澜嫔一听,动了心,拉着荣王妃就朝几步外的池子走去。
所有人都只得前往鱼池。
突觉身后有人推了我一把,冷不防,身子向前倾,暗道不妙,前面是和妃,和妃面前则是倚栏而向池下看鱼的澜嫔,这一推,和妃跌倒不说,还会将澜嫔推下池,三人之间的距离可说非常的巧妙。
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回应,手推上了和妃,下一刻,和妃的尖叫声以及落水的声音就响起。
“天哪,傅青华,你为什么要推和妃娘娘?”玉妃像是惊呆了,惊声尖叫。
反而是荣王妃愣了片刻后大喊:“来人呢,快来人呢,快来人呢。”然后,任凭她怎么叫唤,周围竟然连个宫人也没有。
身后的春嫔和木香像是惊呆了,竟吓得跌坐在地上,六神无主。
惨白着脸看着这一幕,和妃跌倒时是肚子着地,这会痛得蜷缩着身子已昏了过去,鲜血纷纷从她下身流出来。
任是多年历练,这一刻,我亦全身颤抖,爬起身子二话不说跑起就跳下池子,鱼池很深,要先救澜嫔,要不然真的是一尸二命,只希望和妃能多支持片刻,等别人赶到。
是夏未,池水已有些泛冷,幸得小时男孩子心性,缠着父亲学游水,父亲无奈只得将我打扮成男孩子模样去江里教我,如今算是派上了用场。
澜嫔身子笨重,一入池便迅速的往池底下沉,当我抓到她时,她正挣扎着,正欲拉她上来,没料她突然抱着我身子不放。
心下大惊,要挣开,无奈她抓得太用力,二个人迅速的下沉到池底。
呼吸渐渐困难,依然努力使自己挣开澜嫔的双手。
也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朝我游来,纤细的身架,飘逸的黑发,睁大了眼,竟然是荣王妃。
她竟跳下河水来救我们?
有了她的相助,终于将澜嫔分开,然而,憋气太过,用力过多,我已然没了游上去的力气。
只得将澜嫔推给荣王妃,没料,荣王妃却一把推开澜嫔,拉住了我的手。
我一怔,她朝我笑笑,游向水面,就在以为要拉出水面时,荣王妃突然曾现痛苦之色,身子朝水底沉下去,那模样,显然是手脚抽筋。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急。
必须要在瞬间做出一个决定。
没有任何的多想,拼着最后一口气,游向荣王妃,使出最大的力气将她推向水面。
然,真的没力气了,荣王妃看向我,露出一丝苦笑。
我是内疚,是愧疚,就在眼睛迷蒙之时,水面波动,无数人影冲了下来,似乎看到一道欣长的人影游向我,近了,再近了,看到了一张俊美的轮廓,是谁?
温暖的感觉覆上了唇,有人给我渡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看清了,竟然是刘荣。
身子渐渐被拉上水面。
刘荣?瞬间清神,我朝后望去,清水无色,水底泛黑一片,更加印衬出荣王妃苍白凄凉之面庞,可她却笑了,笑得温柔,笑得无悔。
此时,亦有一名宫人游向了她,将她拖上来。
我开始挣扎,不,刘荣救的应该是他的王妃,而不是我,救我的应该是名普通的宫人才是。
这样的愧疚我不想背上一辈子啊。
眼神充满哀求,我相信刘荣看得懂,他明白的,然而,他却闭眼了眼,一咬牙,将我拖出了水面。
御花园,温暖如春。
然 园内的人,脸上都布满了震惊,不信,疑惑……
刘幕是刚刚赶到,微喘着气,他面色复杂,目光在我与刘荣的面上流视,最终定在我惨白的脸上,变沉,变冷。
“荣王妃和澜嫔娘娘救上来了。”不知是谁喊了声,等候着的御医纷纷朝那边跑去。
和妃显然已被抬回宫。
此时,玉妃朝我走来,轮起手就给了一掌,厉骂道:“贱婢,竟然敢推我姐姐,害她生命垂危,还让澜嫔妹子掉下了池,生死莫测,没想到平日看你乖巧,竟藏了这般歹毒的心思。”
玉妃的指甲细长,脸上的痛疼火辣辣的,想必破了皮流了血。
刘荣突然挡在了我面前,低着声冷喝:“和妃娘娘,这事还有待查清,你不要血口喷人。”
玉妃一怔,随即冷笑:“荣王爷,你这是做什么?方才王妃可因为这个贱婢,生死一线啊。本宫真没想到,第一时间你救的人竟然会是这个贱婢,难道你对她……”
头脑很想去理清发生的事,但此刻……便道:“是奴婢贪生怕死,一见到王爷就抓着王爷没放,王爷是不得已才先救了奴婢的。”
玉妃望了眼一直旁的刘幕,后者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目光始终紧锁在我脸上,阴郁而寒冷。
“青华,你在胡说什么?”才说完,刘荣便跪在刘幕面前,“皇兄,臣弟喜欢青华,从小就喜欢,请将青华赐于臣弟做侧妃。”
所有的宫人都朝这边望来,玉妃讶得失了仪态,半张着唇望着。
已清醒过来的荣王妃朝这裏走来,神情依然苍白无血,却镇定异常,对于刘荣的话,丝毫没有惊讶。
“都退下。”这是刘幕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入骨髓的冰冷。
宫人带着昏迷中的澜嫔纷纷褪下。
“退下,还要朕再说一次吗?”这一句话,是对玉妃说的。
玉妃有些不甘,却莫可奈何,只得告退。
整个御花园一时只剩下了我,刘荣,刘幕,荣王妃。
已经不知道心裏是一种怎般的复杂,刘荣对我的好,太多,太多,他明明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形势,我的身份,他的身份,早已不容允他逾越半步,却依然那般执着,不顾一切。
昨天还在想,他对我这般好,为什么我不能全心全意的去喜欢他?
