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破涕为笑:“肯定不会!”
周茉跟在贺冲身后,心情也跟骨碌碌滚动的行李箱轮子一样欢快。
车停在路口,贺冲把行李箱装进后备厢,绕去副驾驶座,敲了敲玻璃窗:“你先坐会儿,我打个电话,五分钟之后就出发。”
周茉忙不迭地点头。
贺冲笑了笑,背过身去,走到前方树影底下周茉听不见的地方,摸出手机,给顾之茹拔了一个电话。
自上回的协商不欢而散后,他有一阵没跟顾之茹打交道了。
顾自茹显然以为他主动联系是打算妥协,语气格外做慢:“你想请楚了?”
贺冲开门见山:“周茉我接走了,你不用派人过来接她了。”
顾之茹过了片刻才说话:“你什么意思?绑架吗?”
“别把话讲得这么难听。论辈分,她算我侄女,我能拿她怎么样?”
“贺冲,你……”
贺冲从口袋里掏出烟,咬在嘴裏,又去拿打火机,低头点燃烟,漫不经心道:“周茉的事你最好别告诉周思培。我听说你们顾家公司的经营出了很大的问题,一直瞒着周家,依赖周家输血。而我这人嘴不牢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不好了。我俩的恩怨,要是把周思培的宝贝女儿牵扯进去了,你觉得他会怎么办?”
即便隔着电话,贺冲也能感觉到顾之茹被气得不轻:“贺冲,你真是个卑鄙小人!”
贺冲笑道:“你应该早就见识过我妈的手段了,我们姓贺的都这样。”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周茉怎么样……”
“初四晚上,我把人给你送回来,完壁归赵。你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懂了吗?”
那边气得直接撂了电话。
贺冲立在原地,沉默着又抽了几口烟,把还剩半截的烟在树干上摁灭了,转身回到了车上。
看着车子启动,离周家越来越远,周茉雀跃不已,忍不住哼起了歌。
贺冲听见,差点没笑喷:“你唱的什么?”
周茉一愣——她哼的是“日落西山红霞飞,战上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都是被你影响的!”
贺冲哈哈大笑。
西城至枝川市鹿山县,开车花了四个多小时。
贺冲让周茉在车上歇歇,可这小姑娘兴奋得跟脱僵的野马一样,一刻也闲不住。她一会儿把车窗打开,又急忙关上,大呼“风好冷啊”;一会儿又去调车载广播,每个频道挨个听十秒钟;一会儿又在手机上看到了几个冷笑话,非要念给他听。
贺冲无奈:“我怎么感觉自己今天接了一个假的周家大小姐,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闹腾啊。”
“那是因为你对我的认识还不够深。”
贺冲笑说:“那可完蛋了,我们中年人,精力可没你这样旺盛。”
周茉背靠着座椅,侧过头去看他:“还好啦,你也没那么老。”
贺冲:“……”
“对了,冲哥,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你怎么也喊起冲哥来了?”
“这几天你罩我嘛,我是你的小弟啊。”
贺冲转头上下打量着她:“你这个细胳膊细腿,只会给我拖后腿,我可不收你这样的小弟。”
周茉轻哼一声,表示不服:“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6月30日,怎么了?”
周茉掰着手指数了数,大吃一惊:“你居然是巨蟹座的?你怎么可能是巨蟹座的?”
“我怎么就不能是巨蟹座的?”
“巨蟹座恋家呢。”
“你什么意思?我不像是热爱家庭的人?”
“倒也不是,”周茉仔细地打量着他,“巨蟹座有母性,我觉得这一点挺符合你的。”
贺冲:“别人是发‘好人卡’,你给我发一张‘妈妈卡’?”
周茉忍俊不禁。
临近中午,周茉总算精力耗尽,歪着头睡了一会儿。等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车子正在过桥。
她队在窗户上往外看,水绕山行,碧波荡漾,整座城依山而建,薄雾缭绕。
“我们到鹿山了吗?”
