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太年轻了。”会吾将军身体后退,打马欲行。
宗阙弯腰,直接斩断了一条马腿,血液飞溅,马蹄嘶鸣,背上将军翻身落地,头盔已无,却是翻身捡起了地上的刀,可他挥刀欲往,穿梭而来的箭羽已扎穿了他的大腿手臂,让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刀身再度落地。
“将军!!!”
宗阙打马弯腰,将人拉在了马背上,直朝霖国军阵而去:“放箭!”
无数箭矢被火把点燃,在城上士兵大惊失色时铺天盖地的射了过去,惨叫之声极多,即便生还的人,也一时无人敢探头。
“传长襄君命令,出城投降者不杀,三日后攻城!”有士兵伴随着鼓声扬声道。
会吾将军被俘,即便被拔去了箭羽,也是一时不能起身。
【没想到宿主的师父还挺厉害的。】1314赞扬道。
那一波箭羽直接打压了黍国的士气,宗阙再见那浑身被缚的会吾将军时,他的浑身都透着无力。
“柳不折是什么人?”宗阙问道。
会吾将军挣扎不能,转头叹气道:“他啊,他曾是黍国常胜将军柳洵。”
黍国产粮,更是富饶,这一代黍王能够在六国屹立,身边有文武二将,只是文臣张硕本就是上一任黍王留下,古稀之年,案牍劳形,而武则是常胜将军柳洵,战无不胜,替黍国拓宽了不少领土,只是沙场百战,怎会没有暗伤,在黍国征西一役后,柳洵便销声匿迹。
有人说他死在了战场上,有人说他是被黍王杀了,还有人说他是病亡,众说纷纭,但这个人确实再也不见了。
宗阙了解过这个人,其作战速度极快,兵用诡道,出其不意,若有他在,此一战必不会这么顺利。
“你在何处遇到他的?”会吾将军问道,“他还活着吗?”
“沂国,还活着。”宗阙说道,“我遇到他时,他暗伤满身。”
“活着……活着就好啊。”会吾将军叹道。
“他离开黍国是因为伤?”宗阙问道。
将军最向往生死之地便是沙场,柳不折不是畏死之人。
“是因为伤,他满身的伤,早已不能上马作战了,留着也无用。”会吾将军叹道,“传闻长襄君医毒双绝,他如今……”
“暗伤已好,不知道去了哪里。”宗阙说道。
“原来如此,如此也好。”会吾将军轻叹,“看在你师父的面上,别伤芜都百姓。”
“本该如此。”宗阙说道。
会吾将军看着他半晌,蓦然大笑道:“极好,极好!”
与霖国第一战,会吾将军落马被俘,主将已失,黍国朝堂上格外的寂静恐慌。
“大王,长襄君下令,出城投降者不杀。”
“混账!”黍王拍桌,头上流毓摇晃,“下令,谁敢出城,格杀勿论!”
霖军围城,再未进攻,可芜都之内却是杀伐不断,血流成河。
“将军,芜都已乱。”副将说道。
“斩杀无辜臣民是最愚蠢的。”宗阙说道。
若他肯降,作为甥舅还有一线生机,但如此滥杀之人不能留。
越杀,百姓即便口上不说,悖逆之心却会不减反增,民心,从不是强权压迫便能成,兵亦是民。
杀戮,争斗,压迫,霖军围城,黍国宫城却被黍国自己的士兵围了起来,兵戈交鸣,群臣即便奋力弹压,也只能慌忙逃窜。
“抓了黍王,向长襄君投诚!”有人呐喊!
“抓了黍王!”
