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见多怪，”陶燕翻了翻白眼，“我从初中就开始看武侠了。你呢，什么时候开始看琼瑶阿姨的小说的？”她有意损他。

“谁看琼瑶的小说了，”如她所愿，受了刺|激的成钢呼啦一下收起了适才的嬉皮笑脸，立马开始辩白，“只有你们这些小女生才会上当去看。本人一向对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弔的琼瑶剧退避三舍。”

“嘿嘿，这样哦。”见成钢认真了，陶燕适可而止，笑着转了个话题，“你同事呢？”

“哦，在那里。”成钢用手指了指斜对面坐着的一个男孩子，并冲他招了招手，喊道，“顾朝阳，过来，介绍美眉给你认识。”

“原来你们就坐在我对面啊。”陶燕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对面正走过来的男生，“不会吧……天啊，他长得好像林丹啊！”

看着陶燕骤然发光的双眼，成钢有点悻悻然，当下摇头叹息：“色女啊色女，看到帅哥就两眼冒光……啧啧！”

“瞎说什么，”陶燕瞪他一眼，“林丹是我最欣赏的羽毛球冠军，知道不？”

顾朝阳是个有些害羞的男生，此刻，站在陶燕面前，依然是如此：微笑，但并不急于开口。陶燕被他这种沉默的微笑弄得有些别扭，只得说：“坐啊。”顾朝阳笑笑，在成钢身边坐下。

“我同事，顾朝阳。”成钢拍拍顾朝阳的肩膀，“小伙今年26岁，单身，是我们公司的技术骨干，人送外号赛林丹。”最后一句他说得有点酸溜溜的。

陶燕想不到成钢这么快就报复她了，当下含笑不语。倒是顾朝阳碰了碰成钢的胳膊，小声抗议：“我哪有这样一个外号啊？”

“刚才没有，现在有了。”成钢一本正经地说，转头笑眯眯地问陶燕，“姑娘，现在可以知道你的尊姓大名了吧？”

“不敢不敢，”陶燕也乐了，“陶燕，陶瓷的陶，燕子的燕。”

“哦，这名字很好记。”成钢继续问，“陶燕姑娘是做什么的呢？”

“查户口啊？”陶燕瞪他，瞪完还是回答了，“我从事外贸工作。”

“怪不得英语口语那么好。”顾朝阳主动加入了对话。

“你怎么知道我英语口语好？”陶燕奇怪地看他。

顾朝阳正要回答，却见旁边座位上的人纷纷起身，往登机口拥去。

“哦，可以登机了！”成钢兴奋地说道，“走吧，边走边聊……陶燕，你行李多吗？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谢谢。”陶燕赶紧说。

此时已是晚上22点55分，因为等得太久，大家伙儿都已经很焦躁了，所以步伐不自觉地比往常快了很多，很多人几乎都是小跑着奔进机舱的。一路上，陶燕三人再顾不得聊天，而是匆匆地随着人流跌跌撞撞地进了机舱。进入机舱后，各找各的座位，就散开了。

当飞机终于在厦门的高崎机场降落时，时间已将近凌晨1点。累了一天的旅客们都急着赶回家洗个热水澡睡觉，所以一时之间，机场出口又开始上演火热的出租车争夺战。

陶燕一个人拖着行李正到处找出租车，猛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她一回头，就看到了成钢和顾朝阳。

“跟我们一起走吧，大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打车不安全。”成钢招呼她，“我老婆的车一会儿就到。”

“哦……好啊，谢谢。”陶燕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过了一会儿，一辆红色的标致停在了他们身旁。车门打开，一个身穿豹纹短大衣、打扮时尚的女子跳了出来，旁若无人地冲过来先和成钢一阵拥抱：“老公，想死你了！”

站在一旁的陶燕和顾朝阳可没料到会有这么活色生香的场面看，当下两个人面面相觑，尴尬地站在了那里。

“宝贝，好了，好了。”成钢拍拍赖在自己身上的妻子，回头招呼业已化作“木头雕塑”的两位，“赶紧上车吧，先送陶燕。”

已婚男人真是一类有趣的生物。在别人不知道他的底细时，他会拼命地制造自己还是单身的假象，渴望着再陷入一场场激动人心的艳遇；但，这层伪单身的纸一旦被捅破，他们又会暂时乖乖缩回已婚男人的位置，扮演起知心大哥的角色。成钢就属于这样一类男人。