投入了,最坏的结局也只是个死,总比现在进退二难的好。
望向荣王妃,如果没有方才她不顾性命的相救,这一刻,真想顺了刘荣。
这样温柔的少年,他的情意,他的笑容,我如何不贪恋?
一份全心全意的爱情,世间又有几人能得到?我又是那般的珍惜与深藏。
他娶了个贤惠大度的妻子,不顾性命的来救我小小一我宫女,这样的人让我怎忍心去伤害她?
最终。
缓缓朝刘幕下跪,空洞的说:“奴婢爱的人是皇上。”
“傅青华?”刘荣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手指在颤抖:“你?”
我视若无睹,只望向刘幕:“皇上答应过奴婢,会封奴婢会妃,还请皇上遵守承诺。”
刘幕薄唇紧抿,眼底渐起怒气:“好。”
荣王妃走了过来,深深的看了我眼后,朝刘幕轻施了礼说:“弟媳先恭喜兄长纳贤妃,王爷方才定是想跟兄长开个玩笑,还请兄长不要见怪。”兄长二字自是比皇上来得亲切,也念情,荣王妃的深意显而易见,又过了刘荣的手,温和的:“ 王爷,你全身都湿了,会染风寒的,我们回去先换衣服再来恭喜皇上。好吗?”
刘荣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我,那般不信,那样伤痛……
“王爷?”荣王妃拉过了他。
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远去,至始至终我都不敢看向那个方向,怕看了,会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
湿衣裳才换下,圣旨便到。
跪着候旨,听着那千篇一律的封妃文字,只听到最后二字时,愣了下——禁妃。
禁?禁止一切么?瞬间明了刘幕的意思。
果然,万公公叹息了声说:“青华姑娘,不,现在应该称呼为禁妃娘娘了,皇上说了,以后娘娘就住在自个的宫裏面,别的地方就不要去了。”
“我知道了。”苦笑了下,换句话是被软禁了么。
“在老奴看来,娘娘只要向皇上认个错,皇上是会原谅娘娘的。皇上喜欢娘娘,要不然以娘娘的身份,再大也只能封个嫔而已。现在,皇上可是不顾群臣反对,硬是封了娘娘为妃的。”万公公语重心场。
看着万公公精锐沉着的面孔,我涩哑的问:“公公,你说,我做错了什么?”
万公公一怔:“娘娘在宫里这些年,将很多事看在眼里,为何轮到自己,却宁愿不肯去明白呢?只要娘娘愿意,老奴相信会做得很好。”说完,摇着头走了。
会做得很好?呵,或许吧,可我不屑那样做,像太后一样活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但没人知道付出的是什么,那是无法救赎的。
孩子没了后,我想着复雠,但我更知道,就算没有我,和妃也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既如此,又何必亲自动手?
我哪里不明白?正因为是太过明白。
到了所谓我的宫,没有名,没有匾,只是个废弃的宫殿而已,荒无的,立在皇宫的一角。
一桌,一椅,一床,上面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你若求朕,朕便会赐你新的宫砥。”刘幕薄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一身的明黄,高高在上,据傲的俯睨着我,黑眸深处尽无法散尽的冰冷与怒火。
“奴婢谢皇上赏赐。”我半躬着身子施礼。
下一刻,下鄂便扣起,望进他愤怒的瞳眸,裏面是受挫的无奈,被拒的难堪,还有隐藏的不想流露出来却抵制不住的深情:“拒绝朕,是因为皇弟?”