“到了。不过到镇上还要一个小时,到时候再带你去见两个有意思的朋友。”
周茉笑着说:“好像世界各地都有你的朋友。”
车过了桥,便是绵延无尽的盘山公路。路险弯多,周茉有点儿晕车,靠着车窗不说话了,车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下午一点多,车开进一个小镇。镇上只有一条主干道,沿街都是同铺,人来人往,堵得水泄不通。车停停走走地往里开,过了这一段,路总算通畅起来。
没开多久,一幢白色的小楼房出现在视野之中。
贺冲停了车:“到了。”
周茉推着自己的箱子,指了指白色小楼:“这儿吗?”
贺冲点点头,走在前面领路,到了楼前,敲了敲门。
裏面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来了。”片刻后,门开了,出来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
贺冲眼疾手快,一把将小男孩儿抱了起来,问:“你爸爸呢?”
“爸爸!”小男孩儿回头,指了指门内。
一个身形高大,眉目英俊的男人走了出来,携了阵劲风,迫使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男人穿着虽普通,但莫名地让人觉出了几分极有威压感的匪气。
贺冲向周茉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周险。”
周茉忙说:“你好,我是周茉。”
男人点点头:“你好,请进。”
贺冲单手抱着小男孩儿,跟周茉一道进了屋。
一楼是客厅,家具不多,各类玩具散落了一地。小男孩儿挣扎了一下,扭着身子要下地,贺冲弯腰,把他放下。他往地上一蹲,摆弄起小汽车来。
贺冲笑着说:“小孩儿长得快,眨眼没见就又蹿了一截。”
周险瞅了小男孩儿眼:“皮得很,三天两头得打一顿。”他给贺冲递烟,“你们坐,随意。许棠去娘家拿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
周茉猜想,“许棠”应该是周险夫人的名字。
周险从抽屉里拿出盒茶叶,抓了一些丢进玻璃杯中,浇上沸水,端到他们面前。
他刚坐下,准备跟贺冲叙叙旧,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啼哭。他立马起身,急匆匆地朝楼上走去,边走边说:“你们先坐会儿。”
望着那奔上楼的身影,周茉往贺冲身旁挪了挪,挨着他低声问道:“这个周险,是什么人啊?”
贺冲瞅着她笑:“你觉得他像什么人?”
“说不上来,反正我有点儿怕他。”
“怕什么?你俩都姓周呢。”
“我觉得他像是‘混黑道’的。”
贺冲笑了:“你见过几个‘混黑道’的?”
周茉煞有介事地道:“电影里见过,他有港片里陈浩南的气质。”
正说着话,“陈浩南”从楼上下来了,手臂间还夹着一个裹在襁褓之中的婴孩。他在贺冲和周茉对面坐下,解开裹着婴孩的小毯子,扯下纸纸尿片,拿纸巾擦了擦,又变戏法似的从衣服口袋甲掏出米一片新的纸尿片,拆开垫上,一贴,一塞,将婴孩翻了个身,再一贴,一套。
手法之娴然,令人瞠目结舌。
周茉那些关于他“混黑道”的幻想,一瞬间崩塌得渣都不剩。
周险给婴孩换好了尿片,又去冲奶粉。
小婴儿被暂时交到了贺冲手里,周茉忍不住凑近去看。小婴儿也不哭,拳头举在嘴边,睁着黑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两人看。
“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儿。”贺冲抬眼看她,“你要不要抱抱?”
周茉赶忙摇头:“不不不,我从来没抱过小孩子,不敢。”但小婴儿那粉扑扑肉乎乎的小脸,还是引得周茉伸手轻轻戳了截。
她怕被周险发现,赶紧收回了手,悄声对贺冲说:“好软啊!”
贺冲憋着笑没说话。
没一会儿,周险冲好了奶粉。
他大马金刀地在沙发上坐下,从贺冲手里将小女儿接了过去,一手护着小女儿的头,一手拿着奶瓶给她喂奶。
这场景让周茉想到了一句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周险看向贺冲:“你们这次过来准备待几天?”
