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下绝色(2 / 2)

替罪禁妃 吕丹 5451 字 1个月前

我的苦痛,孩子的苦痛,都是他造成的。

下腹猛的一陈绞痛,掀被就要起身,一陈眩晕袭来,身子无力的回躺床上。

咬牙再度起身,却发觉身子使不上力,冷汗从额头纷纷滑落。

下身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一股血腥味顿时弥漫在房四周。

流缎的床垫湿了,冰冷的双手能感觉到那粘呼的感觉,那是血。

血一直不断的在流着,我拧起眉,才一个月的身子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身下濡湿的感觉不断扩大,双唇变得干燥,视线也变得迷蒙。

想抬头抓住什么,无力。

意识也开始陷入昏沉。

怎么会这样?能感觉到身子越来越弱,意识渐渐的涣散。

只是一碗坠胎药而已,为什么……

陷入黑暗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还有焦急的脚步声。

身子被抱入了个熟悉的怀抱,下意识的抵触,但没力气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子一直很冷,很浮沉。想睁眼,依然无力。

有些清醒时,能断续的听到谷白的声音:“姑姑身子太虚弱,这一碗坠胎药下去,身子承受不住才会引起的血崩,幸好皇上及时赶到,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不告诉朕青华有了朕的骨肉?”那个人的声音比起以往更加的薄凉,只是这份薄凉里竟透着浓浓的哀伤。

哀伤?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吗?冷笑,是错觉吧。

“姑姑说,她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微臣……微臣该死,现在想来,只怕姑姑那时已有了断胎的打算,只是她没料到自个的身子会这般虚弱,根本承受不住那样的药量。”谷白的声音充满了不解与困惑。

没听到那个人再说话,却能感觉周围越来越肃迫的气息。

陡听得哐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就听到谷白一声惊呼:“皇上,你的手流血了?”

清醒只维持了一会,又陷入昏沉。

断断续续,清醒了又昏沉,昏沉了又清醒,唯一能感觉得到的就是有人一直在注视着我,期间的喂药,换被褥,清洁……那目光从未移动半分,专注得让人排斥,心慌,甚至,无端的厌恶。

是,我厌恶这目光,太过熟悉,太过清楚。

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昏沉中的人能感觉到这份注视,为什么感觉熟悉,八年来,这份目光的专注从未断过,无论我在做什么,他的目光总会追随,清冷的,薄凉的,审窥的,困惑的……无意中对上时,他又匆匆别开。

以前并没什么感觉,如今,却是那般的痛恨与厌恶。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刘幕——

许是过去了很久很久,当身子不再冰冷,当身子稍有了些力气。

我睁开了眼。

毫无意料的,对上了那份专注。

许是过去了很久很久,当身子不再冰冷,当身子稍有了些力气。

我睁开了眼。

毫无意料的,对上了那份专注。

他的脸是苍白的,憔悴的,悔恨的,茫然的……那目光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及欲抓住一块浮萍。

这样的刘幕我从未见过,我怔然,亦冷漠,他的一切与我无关。

相互对视良久。

他苦涩一笑:“你竟这般恨朕,恨到亲自毁掉朕的骨血。”

“奴婢只是个贱婢,怎配怀皇上的子嗣?”声音虚弱,冰冷。

刘幕面色一白:“你知不知道朕若晚来些时候,你就没命了?”

“皇上不是一直想要奴婢的小命吗?奴婢若死了,皇上应该很舒心才是。”

“傅青华,”刘幕面色越发苍白,声音微微颤抖,却没再往下说,只晦涩的望着我。

身子实在太弱,在他复杂而苍白的注视下,眼皮渐渐磕上。

这一觉睡得极沉极沉,醒来时,已然能自己下床。

房里空无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谷白端着药走了进来,见我醒来,笑说:“姑姑醒了?”

惊讶的望着他:“大人一直在这裏吗?”

谷白点点头:“在下受了皇命,要照顾姑姑痊愈为止。”

“痊愈为止?”这裏可是后宫,谷白一正常的男子别说是过夜,就算多留一刻也是死罪。

像是看穿了我所想,谷白温和的道:“皇上对姑姑可说是用了心,十天来,除了上朝,皇上一直在姑姑的房里守着,在下从未见过皇上对哪个女子这般荣宠的。”

用心?荣宠?轻抚上肚子的手死死的握成拳。

这样的用心,这样的荣宠……

谷白看着我半响,犹豫了会才说:“以后姑姑千万别再做这样的傻事,再有这样的事,就算倾尽在下所有的医术,只怕也无力回天了。”

“谢谢大人。”

“快把药喝了吧。”

喝完药,淡淡说:“奴婢已经没事,大人可以不再这般辛苦,还是回家吧。”

“姑姑的身子,必须卧床一个月才行,再静养个一年半载的才能恢复。”谷白叹说:“在下虽当御医才半年,可还没见过像姑姑这样体弱的身子,以姑姑的身份,身子怎会这般差?”