宫城已乱,黍王坐于王座之上,即便呐喊,也无人护持他分毫。
三日之期未到,芜都城门大开,浴血的将士向长襄君献上了黍王的头颅。
头戴冠冕,君王的眼睛保持着惊恐未定,帐中将军未言,只是立于宗阙身后看着面前跪着的染血将士。
宗阙接过托盘道:“本君接受,从今日起,再无黍国。”
“是。”帐中人皆行礼道。
“接管芜都,吩咐将士不得扰民,搜寻剩下的黍地贵族。”宗阙说道。
“是。”将军们各自领命,纷纷下去传令。
“将军兵不血刃,此举大善。”杨通称赞道。
“此乃多年之功。”宗阙说道。
看似兵不血刃,实则是奉樾多年辛劳,善待伯鲁两地百姓之功。
而压迫只会导致芜都如今的结果,例来失民心者皆是如此,内外兼施,只是这一次格外的快。
黍国亡国,消息传至宁国洛都,朝堂之上一片沉默。
黍国亡的太快了,快到厘先生的车马还未到,便已经没了。
“大王,是否要联合沂国?”有大臣问道。
“报!急信!沂国王室向霖国递上降书!!!”殿外传来急信。
殿中大臣有容色错愕者,有惆怅叹气者,还有深思开口者:“大王,霖国攻伐黍国速度极快,只怕未动筋骨。”
“霖国兴兵宁国边境,一开始就是为了攻伐黍国,防止我宁国后手。”又一大臣道。
“黍国之地本是湿热难行,毒气遍布,霖国士兵畅通无阻,想来是长襄君的缘故。”
“难怪是长襄君领兵……”
殿下大臣议论纷纷,宁王纾看着面前的一幕却未开口言语。
霖国声东击西,再一次抢占先机,断了宁国的后路,而他的大臣和谋士只会放马后炮,若叔华在,必能早一步意识到霖国此次出兵为何,不至于落到如此被动的局面。
若是……
万万没想到,他有一日也会想若是两个字。
“两国并立,宁国进入军备状态。”宁王纾起身道,“宁军可不是黍军那样的叛外之人可比的。”
虽胜算不大,但霖国若敢贸然兴兵,他宁国背水一战,也必能让霖国伤亡惨重。
奉樾敢来,他便奉陪到底。
六国已剩两国,若能胜,当省去他无数心力。
“是。”群臣皆应。
宁王纾从王座上起身,离开了朝堂之上,他一路行至殿中,直到挥退侍从时,才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洒落在了地面上。
黑色的砖瓦,那血液的颜色不明,可沾在手上时却是鲜红一片。
宁王纾咳嗽了两声,寻觅这地毯坐下,大口吸着气。
当年那一箭的伤养了很久,可病情还是反复不定,到如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寿数还剩多少了。
年少时立了收服六国的志向,如今却是快要死了。
既是快死了,有些事情又何必顾忌那么多?他若死而不得志,也该让这天下人为他陪葬,尤其是奉樾。
奉樾一死,霖国必乱。
“叔华,或许不久后我就要去见你了。”公子纾看着掌心中的血液难以抑制的笑了出来。
殿中笑声传至殿外,侍从低着头,指上亦有颤栗之感。
霖黍两国战事结束,宗阙却是一时还不能返程,只将信函送至了淞都城。
“大王,长襄君说黍地混乱,待整顿好后就会回来。”传信士兵汇报道。
“寡人知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奉樾说道。
“是,多谢大王。”士兵匆匆离开。
奉樾展信,看着其中笔走剑锋的寥寥数语,反复看了几遍,信上所说无非是黍王身死,黍地混乱,需要整顿,否则即便攻下也是功亏一篑。
全是国事,没有一句问他好还是不好的。
奉樾将信折起,放在了匣中,却又是难忍,拿出来再度细看一遍,也未发现任何关切他的话语。
“难道就一点儿也没有想我?”奉樾将信重新放进匣中,随手按下了匣盖。
若说战事忙碌也就罢了,已经结束,便是一两个字问询也可,可是没有。
霖国夜色寂静,宫廷之中侍奉的人不多,奉樾沐浴之后擦着发尾坐在桌案边看着呈上来的秘信。
霖国直取芜都,宁国果然有了动静,进入军备状态,宁国尚武,即便霖国胜算更大,要想拿下,也必会伤筋动骨。
伯鲁两地虽然看着国泰民安,黍国看起来也被攻下,但一旦中央疲弱,那些潜伏之人必会借机煽风点火,想要真的融汇为一国,需要数十年之功方才能成。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要行走的更加谨慎。
奉樾放下发尾,取过笔在纸上记录着需要斟酌的地方,反复修改着。
霖国从前记录多用布帛竹简,绢帛耗费太贵,而竹简又不便携带,霖国经营多年,宗阙做出了这用树皮草木便可成的纸张,不仅记录方便,寻常人家的孩童亦可用此书写,比之绢帛竹简都要方便许多。
奉樾略有沉吟,笔尖触碰纸张时,破空之声呼啸而来,他翻身避让,再看时一支箭羽穿过了窗户,落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有物穿过,殿外侍卫纷纷响应,侍从已入殿:“有刺客!护驾!大王你没事吧?!”
“无事,在宫中搜捕。”奉樾起身,拔下了墙上的箭羽打量着。
虽然做了伪装,但是只有宁国的箭才会如此制漆,箭尖微有绿芒。
“是。”侍卫领命。
“大王,这箭上有毒!”侍从近前护着道,“您没伤到哪儿吧?”
“无事。”奉樾沉吟道。
染毒,天下皆知长襄君医毒双绝,若宗阙在,用毒对他无用,可他现在不在,对方是想要他的命。
宁王纾已经技穷至此了吗?
“大王,夜里凉,您先披上斗篷,若是着了凉,长襄君回来必是要担心的。”侍从转身寻来了斗篷。
奉樾披上,自行系上了带子道:“今日宫中之事勿要传出去。”
尤其不要传到宗阙耳朵里。
“是,奴省得。”侍从行礼道。
“大王,殿外皆是搜寻过。”入殿侍卫低头进来行礼道,“未曾发现贼人……”
奉樾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寡人似乎……”从未见过你。
话语未出,那侍卫已是拔刀劈了过来,刀上亦有绿芒。
“大王!”侍从瞪大眼睛,已倾身上去。
然夜色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极响亮的声音。
砰!
