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倒是经得起推敲,只不过她一个警校生居然能获得单加存的信任。小偷的狡猾,他不是没见识过。单加存如果这么好教,早就不走弯路了。
但他瞧了眼一旁面色凝重的布陌泽,就没有再追问秋萌。
“他死前和我说了三个数字,分别是‘6’‘2’‘8’,我暂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秋萌吸吸鼻子,主动说。
交警大队的人勘查完现场,朝着站在不远处的巩队走去,生无可恋道:“我说巩队,最近事儿有点多啊。”
巩向朋知道他要调侃什么,忙打住:“行了,我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你别给我添堵。能找到肇事车辆,咱俩日子就都好过。”
交警苦笑着摇摇头,扫了一眼秋萌和布陌泽,这两个人上次也在。这长相清冷的女生好像还受了伤来着。
但他没有多问,转身忙正经事去了。
之后,匆匆忙忙赶来的刘超和小蔡没有问现场发生了什么,小蔡直接对巩队说:“我去看了邮局附近的房子。白以安租过的屋子至今空着,按照房东的说法,白以安搬走之后,她也没再租给别人。房间一直保持着原先的模样。”
刘超也僵冷着脸,接上小蔡说的话:“他去查了白以安之前的住处,我呢就厚着脸皮联系了罗非。人家到底是混迹那个圈子的,说话滴水不漏啊。”
巩向朋“啧”了声,招手:“回局里,这裏实在是太冷了!”
刚转身,布陌泽就叫住巩向朋,朝他递过去手机,面无表情道:“兰队的电话。”
“哼,不接,才不想被他骂。”巩向朋直接拒绝,随后还骂了句脏话。
结果就是布陌泽开了扩音,周围的人全部都听见了兰队骂巩向朋的声音。
“真是够了!”巩向朋一把夺过手机,取消外扩,清了清嗓子,好声好气地说,“兰队,有何吩咐啊?”
兰际成在电话那头已经发火很长时间了,光是布陌泽和秋萌这两个我行我素的学生都让他头疼。这个重案中队一把手还这副德行,要是学生出了点什么事,要怎么办?
“行行,知道了。”巩向朋不耐烦地敷衍他,“保证毫发无损,安全带回。我说你要真的这么放心不下,我求你再也不要让他们出校门了。你对大队的学生都下禁令,谁都不准出校门。”
布陌泽冷着脸,抢回手机,强行地把话题扭转。之后他挂了电话,对巩向朋说:“我要有那个时间,宁愿和秋萌在学校相亲相爱,谁要管你的破案子。”
“破案子?啊,真是气死人了。我枪呢,啊?枪呢?”巩向朋突然幼稚得像个小孩,和他们较上了真。
最后相持无果,几个人返回了公安局。
刘超、小蔡还有巩向朋身上穿的都是警服,只有秋萌和布陌泽穿着黑色的作训服,而且为了方便行事,两个人还摘掉了肩章和臂章。
“我们现在都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进行搜查。那房子的房东一时半会儿也不想着出租,我们的搜查令肯定是批不下来的。”
回到办公室,都还没坐下,小蔡就第一时间打了个预防针,惹得巩向朋当即就一个白眼翻了过来。
“那就偷偷摸摸进去。”布陌泽跷着二郎腿,立马出了个馊主意。
巩向朋和刘超、小蔡不约而同地斜睨他一眼,齐声反问:“拜托你穿警服的时候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地耍流氓!”
布陌泽无辜地摊手,面向秋萌:“我流氓耍得这么明显吗?”
秋萌瞥了他一眼,不予置评,而是对巩向朋说:“我可以和布陌泽一起流氓一次。”
“嗯?”