“初四下午走,这两天要在你这儿叨扰了。”
“这地方小,招待不同。上回你来枝川,我正好在外地出差,也没跟你吃上饭。”
贺冲笑着说:“所以我这不是专门带人上门来蹭吃蹭喝了吗?”
两人没寒暄多久,周险口中的“许棠”回来了。
许棠的形象又让周茉大吃一惊。她本在想,能降得住周险的女人,必然会比周险气场更加强大,谁知见了面才发现,许棠笑意盈盈,柔声细语,娇小得仿佛弱不禁风,和周险分明是一条一刚的两个极端。
许棠知道贺冲和周茉还没吃中饭,进门之后打了声招呼,便直奔厨房去了。
周茉有点过意不去,低声问贺冲:“我能过去帮忙吗?”
贺冲笑了笑:“去吧。”
厨房里,许棠正在挑选袋子里的蔬菜,见周莱走了进来,笑问:“饿了吗?我这裏有番茄,要不要先吃一个?”
周茉赶忙摇头:“不饿,我是来帮忙的。”
“没关系,你去外面歇一会儿吧,我很快就好了。”
但周茉坚持要帮忙,许棠便把挑好的蔬菜递给她,让她帮忙清洗。
一问之下,周茉知道许棠比自己大了几岁,便叫她许棠姐。许棠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两人只是稍加了解,便聊得很投契。
客厅里,贺冲和周险也正聊得热火朝天。
周险朝厨房里瞟了一眼:“女朋友?”
贺冲笑了笑:“正想找你讨教经验呢,当年你跟许家水火不容,是怎么顺利把你丈母娘拿下的?”
周险笑说:“我的经验一般人学不来——是富家小姐?”
“嗯。”
周险挑眉:“有钱人还不好拿捏?”
贺冲笑道:“那倒也是,我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吗?”
“她也姓周?”
“她爸爸是周思培,你打过交道吗?”
周险摇头,顿了一下,又说:“好像听过这名字。”
“这名字很常见,听过不奇怪。”
他们两人兴致勃勃地聊着,不知不觉,饭已经做好了。周险和许棠也还没吃中饭,接到贺冲的消息,知道贺冲和周茉要来,特意等他们一起吃。
席上贺冲和周险喝了一点酒,十分克制。
等吃过中饭,许棠收拾厨房时,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周茉帮忙了。她笑道:“今天太阳不错,你们不如去楼顶上晒晒太阳吧。”
楼顶上支着架子,晾晒着小孩儿的衣服,大约是常有人上来,靠近栏杆的地方摆着几张椅子。周茉扶着栏杆,探出身体往外看,小镇上会是这样自建的楼房,都是三到四层,沿着河流绵延成一片。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那河流微闪着亮光。
贺冲把椅子住后拖了拖,坐了下来,笑着问:“中饭吃得习惯吗?”
周茉点头如捣蒜:“好吃。”
她也在椅子上坐下,刚靠着栏杆晒了会儿太阳,人便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了。
贺冲朝她看了一眼,她穿着一件浅灰色棉服,乌发如墨,皮肤如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干净白皙,她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气质,和这个熙镶喧闹的小镇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他总担心她来了会不习惯,但现在看来她似乎比他想象的适应得更好。
但贺冲转念又想,他在雁南镇的住处,可比这地方破多了,周茉照样能随遇而安。
“你跟周险是怎么认识的?”
“我离开南方之后,有一段时间待在枝川市帮一个朋友经营汽修店,那时候周险也在枝川市,有一回把车送来修理,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那许棠姐和周险是怎么认识的?”
“他俩都是镇上的人,”贺冲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房子,“许棠家就在那儿。”
“两个人的气质……”
“不像小镇出来的是吧?周险他现在是枝川市的大老板,生意做得挺大的。”
周茉敏锐地捕捉到了贺冲话里的关键信息“现在是大老板,那以前呢?”
贺冲笑了:“他以前还真混过一段时间,不过都是幌子,实际上他是给警察当线人,还帮忙破获了一起重大的制毒贩毒案。”
周茉惊讶不已:“为什么你和你的朋友,都是这样的传奇人物!”
