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社团活动,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元旦,大家都在想节目。身为所在社团的干事,大一新生承担的事情就比较多。
但是,布陌泽就属于无所事事坐在椅子上发呆的那类人。旁人看来确实是在发呆,实际上他还是在想白以安与霍廷之间的关系。
手表这事,布陌泽告诉了巩向朋,还让他派人密切关注单加存的动向。但就现阶段而言,这金表在白以安自杀事件里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往下查,就好像在探究人家的隐私;可如果不调查,又觉得整件事诡异至极,无从解释。
再说,霍廷如果想要回手表,必然会再去找单加存。但过了这么些时日,单加存好像也没有什么消息。
单加存是不是已经被霍廷发现抓走了?要是被抓,巩向朋应该会通知他,及时采取行动才对。
难道,霍廷已经知道手表不在单加存身上,故而放弃了对他的寻找?惨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换句话说,霍廷知道金表在哪儿。
“秋萌。”布陌泽陡然间抬头,金表在她那里。
这时候,走过来几个女同学,既不是同个社团的,也不是同个区队的。
“那个布陌泽,你现在有时间吗?”其中一女生似乎被其他女生怂恿,被强行推到了布陌泽面前。
布陌泽身子对着社团办公室的门口,漫不经心地说:“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忙。”
几个女生费解地互看一眼,尴尬地问:“忙什么?”明明看他坐在这裏快二十分钟了,期间没干任何事,她们这才鼓起勇气过来。
“忙着想她。”
布陌泽侧过脸,指了指正巧路过办公室门口的秋萌。
“阿嚏——”秋萌冷不丁就打了个喷嚏,怀着不好的预感朝布陌泽那边看了过去。
心想,还真的是他。
布陌泽在几个女生的目光注视下站起,脚步轻松愉快地走向秋萌,见她手里拎着好几杯奶茶,不高兴地问:“给谁买的?”
“给社团的成员。”秋萌如实回答,看了他一眼又补充了一句,“商场开业,奶茶只要三块钱一杯。这么便宜,你应该不爱喝吧?”
布陌泽挑眉:“三块钱?”他干笑,不是“这么便宜”,而是“实在是太便宜”,让人怀疑是水兑的。
“你爱喝不喝。”秋萌深知布陌泽的想法,转身欲走。
布陌泽伸手拿过其中一杯,勉强地说:“对你要求也不能太高。”
“……”
万恶的有钱人。秋萌白了他一眼,随后看到他身后的那几个女生都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们。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问什么。
“需要帮忙吗?”布陌泽喝着奶茶,笑着问。
“不需要。”秋萌果断拒绝。
随后,布陌泽望着秋萌离开的背影,微微地摇摇头,转身发现那几个女生还在等着他。
“我现在更忙了。”他主动说,“秋萌拒绝了我,我忙着伤心。”
几个女生顿时哑口无言,同时也知道了他“喜欢”的女生名叫秋萌。之后,布陌泽一直保持着喝着奶茶想事情的姿态,全身上下写着四个大字——“闲人勿扰”。
于是,女同学们只好自讨没趣地离开了办公室,走在社团的走廊上,她们仍旧在讨论布陌泽。
“盛阙,布陌泽和那个秋萌该不是已经在交往了吧?”