于是乎,两个人穿着黑色作训服,像是专门为了此次行动而准备的夜行衣,就这样来到了白以安最开始租住的地方。
“我白天查看过了,后院那里可以顺着水管还有空调外机直接爬上三楼阳台。”
巩向朋开车停在了房子对面的街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小蔡头头是道地帮他们分析路线。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小蔡尴尬地笑对秋萌和布陌泽投来的异样目光。
“看得出来你那会儿也想耍流氓。”下车之前,布陌泽如此调侃了句小蔡。
小蔡哈哈大笑,掩饰着被看穿的内心。随后忙赶着他们下车,还不忘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巩向朋扭头看着他们过了马路,突然心中不安。他搓了搓冰冷的双手,解下安全带对小蔡说:“我得过去看着他们,你们留在这裏。”
“行。”
等巩向朋下车之后,小蔡将车掉头开到了对面的街边,方便监视周边情况以及接应巩队他们。
“话说,你联系罗非的具体结果是什么?”车上,小蔡问。
刘超眼神犀利地盯着巩向朋他们所在的那个方向,嘴上回答:“我没有告诉他我是警察,我只是说我是刚入行的新人,想问问有什么门路。”
“他怎么说?”小蔡好奇。
“哼。”刘超冷笑,嘴角都抽了抽,光是回忆都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他咬牙切齿道,“他个孙子居然让我先发照片!说这年头帅哥和美女都受欢迎,有时候因为某些人的癖好,帅哥更吃香!”
“噗——”小蔡忍不住笑出了声,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他那是看得起你呢。再说了,这年头爱情不分年龄、不分性别。”
“爷是比钢筋还要直的直男!”刘超闷声抗议。
小蔡安抚,随后继续问:“那你后来有提到白以安或者关欣吗?按照布陌泽的分析,罗非一定会对关欣有印象。毕竟,她是他手下艺人的垫脚石。”
刘超叹了口气:“我没有直接问。我只是试探性地提到,问他前不久白以安直逼一线女星的位置是不是得到了他的帮助。”
“我猜他肯定吹牛了。”
“嗯。”刘超点头,“他哈哈大笑着说着他的丰功伟绩。还说听我声音就觉得我还年轻,不懂圈内规则。什么富豪、高官,他认识的人很多,路子广,艺人得到的机会自然多。”
“所以他根本不认为这种不符合价值观的行为很不正常。”此时,小蔡脸上没有半点嬉笑模样,转而严肃认真。
刘超手扶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冷哼:“我提出质疑,他却说大家都是成年人,有判断能力,潜规则其实就是一种取舍问题。大家都有虚荣心,都想要过得更好,那么既然要成功,就必须付出代价。”
虚荣心不假,人人都有。但这种普遍存在的问题不代表它就是合理的。正是因为存在这种并非主流的思想,社会大众才会推崇正确的价值观来引导心理。
小蔡耸耸肩,裸|露在外的脖子感到一阵阵阴冷。他们都见过太多社会的阴暗面,甚至清醒地认识到人可以坏到不敢想象的地步。一个人能有多坏,这是没有底线标准的。
“但他也提到了一个人。”
小蔡扭头看刘超,等着他说下半句。
“罗非提到了钱老板。”
当时刘超下意识地认为他所说的钱老板就是田钱。于是他假意说,那么有钱的人他只听说过一个叫作田钱的田老板。哪知,罗非听后哈哈大笑,告诉他“看破不说破”。
刘超说到这儿,小蔡觉得这事情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上次刘超和布陌泽去试探田钱,他也毫不掩饰地透露出和娱乐圈的人有瓜葛。
所以田钱在白以安和关欣自杀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就非常明了。
“不仅如此,罗非还讲到他黑道白道都有认识的人,白道他没说是谁,黑道很明显讲的就是霍廷。”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男人的直觉。”
“以后不要讲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沉默半晌,刘超捂了捂冻坏的耳朵,又补了一句:“布陌泽说罗非是中间人,可依我判断,霍廷也是。”
“唉——”小蔡长叹一口气,舒展了下身子,有些丧气地说,“说实话,就算查出来关欣所受的遭遇,我们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至少可以把真相告诉世人。”
“为什么真相总建立在那么多条人命上?”
车内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凝望着那幢黑漆漆的大楼,只好再次振作提高警惕。
“布陌泽!”