贺冲笑着说:“和他比起来,我可算不了什么。”
“和我比起来,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还年轻。”
“也不年轻了……”
贺冲轻拍她的脑袋:“带你出来玩,你还这么垂头丧气的。”
周茉乖乖道:“我错了。”
下午,周险和许棠领着贺冲和周茉去街上逛了逛。
许棠提着小挎包,挽着周茉的手臂,高高兴兴地走在前面。周险手里牵着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跟贺冲走在后面。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跟保姆似的,场面有点儿滑稽。
贺冲忍不住揶揄:“当年认识你的时候,可真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周险微眯着眼,始终注视着前方走在人群之中的许棠:“这样不挺好的吗?”
世事如潮,十丈软红,归于凡俗,拥抱凡俗,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晚上,贺冲要去参加那位长辈的九十大寿寿宴。小地方摆宴都是流水席,贺冲知道周茉一定吃不习惯,便不准备带她去,将她委托给许棠照顾。
经过一下午,周茉已跟许棠形影不离了,帮着做饭,学着带孩子……忙得不亦乐乎。因此贺冲一说不带她去,她反倒高兴得不得了:“你去吧,我不用你操心。”
贺冲心情复杂:“我可能会晚点回来。”
“没事,随便你什么时候回来。”
贺冲:“……”
许棠忍俊不禁:“放心,我会照顾好茉茉的。”
贺冲与贺正奎、贺一飞父子碰头,吃过酒席,陪着做寿的长辈聊了会儿天,等回到周险家中,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楼前水泥空地上支起了火盆,盆里烧着白炭,贺冲远远地就看见那团摇曳的红色火光了。周茉正坐在一张低矮的椅子上,弯着腰,拿着火钳拨弄着白炭。贺冲叫了她一声,慢慢地走了过去:“他们人呢?”
“小朋友们困了,许棠姐哄他们睡觉去了。”
“周险呢?”
“有点事出去了。”
对面还有一张空椅子,贺冲拉了过来,在周茉跟前坐下。
晚饭宴席上喝的酒酒劲还没散,他浑身发热,把大衣敞开,又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两粒,侧身坐着,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斜眼看着周茉。
炭盆里飘起飞灰,周茉的脸被火光映照得红彤彤的,眼里也亮晶晶的。
贺冲笑了,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开心。
“冷不冷?”
周茉摇头。
“想吃点儿东西吗?”
“刚吃完饭没多久呢。”
贺冲站起身,进了屋,没过多久,手里拿了东西出来了。他往地上一路,手一松,地上出现了三四个圆滚液的薯仔。
“火钳给我。”
贺冲接过周茉递来的火钳,拨开上面那一层炭,把薯仔挨个埋进底下的灰堆里,再把炭铺上。
“能熟吗?”
“你别翻它们就能熟。”贺冲把火钳搁到一旁。
两人面对面坐着,周茉盯着炭盆,片刻,她感觉到贺冲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抬眼,果然与他的视线撞上了。
“你在看什么?”
贺冲笑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有吗?”
“要不我找个镜子给你照照?”
周茉笑得眉眼弯弯:“那就是有吧——我确实很高兴呀。”
“高兴什么,跟我说说?”
夜里空气寒凉,但炭火烤得身上暖烘烘的。她笑着说:“原来过年这么好玩。”
“那真是可惜,你没早些认识我。我小时候过年带着飞调皮捣蛋,比这好玩多了。”
“现在也不迟吧?”
她一抬眼,又对上了贺冲的眼睛。她眼眸明亮,看得贺冲不由得心脏猛跳了一下。
贺冲一笑:“不迟,还有好几十年呢。”
他俩聊天的时候,许棠下来了一趟,说得先把孩子的衣服洗了,让他俩自己先坐一会儿:“招待不周,不好意思了。”
贺冲笑着说:“你忙自己的,不用管我们。”
小镇里的年味比大城市里重些,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不远处小孩儿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知道哪家在办喜事,时不时响起锣鼓和唢呐奏乐的声响。
头顶上漫天的寒星,凑热闹一般垂得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
贺冲提起火钳,把白炭和灰堆拨开,一股子浓香立即从炭盆里溢了出来。周茉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贺冲用火钳轻轻戳了截薯仔,感觉已经熟得差不多了,便将薯仔挨个夹了出来。他瞧见周茉伸手去拿,立马将她的手一打:“烫!”