此刻的他，已俨然成了好丈夫，好同事，甚至……好媒婆。毕竟是过来人，陶燕和顾朝阳彼此之间的好感他看在眼里，此刻为了在老婆面前与陶燕撇清干系，成钢更是卖力地把陶、顾二人扯到一起。

所以，尽管一路上顾朝阳的话仍然不多，成钢却已经把他出卖得差不多了。从顾朝阳的兴趣爱好谈到顾朝阳在公司的一系列囧事，成钢说得口水飞溅，陶燕和成钢老婆乐得不可开交，而顾朝阳，则是恨不得在车上挖个地洞钻进去。

这一路欢声笑语，他们很快就到了陶燕所在的公寓楼。在陶燕临要下车之前，成钢终于让一切圆满了：“燕子，这个月底我们公司与亚通公司有一场精彩的足球PK赛，朝阳和我都会参加，到时你一定要来助阵呀！”

“好的，有空一定去。”陶燕边笑边开车门，经过这一路相处，她已经把成钢等人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那到时怎么联系你呢？”成钢一边问一边拼命对顾朝阳使眼色。

顾朝阳感激地看了成钢一眼，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名片递给陶燕：“这是我的名片，你的呢？”

“谢谢。”陶燕接过。名片可能被顾朝阳捏在手里有一些久了，带着淡淡的体温，这让她有些莫名地心动，“这次忘了带名片了，直接给你们留个电话吧！”

想到杜敏新婚，陶燕出差时特意去逛了当地的玉雕市场，逛到一家玉器店时，被一枚精致的汉白玉玉佩给吸引住了。店主嘴巧，跟她说这叫“珠联璧合”，最适合送给新婚的夫妻，陶燕一听这话很吉祥，就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回到厦门的第二天，陶燕就给蒋薇打电话，约好周末一起上杜敏家。

结果到了约定的时间，蒋薇按时抵达杜敏家，陶燕却姗姗来迟——足足比蒋薇晚了一个多钟头后，她才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杜敏家门口。

“Sorry，sorry，”此人未进门先道歉，“昨晚等一欧洲客户的E-mail，一直等到凌晨2点……这不，早上就睡过头了，连闹钟都没听见，最后还是被薇薇锲而不舍的电话叫醒的。”

“哦，我本来是想问她到哪里了，”蒋薇笑着对杜敏说，“想不到刚好给她当了人工闹钟。”

“多亏了你这闹钟，”杜敏笑道，“否则我估计她还会再迟上一两个钟头。”

“还真难说。”陶燕冲她俩扮个鬼脸，把挎包和手袋递给杜敏，开始蹲下身换拖鞋。

“渴不渴？我去帮你倒茶。”蒋薇边看她解鞋带边关心地问。

“谢谢，一杯白开水就好。”

换过拖鞋，陶燕坐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打量屋子：“杜杜，这套房子多少钱买的？”

“没买，是租的，”杜敏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现在房价太高，我们暂时还买不起。”

“哦……”陶燕没有想过杜敏结了婚还在租房子住，联想到这几年房价扶摇直上，她顺口问道，“现在岛内的房子每平方米均价多少了？”

杜敏叹气：“新楼盘每平方米的均价在1.4万左右；二手房便宜些，但每平方米的价格也不下1万……唉，每天看着房价嗖嗖嗖往上蹿，我都快要绝望了。”

“天啊，不会吧？”陶燕开始眨巴着眼睛计算购房成本，“1平方米1.4万……那买个一室一厅50平方米的，不是都要70万了？！晕，看来我也买不起了。”

“可不是，”杜敏沮丧地说，“我一个月工资税后到手3300，不吃不喝也就够买1/5平方米。如果要买个75平方米的小二房，我得不吃不喝攒上二三十年。”

“没关系，你比我好啦，”陶燕安慰她，“你可以和方诚实一起买。你们俩都有稳定工作，房子可以申请分期按揭，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像我这种自由职业者，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只能选择一次性付款啦。一次性要付70万，哇！想想都会崩溃。”