差吗?在以前,我的身子就连个小风寒也没有,如今呢,满身的酸疼,满身的疲惫。

见我沉默,谷白轻轻摇摇头:“虽然在下不知道很多事,但若姑姑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只怕以后无法再受孕。”

“无法再受孕?”原该是骇然的一句话,听在耳里竟觉得平静,这个深宫里,生了皇子,是无上的荣宠,对我而言只是一种束缚。

许是我太过沉默,谷白温和一笑:“姑姑不必担忧,在下虽说得有些重,但身子太弱的人哪怕怀上了孩子也容易掉,姑姑只需好生调养就行。”

“谢谢大人,奴婢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大人还是回去吧。”身子好了又如何?再次承受他的宠幸?不,那样的话,宁可病着。

谷白一愣,正欲说话,被我抢先:“奴婢要起身了,还请大人回避。”

无奈,谷白只得离开。

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穿戴完毕,望着镜中的自己,面容苍白,神形憔悴消瘦,只目光淡然沉静,原先的样子虽不至于珠圆玉润,至少面色红润健康,纤长的十指也是温暖暖的,不像现在这般指尖冰冷。

拿起从未碰过的胭脂涂了下,使自己看起来有些生气。

出了门,已不见了谷白,想来已经回去了。

我朝内殿走去。

殿内的宫人和平常一样朝我施小礼,只她们的目光有些带了困惑,有些是鄙视,更有甚者是厌恶。

昏睡的十天,刘幕一直在我房里,她们的想法可想而知,那玉妃呢……

答案很快出现。

玉妃正在侍女的侍候之下画画,一边画画一边与不知何时来的澜嫔还有和妃说笑着,显得心情很愉悦。

一翻行礼后,三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各有不同。

玉妃眼含笑意,看不出心绪起伏,澜嫔是愤怒厌恶,和妃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你这次的风寒来得可真是猛,既然能出来了,身子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玉妃上前来拉过我,左右打量着,关心的说:“这些日子,本宫可担心着你,瞧你,瘦了这么多,要好好补补才行。”

风寒?刘幕瞒下了我断胎的事吗?

“补什么啊?”澜嫔愤恨说:“玉妃姐姐人好才不计较,也不知是使了什么鬼计,让皇上对她这般留恋,连着十天都在她那里。”

“这世上,白眼狼多了去了。”和妃冷笑:“妹妹还是警惕些,省得被利用了还不知。”

玉妃温婉淡笑,一脉温娴:“你们说什么呢,青华本就是皇上的伺寝,又与皇上一起长大,情义不比别人,皇上待她好是应该的,等青华脸色再红润些,我就请皇上给她个嫔号,总做个伺寝,也不是个事儿。”

玉妃此言一出,澜嫔和和妃都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她。

“奴婢谢娘娘的关心,奴婢只想待在娘娘身边,尽心服侍娘娘,并无它想。”成为刘幕的美嫔?对我来说,就算要死,也绝不死在深宫。而玉妃的言下之意,颇为讨好,是啊,她要的就是我与她同站在一条线上,她的事,我知道的太多了。

澜嫔冷哼一声:“口是心非。”

此时,陡听得和妃‘哎哟’了声,就抚上肚子,冰冷的神情变成了满脸的慈爱,笑骂说:“这孩子已经会踢人了。”

“我的也是呢,昨天踢了我好几下,”说到孩子,澜嫔也褪去了愤怒之情,满脸喜爱,笑说:“当时我吓坏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经御医一说才知道是孩子到好动的月份了。”

此刻,她们的全身都散发着满满的宠爱,柔化了眼底的愤怨,只是二个普通的母亲对孩子的期盼。

我有些怔忡,是啊,澜嫔和和妃再有心计,再使坏,如今也只是个满怀欣喜等着孩子出世的母亲而已。无意间侧目,见到玉妃眼底一闪而过狠戾,心紧了紧,想到澜嫔和和妃看到孩子出世后的模样……背后一陈陈发凉。

孩子何辜?错的人大人,为什么要牵连到孩子?他们只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什么也不懂,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不,她们的孩子无辜,那我的孩子就有错吗?那么粉雕玉琢的一个孩子,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这样的伤痛谁来解?

脑海纷乱,一时竟只能呆看着和妃圆圆的肚子出神。

和妃的声音嘎然而止,在见到我的神情时幸福的目光染上惧意,竟后退了一步,声音也有了怯意:“青,青华,你,你看着我的肚子做什么?”

她的声音刚落,玉妃一声惊呼:“皇上?”