周茉吐了吐舌头。
贺冲进屋,扯了几张纸巾,待士豆凉了一会儿,拿纸巾裹了起来,揭开表皮。周茉紧盯着他的动作,脸上有一个大写的“馋”字。贺冲哭笑不得,把剩了一半的薯仔递给她:“小心烫。”
周茉捏着纸巾接过,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她烫得舌头一哆嗦,呼呼喘气,嚼了两下,立马比出一个大拇指:“好吃!”她舌头都被烫得发音不准了,“吃”字听起来跟“次”字一个音。
贺冲乐不可支:“就一个烤薯仔,看你的反应,别人还以为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周茉含混不清地说:“比山珍海味好吃多了。”
烤熟的薯仔没加任何佐料,只有食材原本的味道,但在此情此景之下,真比她以往吃过的任何东西都更美味。
贺冲看她吃得开心,忍不住又替她剥了一个。她毫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手上的薯仔,才觉察自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于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贺冲的视线落在她的唇角——那儿留下了一点儿薯仔屑。他忽然凑近,伸出手指轻轻一擦,低下头去,在她唇上轻轻碰了碰。
周茉吓得心脏停了一秒,下意识地伸手将他一推:“被人看到了。”
贺冲笑了:“看到又怎么了?”
周茉瞪了他一眼:“这是在别人家。”
“那在自己家就可以吗?”
周茉语塞了,辩不过他,脸都红了。
贺冲退回去,不逗她了,望了望剩下的薯仔,问道:“还吃吗?”
“饱了。”
周茉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她看向远处,夜雾之中山峦层层,西城在哪个方向,已彻底辨别不清了。虽可以预见回去以后周思培和唐书兰会如何震怒,但此时此刻不受任何拘来的自由和快乐,已然让她情愿面对未来的任何惩罚。
周茉喃喃道:“好奇怪,顾阿姨没接到我,怎么一整天都没给我打电话?”
想冲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决定装作没听见这句话。
炭盆里的火渐渐小了,许棠洗完了衣服,周险也办完事回来了。几个人熄灭了炭火,把椅子搬进了屋内,大家洗漱之后,各自回房休息。
初三一整天,周险和许棠做东,领着他们在鹿山县城里玩了一圈。
初四中午在许棠娘家吃过中饭之后,贺冲和周茉便准备和贺一飞他们一道返程。
许棠想得周到,给贺冲他们准备了一堆的土特产,把吉普车的后备厢塞得满满当当的。许棠早就和周茉互相加了微信,嘱咐周茉有机会一定要来枝川市玩,她做东当地陪。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两个女人之间似乎已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友谊。
临走前,周险将贺冲喊到一边单独说了几句话。
他给贺冲找了一支姻,往车那儿看了一眼,说道:“我真听过周思培这人。年前在枝川市最人谈生意的时候听人提过,他是做进出口贸易的?”
贺冲点点头:“主营是这个。”
“我听人说最近这一块行情不好,做这行的都在赔钱,包括他们周家。”
贺冲沉吟了半天没说话。
周险笑道:“还是那句话,有钱人还不好拿捏?”
车上的周茉往贺冲这边看了一眼,两个男人站在风口处抽烟,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跟线人接头似的。
坐在后座的贺一飞似乎也这么觉得,扒着副驾驶座的椅背对周茉说:“你看他俩像不像在搞地下工作?”
周茉不禁莞尔。
和周险说完话,贺冲回到了车上。
昨晚周茉与许棠聊天到很晚,没有休息好,出发没多久便睡着了。很快,后座的贺一飞和贺正奎也睡得东倒西歪了。
贺冲将车载广播的声音调小,看了看呼吸均匀的周茉,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舅舅和一飞,忍不住笑了。
车行在风中,往西城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