蒋薇一直默默地坐在旁边，听着两个同学在那里欷歔，忍不住就發表意见了：“其实，也不是所有的房子都要这么贵，要看地段和修建年份了……比如杜杜，你可以先买个地段偏僻一些、小一点的二手房过渡，不要一步到位。嗯……我觉得吧，你现在租的这套一房一厅，如果像你之前说的，房东52万肯卖，我觉得还是可以考虑一下。”

“不要不要！”陶燕马上反对，“这房子是20世纪80年代末或90年代初建的吧？格局不好，另外，也太破旧了，能抗得住台风地震吗？那些管线管道也老化得差不多了吧？翻修起来都不知道有多麻烦……我觉得，租来住还凑合，如果要买，那还不如索性多花点钱，买期房。就算不买期房，也要买2000年以后建的二手房。”

“房子新旧不是最重要的，”已身为人母的蒋薇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最重要的是房子所在的片区有没有好学校——这个关系到孩子的教育质量问题。现在厦门的幼儿园、中小学都是按片区划分就读的，你的房子买在哪个片区，孩子就读哪个学校……所以，现在很多人都愿意花高价去买名校附近那些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房子呢！”

三个女人围绕着房子的话题正展开热烈讨论，没留神方诚实已经大袋小袋两手提了满当当出现在门口。“杜敏，过来搭把手。”他气喘吁吁地说。

“哦，来了。”杜敏赶紧起身跑过去，一边接过他手上的东西，一边亲切慰问，“老公辛苦了。”

这边，陶燕边打量方诚实边悄声跟蒋薇确认：“方诚实？”

“嗯。”蒋薇点点头。

杜敏帮着方诚实把东西提到厨房，然后赶紧先拉他出来给陶燕介绍：“我老公，方诚实。”又给方诚实介绍陶燕，“我大学同学，陶燕。”

方诚实和陶燕互相客气地问了好。杜敏等他们寒暄过后，笑道：“那薇薇、陶陶，你们俩先看看电视，聊聊天，我帮诚实洗一下菜，过一会儿再来陪你们。”

“不用，你忙你的。”蒋薇笑道，“我们都这么熟了，还客气什么。”

“好。那我们忙去了啊。”杜敏笑笑，拉着方诚实进了厨房。

陶燕等他们进了厨房，才小声问蒋薇：“咱们干吗不去外面吃啊？在家里弄多麻烦。”

蒋薇笑笑：“小方说要给我们展示一下厨艺……听杜杜说，他的厨艺不赖，有好几个拿手菜，等下咱俩有口福了。”

“哦，”陶燕吐吐舌头，“居家男人哈！杜杜以前不是喜欢事业型的男人吗？看来杜杜对男人也换口味了……”

“嘘，小声点！”蒋薇捅捅她，正色道，“你啊，也赶紧找个人嫁了吧……28岁，不小了。”

“打住打住，”陶燕用双手捂住耳朵，做痛苦状，“好不容易逃离了我妈的唠叨，你又来了。”

“好吧，不说了。”蒋薇笑道，“咱们看电视吧，你想看哪个频道？”

“随便，”陶燕耸耸肩，“我几乎不看电视。你选吧。”

“哦，好吧。”蒋薇一边说一边熟练地选好了台，“就看这个吧！”

陶燕伸头看看电视屏幕：“《传闻中的七公主》……韩剧？”

“嗯，”蒋薇的注意力已经被电视剧吸引了过去，“很好看很感人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看这部，我婆婆也超爱看。”

“总共多少集？”陶燕下意识地开始估算看一部电视剧得花多少时间成本。

“80集。”蒋薇回答，眼睛依然盯着电视屏幕，“我已经看到第59集了。”

“哇……薇薇，你的时间也太多了。”陶燕不得不感叹，“我怎么老觉得时间不够用呢？”

“反正下了班也没其他事情。”这次蒋薇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那你平时都忙什么？连看电视的时间都没有？”

“忙着找客户赚钱呀，”陶燕愁眉苦脸，“你不知道现在外贸行业竞争多激烈，开发新客户有多难。”

“那就找个人嫁了，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晕！又来了。”陶燕小声嘀咕，嬉皮笑脸地推推蒋薇，“嘿嘿！不说了……你赶紧看电视吧。”

一集电视剧播完，杜敏那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开饭啦，”她一边往客厅的饭桌上端菜，一边招呼两位同学，“陶陶，薇薇，准备吃饭。”

