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确实是。”
半夜，徐凌双穿着睡衣倚靠在窗边，同薄藤通电话。言语间透着对这件事情的极度不可思议，但在事实面前，她到底还是选择了平静地接受。
这夜，薄藤也无法入眠。因为巩向朋让他查的指纹一事也确定了，高脚杯上的指纹和咖啡杯上的指纹确属同一人。
但巩向朋并没有和他透露对方是谁，这让他无比担心。
“你让我验她的DNA到底在怀疑什么？”徐凌双难以联想这一系列事情的关键所在，“就算秋萌的生父是他，又能说明什么？那个人在秋萌出生那年就死了，他们甚至不曾相认。”
薄藤到这个点都还在办公室，右手手指轻敲着桌面，对徐凌双的推论不敢苟同。
秋萌的生父实际上是寿启望，一个在十九年前制造了九起连环杀人案的变态杀手。九起命案还只是已知的，还有其他的寿启望甚至忘了埋藏尸体的地点。
而抓住寿启望也只是一个巧合。他醉酒驾车被查，进一步调查之才发现他背负好几条人命，那也是源于一枚指纹。
将他抓获之后，连夜审问，才将几年之间的命案给破了。但他还是没能将全部命案都交代，次年就死了。
“或许不相识的只有寿启望，不包括秋萌。”思绪万千，最后薄藤如此说道。根据他的调查，秋萌的妈妈应该是在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情况下同寿启望分手，后来另嫁他人。
徐凌双缓缓地叹了口气：“你还是没告诉我，究竟在怀疑什么。”
薄藤沉默，他的怀疑基于一定的线索，也存在一部分猜测。但两者联系起来，就成为合理的解释。
“早点休息。”
徐凌双没有刻意地追问，她凝望着窗外半夜的风景，和以往都没什么不同，完全没有被得不到解答的疑问渲染得过分神秘，可她还是在意，为什么薄藤会突然注意到秋萌的特殊身份？
三天后。
刑侦大队被紧张的气氛所笼罩，警察还在继续调查恋童癖网站，这边未抓获的嫌疑人却已经死了两个。除了早先发现的被勒死的付晖之外，他们又在另一个区域发现了第二个死者——赵其。
两个区域相隔甚远，赵其是被割喉失血过多而亡。地点则是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中，发现尸体的是森林管理员。
刘超他们看见赵其在名单上排位第二，但第一时间却怎么也联系不到他。而就在他被杀的那天，陶岚岚的手机又诡异地开机了。
“一定是杀了王勋的那个人拿走了手机，用陶岚岚的手机联系这些被害人。”
走廊上，刘超和巩向朋并肩走着，后头还有急匆匆赶上来的小蔡。
“问题是杀了王勋的人为什么会和恋童癖扯上关系？你不觉得这期中少了一个重要的环节吗？”
小蔡提出疑问。
巩向朋一直闷声往前走，他没有停止思考。长长的走廊上都是他们急切又焦躁的脚步声，听得人心裏烦乱。
再加上薄藤已经确定指纹的情况，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恐怕就是难上加难。就算知道是于海晟那又能怎么样，以什么样的名义同他进行交谈？就算于海晟真的同关欣有过节，甚至发生肢体冲突，但关欣毕竟不是他杀的，能说明什么？
最后闹出来的也不过是一堆丑闻而已，这完全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小蔡，我最后问你一遍，这份名单到底还有谁见过？”在推门进办公室之前，巩向朋语气强硬。
小蔡一怔，回想了半天，以一种“不可能”的坚定态度说：“真的没有其他人见过。再说了，布陌泽和秋萌那天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秋萌……”巩向朋皱了皱眉头。
啪地推开门，他猛地想起薄藤告诉他的有关于秋萌的身世。而且付晖的死亡地点……
“寿启望……寿启望……”巩向朋碎碎念着，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弯着腰在电脑上查询起了资料。
刘超和小蔡面对眉头紧锁的巩向朋只能站在对面静心等待，但与此同时小蔡和刘超悄声说：“寿启望不是十几年前轰动一时的连环杀手吗？他不是早死了吗？”
刘超先是摇摇头，后拧着眉头说：“上次那个李警官说付晖死的地方离一宗命案现场极为接近，而那宗命案就是寿启望制造的其中一起。”
“什么情况？模仿杀人？”小蔡感到震惊。
“寿启望只杀年轻漂亮的女人，可现在这个只杀男人，而且手段不一样。关键问题是，两者之间的联系尤其模糊，难以下结论。”
理不清的头绪，陶岚岚的手机、恋童癖死者再加上寿启望连环杀人案，这三者之间的联系简直莫名其妙。
“名单上有联系方式的最后一个人也联系不上吗？”突然间，巩向朋问道。