不知何时,刘幕站在了内殿的门口,目光并没有看向玉妃三人,而是落在我身上,深邃而落寂。

澜嫔和和妃赶紧行礼。

强行压下纷乱的思绪,我施礼,淡淡说:“奴婢给皇上和各位主子去泡茶。”

走过他的身边时,手臂被拦握,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在耳边响起:“你身子还很虚弱,回去休息。”

“奴婢谢皇上的关心,奴婢的身子已然全愈,不用再休息了。”想挣开,他却握得更紧,不由分说,拉过我就往偏殿的小屋走去。

玉妃嘴角的笑弧已然挂不住,澜嫔则气红了脸,而和妃,目光闪烁,一副惊恐未定的样子。

挣扎不开,只能被牵着。

到了偏殿,竟见谷白,瞬间明白,方才他不是离开 ,而是去禀报刘幕。

进了小屋,刘幕才放开我,目光肃迫:“傅青华,你到底要朕怎么做?”

“奴婢不明白皇上的意思。”我越发冷漠。

“你断胎,朕不怪你,朕还告诉你朕喜欢你,就在方才,朕已然拟旨,封你为妃。你的气该消了吧?”刘幕拧眉。

“什么?”他在说什么?气该消了?

“朕为你做到这样的地步,还不够吗?”刘幕眼底有内疚,有伤痛,可更多的是做为一个帝王,类似于施舍的给予,以为荣宠,以为恩赐。

我不敢置信,不敢相信,可他的目光沉痛中带着困惑,内疚中带着不解,不是做作。

一瞬间,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啊,从小的帝王教导,他早已看多了看惯了那些伤痛,宫里的女人,不管先前受了多少的委屈,只要帝王一次关怀的话,一样赏赐的东西,一夜的恩宠,就会欣喜若狂,就该放下先前所受的一切苦难,再来感谢他的恩赐。

眼眶染上涩意,渐渐湿润,就这么看着他,带着无法宣泄的愤恨看着这个高高在上,俊美如神砥般存在的男人。

这一刻,愤怒,怨恨突然被一种深深的哀伤无力所取代,陡然明白,这个男人永远不会清楚,或者说,他根本不会去想他人的痛苦,委屈是用怎样的心情来承受的。他没有体会过,更不必去体会。

我的伤痛,哀怨,注定埋没。

是啊,一直明白的,对他的痛恨,排斥,厌恶根本没用,一直以来所想的,也只是替没了的孩子报仇。

可此刻,为什么还是这般的不甘?恨意也越来越浓?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朕?”刘幕蹙眉,眼底闪过丝烦躁,又似无耐,更有甚者是窘迫。

“皇上有认真看过一眼那个孩子吗?”过于悲愤使得声音暗涩。

刘幕一怔。

“皇上知道孩子长什么模样吗?皇上关心过他吗?孩子没了,皇上的心情悲痛吗?”努力想让自己平静,可一说出来,尽是哽咽:“流掉的孩子是皇上的骨血,可也是奴婢的孩子,皇上有想过奴婢是以怎样的心情才把孩子打掉的?奴婢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那个孩子,他生下来还不是那样的结局?”

“青华?”刘幕伸出了手,似要来拥我。

‘啪——’下意识的挥出手挡开了他的触碰,望着僵硬了身子的刘幕,我冷笑:“如果皇上封奴婢为妃,奴婢就立刻死在皇上的面前。请皇上记住了,皇上永远是皇上,奴婢永远是奴婢。”

刘幕沉下了脸,声音冷迫:“傅青华,朕对你已经够荣宠了。”

“荣宠?”险些失声笑出来,太过愤恨使我索性直言:“我压根不稀罕,当初若不是太后,根本不想做你的伺寝,更别说妃子。”

刘幕脸色顿黑,眼神深邃而冷厉:“朕偏要封你为妃。”

“封妃那日,便是我自尽之时。”我说得坚定。

“傅青华?”刘幕的声音已有了咬牙切齿的味:“你若敢自尽,朕就杀了你双亲。”

面色瞬间惨白,我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刘幕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一瞬间,又恢复了冷硬的表情。

当年的太后拿父母的性命与我交换,如今她的儿子又以我父母的性命要挟,呵!握紧了拳头:“我真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偿到被权势压迫无法反抗的滋味,尝到痛苦难忍,怨恨蚀骨的滋味。”

“你说什么?”刘幕眯起眼,脸色越来越冰寒。

再也无法掩饰对他的恨意,“如果哪天你不当皇帝了,没有了这样的权势,你又算什么?除了拿权势压迫残害人,你还能做什么?”

这是大不敬的话,当不了皇帝意味着王朝的颠覆,刘幕的神情已黑沉冷厉的得无法形容。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越发冰寒的望着我。

我冷漠迎视。

不知过了多久,他别过了脸,涩哑的说:“养好身子,朕便不封你为妃。”

说完,转身离去,背影那般落寂。

我一愣,养好身子便不再封妃?他这是妥协?

谷白走了进来,望着我苍白的面孔半响,轻叹了口气:“姑姑请坐,在下把肥脉。”

这一夜,打起了雷。

不知是不是体弱的原因,不好的左耳总是‘嗡嗡’响个不停,那些雷声听在耳里异常的轰闷。

睡不着,只得起身。

开了门,夜风扑进来,竟有些闷热,想来不久就会有场暴雨。

雷声继续轰鸣着,头越来越难受,干脆披了外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