秋萌正顺着水管往上爬,紧跟其后的布陌泽却用手托了下她的屁股,帮助她更稳当地爬上阳台。结果,秋萌差点没拿脚将他踹下去。
等到他们顺利爬到阳台,布陌泽立马向秋萌解释:“我发誓我那个动作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从没有一刻像那会儿一样正人君子。”
“你迟早会被我打死!”秋萌捏了捏拳头,完全没办法接受他当时的举动,因为这又让她想起霍廷已死的那个手下。
阳台是复古式的,呈半圆形。内侧还摆了几盆鲜花,他们跑上来的时候蹭到了好几朵花,花瓣都掉了一地。
巩向朋示意他们别斗嘴,看了看阳台上折叠式的玻璃门,构造装扮都很有味道。
“没上锁。”检查了一会儿,巩向朋意外于眼下的发现。
而这个发现令秋萌和布陌泽同时提高了警惕,稍稍弓着腰时刻准备打开这扇玻璃门,也做好准备面对门内会发生的任何突发|情况。
折叠式的玻璃门底下也有小小的滑轮,推开来必定会发出声响。好在房东并不住在这裏,就算有了点动静也不至于打扰到别人。
“一步之遥啊。”布陌泽站在阳台上眺望,隔壁就是邮局。
巩向朋则专注于开门,示意一旁同他一样高度集中注意力的秋萌和他一起推开这扇门。
这会儿布陌泽回过身,上前拉开秋萌,表示这种粗活应该男人来做。秋萌没有任何异议,垂手退到一边。
推得再小心,这玻璃门也还是发出了轮子滚动摩擦的声响。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皱眉,夜间任何一点点细碎的声音都让人崩溃。
但三个人还是硬着头皮将门拉开,一拉开白色的窗帘就随风飘动,帘子的下摆拼命地往外钻,好像囚禁的灵魂急切地想要摆脱阴暗。
月光照进屋内,一览无遗。
没有什么逼仄阴暗的潮湿气息,大抵是房间向阳的缘故。房间虽小,却五脏俱全,规划得合理,也很节省空间。
“床、沙发都还在。”
三个人藉着月光观察了一番后,没有发现异样,随即慢慢地踏进屋内。
“白以安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布陌泽双手插兜,徘徊于墙边落了灰尘的桌旁。
巩向朋蹲在床边,轻声答:“关欣死的那年。”
布陌泽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抽出手尝试着小心拉出抽屉,裏面空无一物。
房间的柜子上还摆着花瓶,花瓶里早已经没有花了。秋萌在打量的时候却觉得哪里不一样。
“白以安家里有花吗?”她问。
巩向朋查看床底下,听到秋萌的声音,侧了侧身子摇头说:“还真没发现。她家里的摆设极简单,没有生活的气息。”
这个花瓶很漂亮、很精致,像是专门为了插上一束特别的鲜花而买。白以安当时买的是什么花呢?
秋萌不得其解,在房间里小心踱步,看见布陌泽还在一个一个地拉开抽屉检查,便走了过去。
“我在桌子和墙的缝隙里找到了这个。”见秋萌过来,布陌泽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那是被撕下来的信封上的封口条。
“会不会是……”秋萌惊讶,却也不敢断定。
“暂时是抱着侥幸心理在找,可能性极小。”布陌泽认真搜索着,却也相当明白结果。本身他们就不清楚关欣到底有没有写信,所以白以安家里就算有信封,也不能肯定信件来自于关欣。
秋萌微微点头,瞥见布陌泽衣袖上沾了墙灰,不自觉地就伸手替他掸了掸。
“呵。”布陌泽低头轻笑,对秋萌这一举动很是满足。他悄然抓过她的手臂,同她耳语,“我已经想好咱儿子以后要上什么学校了。”
“我还是离你远点,免得你分心。”秋萌淡定地推开他的手,转身同他分开,各干各的。
布陌泽笑意颇浓,怎么从来不知道掸个灰尘还能把人掸得这么春心荡漾?就这么会儿工夫,他连他们的未来都想好了。
浓重月色之下,各怀心思。
“什么也没有。”巩向朋起身,略微失望地把手电的光聚焦到了布陌泽身上。
还在那里和抽屉较真的布陌泽在检查完最后一格抽屉的时候,突然关合出了点问题,关回去的时候卡顿了一下。
他招招手,巩向朋和秋萌一起围了过去。只见布陌泽蹲下身,重新将抽屉拉开,然后用手摸了摸抽屉底儿。
“有东西粘在下面。”
布陌泽伸手去抠,巩向朋立马拿手电往底下照,顿时低呼:“是张纸!”