一声消弭,那提着刀的侍卫圆睁着眼睛倒了下去,头顶一枚清晰的孔洞。
侍从吓得跪地,一时站不起来,转头看去,君王的手上拿着一件漆黑的有着孔洞的东西,洞口微微冒着烟,而杀了那贼人的明显就是那东西。
“大王!!”侍卫们围了过来。
奉樾以衣袖遮掩了手上的东西道:“核查所有宫人,此次刺杀之人不止一人。”
“是。”侍卫将那死去之人托拖了下去,皆是心有余悸。
不仅是因为刺客无孔不入,还是因为君王所执武器不像是袖箭,却是能直接穿透头骨,还未看清痕迹,直接毙命。
“还能起来吗?”奉樾看着坐在地上的侍从问道。
“大王,奴腿软。”侍从低头说道。
“无妨,待能站起来再起。”奉樾按了下他的肩膀,“你此次护驾有功,寡人自当嘉赏你。”
“是,多谢大王。”侍从感激行礼道。
对照户籍,一应刺客皆是被逮捕,有新混进宫中顶替的,亦有待了多年的。
“大王,臣有罪,臣必逼问出他们的来历!”为首侍卫跪地,面露忐忑。
“不必,一应杖杀,尸身送回宁国。”奉樾语气轻淡。
“是。”侍卫们皆领命。
“霖国宫中生乱,事出侍卫,不可不罚。”奉樾说道。
“是臣失职,差点儿伤及大王,臣领罚。”为首侍卫拱手道。
“二十军棍。”奉樾说道。
“是,多谢大王。”侍卫首领行礼道。
多人杖杀,尸身当晚就运出了淞都,赶往了宁国,霖军逼近宁国边境三十里外,霖王问责宁王。
宁国派遣刺客,是否想要毁掉两国邦交,燃起战端。
“宁国真往霖国派了刺客?”
“如今霖国如此强大,若真是开战,我宁国可有胜算?”
“黍国已被吞并,大王紧接着刺杀,是不是真要起战事了?”
“打就打,我宁国何曾怕过别国。”
“大王,不知宁国刺杀之事是何人作祟?”朝堂之上有大臣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宁王纾自知计划失败,但这顶帽子却不能任由扣下来,否则便占不住理字,“宁国有何理由要杀他,若想杀他,又何须如此手段,宁国大军并非摆设,既想诬陷,便该拿出证据来。”
信帛送达,奉樾轻笑一声:“他倒是十足无耻。”
不过例来也是如此,行事需占理,即便是造反,也要打上清君侧的名号出来。
只是即便宁国兵力强盛,也不该这个时候挑衅才对,宁王在着急什么?
“大王。”侍从匆匆入殿道,“侍卫传报,长襄君已到淞都城外了。”
“什么?!”奉樾眸中有惊喜浮现,起身道,“大军何时开拔回来?寡人竟不知道。”
分别许久,他还以为还需再等上一段时间,却没有想到他竟要回来了。
“大王,长襄君未带大军,而是带了身边随从快马赶回来的。”侍从小心道,“您遭遇刺杀之事问责宁国,想来长襄君也知道了。”
但大王遇到刺杀未及时告知,这回来是关心还是算账可就未可知了。
奉樾绕过桌案的步伐一滞,思忖道:“将斗篷取来,寡人去看看母后。”
宗阙尊重母后,他还是去躲躲才好。
“是。”侍从匆匆捧起斗篷。
奉樾匆匆出殿,却已闻快马疾驰之声,待他踏出殿门时,马蹄嘶鸣,风尘仆仆的男人从马上跨下,几步已行至了面前。
一身戎装,半身风霜,龙行虎步,漆黑深邃的眸却只定格在他一人身上。
奉樾目光顿住,心脏蓦然怦怦跳了起来,待人行至面前打量周身时,已是屏住了呼吸:“你看什么?”
他的身体在这一句话后被男人拥在了怀里,腰身发丝皆被扣住:“你无事。”
奉樾的心突然就定了,他伸出手抱住了男人微凉的盔甲,鼻尖酸涩,眸中却带笑:“我无事,一点儿事都没有。”
因为担心他,所以匆匆赶回吗。
盔甲胳的有些发疼奉樾却不愿意松开:“你呢?”
“我没事。”宗阙松开了他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奉樾轻怔,眼神微躲,又对上了男人的视线道:“听说你回来,自是出来迎接你。”
【宿主他骗人,他怕你收拾他,想回娘家。】1314报信道。
宗阙深深看着面前的君王道:“我信你。”
奉樾对上他的视线,突然觉得有些心虚,总觉得辜负了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