刘超点头：“嗯，他们所有人警惕性极高，而且在付晖死后，几乎没有一人的手机是能联系上的。”
“下个杀人地点是这儿。”巩向朋把电脑屏幕转过来，面朝着刘超和小蔡，说，“严密监控。”
他们两个定睛一看，那是寿启望自己交代的最后一起命案的杀人现场。巩向朋给出的结论，不难推导凶手就是根据寿启望杀人现场来决定的下一个目标。
“监视秋萌。”
在分配完工作任务之后，巩向朋叫住小蔡，点了支烟，语气沉重。
“啊？”小蔡不解，眼珠转动，似乎在等巩向朋给出个解释。
可巩向朋只是抽着烟，默不作声。他微微仰头轻吐着烟，做这个决定也是无可奈何。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只能是她？
看似毫无关联的三件事情，如果中间人是她，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但他不希望是这样，正因为如此，才要监视她。
小蔡站在原地半天也不见他有所回应，只能服从这个命令。他才刚要走，想起一件事来。
“秋萌现在和布陌泽在一起。”
“这俩人早就在一起了。”巩向朋以为小蔡在说他们的感情史，于是有些不耐烦地扔出这句话。
小蔡连声“不不不”地对巩向朋的回答给予否定，他说：“我的意思是，布陌泽把秋萌从家里接回来了。他们两个貌似要一起跨年。”
突然间，巩向朋又想起什么。他重新俯身在电脑前，将烟夹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右手移动鼠标，点开系统内的地图。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具体不知道，应该几天前吧。”
巩向朋盯着付晖和赵其的死亡地点，虽然相隔遥远，但分成两个中心点来看，付晖的死亡地点离警校不远，赵其死亡的地点离秋萌家也不算远，全都是在一天之内可以来回的路程……真是巧啊。
“秋萌……可能吗？”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小蔡有点难以相信。
“你去忙吧。”
巩向朋同样没有回答，关掉页面之后，把未抽完的烟给掐灭扔到一次性杯中，然后抓起外套，径直出了门。
因为联系不到这些隐藏于网络背后的人，刘超决定驱车前往，一个一个跟踪查明。他突然想，明明这些人在网站上做着罪恶滔天的勾当，可如今他却想方设法地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这个世界，对于坏人的定义真是模糊。伤天害理的究竟是谁，而他们要保护的又是谁？
以恶制恶，在这个法治的社会里行不通。
刘超真心希望，那个“凶手”能早点收手，那么他还有机会可以不被沦为阶下囚。
这时候，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的薄藤拐了个弯准备去找徐凌双，却被同事告知她不在局里。他才想起，最近两起命案发生地都不在这裏，凌双赶到那边出差了。
他知道后，拿出手机想了想又决定先不打扰她，转身就碰上了风尘仆仆的巩向朋。
“去哪儿？”薄藤看着他问。
巩向朋一边整理着领口，一边说：“查案啊。”
“你先等一下。”
“嗯？”
薄藤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面不改色：“指纹是谁的？”然后看着他整理领口的动作慢下来，最后垂下双手。
“于海晟。”他看似挣扎，却在说出口的瞬间，整个人放松了不少，“最近快被这件事憋坏了，告诉你也没什么，万一以后出了什么意外，你也能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为了两起明星自杀案，有必要开玩笑时连自己的命都搭上吗？”薄藤微眯双眼，对好友这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非常生气。
巩向朋笑了笑说：“关欣脖子上的掐痕，那个潜伏指纹以及白以安家中高脚杯上的指纹都是于海晟的。一个位居高位的领导人，居然和明星有了这种牵扯，你能想象这当中掺杂的利益关系吗？”
“可是霍廷、田钱和于海晟又是什么关系？”
“你别忘了还有一块价值百万的手表。”
巩向朋的提醒让薄藤一下子明白过来，那手表不是霍廷的，但于海晟绝对没有这么多钱买一块如此贵重的手表。
“官商勾结”这个词瞬间跃出脑海，薄藤一下子同巩向朋对视上，四目相对，想的是同一件事情。
“你偷了他的杯子，他肯定会发现。”薄藤善意提醒。
巩向朋自然明白纸包不住火，对方知道是迟早的事情。但如果发现后于海晟乱了阵脚，他这会儿去监视，没准还能找到一些线索。