话音刚落,布陌泽就把这张纸从底下给抠了出来。这是一张对折的普通印花纸,映着光还能隐约看见字迹。
“打开来看看。”秋萌说。
于是,三个人盘腿坐在地板上。巩向朋举着手电照着字,布陌泽展开信件时,从裏面掉落了一根干枯的植物,他捡起放在手心。之后轻声将这封信念完。
寒夜里,房间没有暖气,又开着窗,哪怕是细微的穿堂风都让他们不禁打了个寒战,而信里的内容更加,一字一句告诉他们关欣自杀前的状态,以及她想要告诉白以安的秘密。
信的最后,关欣说:“安安,我们都活得很辛苦。可路是我们自己选的,爱人也是我们自己选的。现在的我,每天吃饭都很痛苦,拿着筷子的时候,我就想筷子会不会戳瞎我的眼睛,甚至开门、关窗都觉得生不如死。好像下一秒,窗外的风就会把我卷走,狠狠地把我摔在楼下。天天看那些留言,我难过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说得对,我唱歌难听,我没有演技,我是个只会靠出卖肉体获取机会的艺人……但幸好,他们不知道,我那么爱你。”
布陌泽将信递给巩向朋,盯着手心那干枯的植物,苦涩难言。白以安和关欣明明是熟识的,却用信件沟通。
“看来,我们可以重新调查了。”巩向朋捏着那封信,信誓旦旦地说,“自杀的案子我们无能为力,但如果牵扯到了性|交易,那绝对不会就此罢手的。”
秋萌在听布陌泽念信的时候,一直强忍着内心的悲怆。关欣的用语一点都不激烈,却紧紧揪住了她的心。满满的绝望流露在平淡的字里行间,最正面最强烈的莫过于最后一句“我那么爱你”。
“这是什么?”秋萌的视线落在布陌泽的手心上。
布陌泽摇头,他不认识这株小植物。它已经枯萎很久好像下一秒就会碎了,所以他最后又轻轻地放进了口袋。
“这信上提到了好几个人。‘罗经纪人’毋庸置疑说的是罗非,和刘超提供的信息是一致的。看样子的确是他介绍给关欣那些面试机会或者是应酬机会。但她后面说,他们欺骗了很多怀揣着梦想的女孩,伤害了她们。‘他们’指的是谁?”
巩向朋重新看了一遍信的内容,通篇读下来,没有更多他想要的内容。如果性|交易有实锤,那这事调查起来就不难。
“‘他们用放大镜看我的身体,我就这样暴露给他们看,像是物品。’”巩向朋眉心一阵刺痛,他轻念着信中这句话。他不敢想象一个曼妙的少女就这样被猥琐的男人看光身子,带着轻蔑与色情的目光。
秋萌起身,不想再听,也不愿再看,她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对他们说:“回去吧。”
布陌泽也起身,还顺势拉了一把巩向朋。秋萌走到阳台,想了想后转身说:“从正门走吧。”
“同意。”对于秋萌的提议,巩队和布陌泽举手赞成。
结果,秋萌才一打开房门,迎面就撞上了正准备掏钥匙开门的房东。但还没等房东反应过来,布陌泽率先拉着秋萌往回跑,三个人瞬间上演着大逃亡。
使出毕生逃命技巧,手脚利索地翻出阳台,以最快最稳的速度顺着水管、踩着墙面,最后跳到地面上。
“快!”这时,匆匆赶来的刘超忙接应他们。
四个人快速坐进车内,刚关上车门,就看见房东惊慌失措地跑过来,紧张地敲着他们的车窗。因为她准备上楼之前,就看到了路边停着的这辆车,司机是前几天来过的警察。
当时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没想到是家里遭贼了。
“哎呀,警察同志,有小偷!我家进贼啦!”
小蔡瞥了眼后座上用外套盖住脸,假装是被擒住的犯罪分子,看向房东说:“是,我看见了,正准备开车去追。没事,你不用报警了,我先去追,明天过来做现场调查,保护好现场,不要进去。”
房东使劲地点点头。
之后,小蔡驾着车瞬间驶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