这个叫盛阙的女生就是上一次得到过布陌泽帮助的女同学,她现在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但又认为,布陌泽和秋萌没准只是逢场作戏。
“可能只是关系比较好吧。我看那个秋萌对他挺冷淡的。”另一个女生宽慰道。
盛阙笑笑,心裏一乐,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随后,可爱的女生们又有说有笑地去做正经事了。
秋萌来到速录社,手上的奶茶只够给别人喝了,她的那杯已经被布陌泽拿走了。
“你不喝吗?”同个社团的严礼走过来,盯着双手空空的秋萌问。
秋萌看了他一眼,这才想起这人是谁。那天捡起她照片时候的表情,秋萌到现在还记得。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轻蔑与厌恶。
“我喝过了。”秋萌随口答。
严礼注视着她,把自己手中的奶茶放到她手心裏,说:“没喝过就没喝过,不需要撒谎。”
他的手是冰凉的,指尖的触感让人为之紧张。秋萌手一缩,本能地拒绝他的好意。
“我跟你说的意思就是‘我不喝’。”秋萌微微蹙起眉头。瞪了他一眼,迈步往办公室内走。
哪知严礼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强行让她正对着自己,压低声音道:“公休那天下午,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
“那又怎么样?”秋萌沉着应付。
严礼的神情和说话声虽和平时一样,但就是让人感觉到了一种疾言厉色的压迫感。
“那又怎么样?”严礼冷笑着重复这句话,随后将她拽进怀里,直视着她的眼睛,“你们放走了一个小偷,你说怎么样?”
手臂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掐得秋萌都感觉到了疼痛。但同时也让秋萌深刻地明白,严礼究竟在厌恶与轻蔑什么。
她丝毫没有畏惧,反倒迎难而上,右手揪住严礼的领口,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消失。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你为什么不抓住他?”
严礼眼神闪烁,对于秋萌的逼问,他竟有些走神。她的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眼睫毛密而长,惊艳决绝。
“你少管我的事。”末了,秋萌一把推开严礼,警告道,“我也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意见。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严礼一怔,看着她问:“对你有想法也不重要吗?”
秋萌抬眼望着他,深知他说这话的含义,便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你。”
她的冷静自持让严礼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是真的。
但,人会变,感情也一样。不过,这世间有一样东西永远不会变,永远存在,那就是每个人藏在心裏的秘密。
“照片。”严礼冷哼一声,看着她转过去的背影问,“为什么你会有一张连环杀人犯的照片?”
秋萌站在原地,没有回身,没有说话。
“你是他什么人?”严礼步步紧逼。
办公室内同学、学长、学姐都在,他们热烈讨论着。即便他们这个速录社没有什么可以拿到舞台上表演的节目,但重在参与,海报还是要出的,也是为了配合元旦的到来。
声音嘈杂,人来人往,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异样。
“严礼,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别管我的事情。”秋萌掷地有声地说完这句话后,没有选择走进办公室,而是转身离开了。
严礼没有拦住她,他问出这些问题并不是本意,不过现在多说无益。他把秋萌惹恼的同时也似乎明白了她心底的秘密。
“我到现在都还有种错觉,那就是白以安没死。虽然,我也不是她的粉丝,也很少关注她。只是觉得她的死被放大到了现实中,总觉得不可思议到可怕。”
过道上,两个穿着作训服的女生站在墙边对着手机惋惜地说。
“这些明星也不容易,表面上光鲜亮丽,可能背后都躲在角落里把所有痛苦都自己吞了。网络上之前也有对白以安不好的言论,现在都转好了,都在哀悼。可是有什么用呢,就连我也曾经说白以安没有演技,歌也不好好唱这样的话,想想真的是……”
听到这样的对话,秋萌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略微气愤的脚步。心想,网络的言论真的转好了吗?呵,只不过少了一个挨骂的人,他们很快就会把矛头指向别人。这世上,从来都少不了舆论受害者。
她缓缓转身,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继续听她们聊天。
“记得我准备高考的那一年,也听说过一个明星自杀,好像是叫关欣,不是很出名,但其实歌唱得还不错。当时很多言论都在说她整容啊、傍大款啊,真的超级难听,可以说是恶心。”
“唉,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不是人们手中的武器,而是不负责任的言论,杀人于无形。”
说这话的女生一抬头,秋萌就认出来了。
“季学姐?”
“秋萌。”季悦笙惊喜地朝她走过去,笑容甜美,问,“参加社团活动吗?”