“如果他们做的事如你所猜想的那般，那这绝对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事情。”
“我先找到其他证据再说。”巩向朋很固执。但事实就是如此，一枚指纹、一块表真的不能说明什么。他要的是决定性的证据，能够让他们暗地里做的勾当浮出水面的证据。
“行了，你别操心。”巩向朋拍拍薄藤的肩，反过来宽慰他，“我查到最近霍廷的动向，跟踪调查一下，有消息就告诉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薄藤的那句“注意安全”都没有来得及向他传达，看着他的背影，默念这四个字。
转身瞬间，薄藤想到了徐凌双。突然觉得他是如此牵挂这个朝夕相处的小伙伴，想要知道她的情况，想要和她说一声“注意安全”。
他们各自不停地忙碌，都没有时间抬头望望。蔚蓝的天空一如往常，不同的是气温越来越低，冷到似乎下一秒天空就会飘雪。
“说真的，那些衣服都是什么时候买的？”
和布陌泽逛超市的秋萌，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她想换作谁都会问，独居的大男生，家里的衣柜放着的都是女生的衣服。
不是变态就是个大变态。
布陌泽推着购物车，却也无心购物，总是盯着秋萌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再看就挖了你眼睛。”秋萌伸出手对着他的眼睛恐吓了下。
布陌泽喜欢这样的玩笑，能让他感觉到秋萌的真实。但他回答了她的问题：“在你来过我家之后的第二天，我就每天都在买你的衣服。”
“你别是有异装癖吧？我身上穿的不会是你穿过的吧？”秋萌顿时愣住，脑海中想象的画面让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那倒没有。”布陌泽直说，“不过你穿过的那件白衬衫我倒是每天都有穿。”
衬衫？秋萌回忆下，顿时觉得羞耻度高达百分百。
“草莓、苹果……秋萌你要哪种？”
结账的时候，布陌泽站在收银台旁边的小架子边，对着那上面琳琅满目的东西问。
“什么？”秋萌凑过脑袋，定睛一瞧，浑身血液沸腾，差点对着他的脸就一拳抡过去了。
布陌泽笑得极为腼腆：“我能拿几盒吗？”
“一盒都不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我拿一盒。”
“闭嘴！”
收银台旁边等着结账的顾客都忍不住窃窃私语，含笑偷瞄。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秋萌又气又羞，觉得布陌泽刚刚那一脸期待完全就是在犯罪！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毫无意识被牵动心的感觉，差一点就答应了……
两人嬉笑打闹，全然不知不远处的小蔡。
“啊，真是要死了。”事后，小蔡打电话向巩向朋抱怨，“你是为了虐我这只单身狗故意让我监视他们的吗？他们现在完全就是在热恋！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被虐死。”
意料之中，巩向朋安慰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因为他现在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蔡无语地摇头，关于“为什么要监视秋萌”这个问题，他反覆想了很多遍，却始终坚信，秋萌只是一个纯粹的女孩子。
就如此刻，她在布陌泽身侧时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美好至极。
“为什么不让我买？”拎着满满的东西来到地下停车场的布陌泽执着于这个问题，似有埋怨的成分。
秋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这会儿又被他挑起。她微怒地盯着他：“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吗？”
将东西放到后备厢之后，两个人坐上车，自顾自地系上了安全带。车内一阵沉默，好像彼此都在置气。
“秋萌，你眼睫毛好长啊。”良久，布陌泽却突然轻声说道。
“嗯，你的也很长。”
“那我们生一个吧，这么好的基因不要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