“与王爷无关。”淡漠的开口。
“到底朕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朕?”
“求皇上放了奴婢。”
“不可能,这辈子 ,你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朕若先你去一步,必要你同随。”他字字如磐石。
垂下眸子:“请皇上回宫吧,奴婢会好好的待在这座废宫裏面。”
“傅青华,”刘幕一字一顿,目光绝然:“朕这一走,你这辈子就永远只能待在这坐废宫裏面。”
“奴婢说了,谢皇上的赏赐。”
他放开了我,沉默的看着我,半响,移开,没再说话,也没动半步。
我开始整理着废宫的一切。
很快,桌子,椅子,床干净了。
地干净了。
窗干净了。
当将一切整得能住人时,夜变深。
轻吁了口气,蓦然回头,那个男人竟还站在那里,夜色笼罩下,泄了一身的落寂与孤独。
从窗口往外望,一群宫人早已候着多时,万公公手上端了一叠折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急得直打着转。
走向这个男人,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依旧是薄凉的,据傲的,又隐隐的泄露了心底的期盼。
“今天的折子,皇上还没有批阅吧?皇上初登大宝不久,要是让群臣知道为了个贱婢而心神失常,不仅有碍皇上面子,只怕奴婢也活不过明天了。”我平静的说着。
“朕,朕再说一次,朕这一走,你这辈子就永远只能待在这坐废宫裏面。”刘幕的声音有些轻颤。
“奴婢虽然只是个贱婢,可说出的话却从未后悔过,皇上还想再听一次吗?”声音淡然亦坚决。
刘幕笑了,笑声悲凉,握紧拳头,恨恨的望着我,半响,毅然离开。
结束了么?安静了么?
望着已然干净不少的废宫,自嘲的一笑。
连着三天,我都在进一步清扫着废宫,过得平静而安宁。
饭菜都会定时定点的送来,虽谈不上好,但也不至于坏。
从端来饭菜的宫女口中知道,和妃难产,孩子没有保住,又血崩,御医说她终身不会再受孕。澜嫔在水下窒息过久,极力抢救,生下了一名小公主,但她自己却神志不醒,只怕会一直沉睡下去。
送饭菜的宫人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春嫔,是春嫔故意推了我一把,才有了这些悲剧,春嫔被赐毒酒。
事情竟然就这么定案了。
可我知道,真正设计这一切的人是玉妃,那个表面娇柔温和的女子,一切的一切,从她接触春嫔那天开始就计划了这个结局。
所有人都是被设计的。
她们与一直在暗中朝太后学习着的玉妃相比,太嫩了。
一叶落而知秋。
院中堆满了秋叶时,不知不觉,竟三个月过去了。
听说,皇上又纳了数十名美嫔,还封了二名妃子。
听说荣王爷又上了战场。
而我,守在自己的废宫裏面,过得自由自在的日子,时不时的,谷白会过来一趟,诊诊脉。
我与他竟成为了朋友。
“秋风落叶,一地萧瑟,没想姑姑却看得这般兴致。”一进院子,见我欣赏着落叶的飘舞,谷白打趣。
在我坚持之下,他对我的称呼没变,生气时还会叫我一声‘傅青华。’
淡淡一笑:“谷大夫是知道我刚泡了上等的铁观音,来蹭茶了?”
“看来,我是来对时候了。”谷白不客气的坐在廊下的石凳上。
进了殿拿了二个垫子出来,一个给他:“石凳凉,垫着吧。”
谷白突然站起,走到我左边,讲了几句什么,我抿唇一笑:“既然这么好喝,就多喝几口吧。”
谷白大喜:“耳朵能听见了?”
我摇摇头:“只是能看懂了一些口语而已。”
谷白一陈失落。
“已经习惯了,你不用再为此操心。”我反开始安慰他。
“以前,只因皇命,现在,不止止是皇命,而是真心想将你的耳病治好。”谷白眼底一片赤诚。
“谢谢。”除了感谢,还能说什么?
“你当真想在这个废宫里住一辈子?”谷白轻泯口茶,突然问。
详装听不懂他的话,笑问:“你有办法带我出宫?”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来你这裏之后,必要再去趟崇政殿,到现在,皇上都没有放弃治你耳病的希望,皇上做的这一切,还消不掉你的恨吗?”
“不单单是那些因素,这裏,”看着四周围连绵起伏的殿顶,我叹息一声:“不是我想要的归宿,你不觉得那些男耕女织,夫唱妇随,一生平平淡淡但生命中只有彼此的日子很美好?”
谷白一愣,“你这不是异想天开么?皇上爱上了你,他是不可能放你出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