秋萌点头,有段时间没见到季学姐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们聊天的内容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元旦文艺会演那天,我们区队还要大合唱呢。”季学姐捂着嘴笑,似乎对大合唱这事感到难为情,“说到这事,我还要去趟学生会。”
旁边的另一个学姐调侃道:“又是祁司找你吧?他啊,一天不见你,就浑身难受。”
“是公事。”季悦笙难为情地推了她一下,随即同秋萌告别,“那下次有时间再聊。”
“嗯,再见。”秋萌同她挥手。
等到季学姐走出大门,秋萌沉思半会儿,转而去了篮球社。
“布陌泽……”
秋萌站在门口唤了声他的名字,却发现办公室里多了好几个人,都围在一起聊天。这些人无非就是布陌泽宿舍里的男生,以及她宿舍里的女生……嗯?
“你们好恶心。”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方尔嫌弃地朝男生撇嘴,拉过秋萌说,“他们在说下流的笑话。”
施予淡定地说:“嗯,又黄又暴力的十八禁。”
崔以则笑着说:“那尺度小一点。”
布陌泽一听,忙起身拽过秋萌,捂住了她的耳朵,警告道:“不能有尺度。”
方尔和施予同时瞪眼啧啧道:“秋萌又不是没听过这些笑话,宿舍里舒澄澄总是讲,比你们男生讲得还要劲爆。”
“那也不行。”布陌泽瞪了她们一眼,边说边拉着秋萌往外走,回头还叮嘱了一句,“以则,你把你们接下来要聊的录下来,我回宿舍慢慢听。”
“哈哈,布陌泽你个流氓!”众人齐刷刷地挤对道。
两个人走出了社团活动中心,步调一致,慢慢地走在校园里的公园小径上。
“你知道三年前自杀的明星关欣吗?”秋萌开门见山地问道,但还没等布陌泽回答,她又困惑地问了句,“为什么你连霍廷都认识?”
布陌泽没有犹豫,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他说:“如果你生活在那种环境下,也会认识很多你并不喜欢的人。霍廷不仅是那家酒吧的老板,还是各种娱乐会所的大亨。”
“所以这样的人会和白以安有联系是正常的事吗?”
“他们之间产生任何联系都正常。”布陌泽淡然地说,“就像我们,在没考入警校之前,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有联系。一旦交集产生,那么发生了各种结果也就不意外了。”
秋萌会这么问是基于她所不知道的真相之上,可即便白以安和霍廷有联系,也没办法说明她的死和他有关。
说到底,他们为什么抓着白以安的死不放呢?
“巩队这个人真的是……麻烦。”秋萌想起巩向朋的嘱托,顿觉头疼。她随后又问,“星期三下午公休时,你来找我的路上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布陌泽不假思索地说:“除了你宿舍里那三个像做错事的室友之外,没有其他特别的人。”
是吗?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会这么问显然是遇见谁了。”布陌泽思路敏捷,反过来问她,“谁?”
“严礼。”秋萌觉得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就是严礼。”
这个严礼行踪诡异,而且目的不纯。他抓着她手中的那张照片不放,并以此咄咄相逼。但秋萌能肯定的一点是,严礼对犯罪分子有着出乎意料的憎恶感。
“他那天绝对跟踪了我,因为就连放走单加存这事他都知道。”
走到校园小池塘的柳树下,秋萌和布陌泽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布陌泽。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阴沉着脸问。
秋萌讶异了下,没料到布陌泽会把关注力放到这个点上,竟一时犹豫了,因为是在见了他之后又遇上了严礼。
“他和你是一个社团的。”布陌泽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极度不情愿地揭开事实,“所以你买的奶茶还有他的份是不是?”
“我们现在聊的又不是这个!”真是要疯了。
“他喝了之后死了吗?”
“布陌泽!”
“我不开玩笑。”布陌泽严肃地看着她,说,“你离我的那些情敌远一点,不要去招惹他们。”
“我连你都离得远远的。”秋萌白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两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