“动作很快哈，”陶燕赞道，“我来瞧瞧，都做了些什么好吃的。”说罢起身，伸过头往饭桌上瞧了瞧：好家伙！都是肉！炒回锅肉、薯仔炒肉片、青椒炒肉丝、肉末茄子……

“汤来了。”厨房门一开，方诚实冒了出来，把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汤放在桌子中央，一股香菇的浓香扑面而来。“香菇炖猪脚汤，我老公的拿手菜。”杜敏笑着介绍。

“嗯！闻着不错，我得尝尝。”陶燕笑道，左右张望了一下，“碗筷在哪儿？我去帮你拿。”

“马上就来。”杜敏说。

方诚实很快把盛好饭的碗都端了出来，杜敏分发筷子和汤匙。

蒋薇和陶燕望着面前的粗瓷大碗里堆得高高的白米饭，面面相觑。“杜杜，你家的碗怎么都这么大呀……我吃不了这么多，能……嗯……能把饭去掉一半吗？”蒋薇先吞吞吐吐地开口了。

“我也是我也是，吃小半碗就好了。”陶燕也赶紧接口。

“哦，好的。”杜敏赶紧起身，再拿了一个碗，把两个人的饭都拨去了一半，刚好凑成一碗，放在方诚实旁边，笑道，“给他吃，他饭量大。”

吃过饭，再聊了一会儿，蒋薇和陶燕告辞出门。

两人沿着小区的道路默默走了一会儿，各怀心事。末了，陶燕忍不住了：“薇薇，我好像有些不认识杜杜了，从前的她是那么诗情画意的一个人，生活细节也挺精致的，现在……活脱脱变成了一个庸俗的家庭煮妇。”

“人结了婚都会变的，”蒋薇想了想，说，“婚姻本来就是柴米油盐，一日三餐。咱们都是普通人，如果继续像大学时期那样诗情画意，不食人间烟火，那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呃……也是。”陶燕点点头，“那个，你觉得方诚实如何？”

蒋薇最不习惯对别人评头论足，所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挺实在的一个人。”

“哈哈，薇薇，我发现你挺会用词的！”陶燕乐了，“我也觉得他挺实在的。中午的那顿猪肉全席让我印象深刻……嘿嘿，我猜小方同志至少用掉了4斤猪肉吧？可怜的杜杜，嫁给这么实在的男人，想不变庸俗也难哦！”

“呵呵，只要她觉得幸福就行了。我们是外人，不要乱评价。”蒋薇淡淡地笑，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一会儿去哪里？”

“还没想好，你呢？”

“小豆跟她爷爷奶奶回老家了，明晚才回。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要不，逛街去？”

“好啊，”陶燕乐了，“我刚好想买双凉鞋。”

在蒋薇和陶燕商量去哪里逛街的时候，杜敏和方诚实在忙着收拾桌子。

方诚实一边把剩菜端进冰箱，一边担心地问正在洗碗的杜敏：“老婆，你同学中午有没有吃饱啊？”

“应该……吃饱了吧，”杜敏想了想回答，“她俩的饭量一向不大。”

“哦，那就好。”方诚实点点头，开始拿扫把扫地，“我猜你那两个同学都不会做饭吧？”

“可能是吧，”杜敏用手肘拨了拨鬓边干扰她视线的乱发，“蒋薇家里有保姆，不需要她动手。陶燕一个人随便吃，家里也基本不开火……对了，诚实，菜放冰箱了吗？”

“放进去了。”

“放进去之前，菜有用保鲜膜先密封好吗？”

“有的，老婆大人。”方诚实今天心情不错，继续發表评论，“你那两个同学都有点太娇气了，尤其是那个陶燕，一看就知道很挑食，今天她好像没怎么吃肉，就喝了点汤。唉……还是我老婆好啊——不娇气，什么都能吃，好养。”

“知道就好。”杜敏应和着，心裏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女人要么干得好，像陶燕一样，有足够的财力来宠爱自己；要么，嫁得好，像蒋薇一样，有个经济足够宽裕的老公去宠爱她。像自己这种既干不好又嫁不好的，哪里还有什么娇气的资格？她叹了口气，把洗好的碗筷都晾到架子上。

此刻，方诚实也扫好了地：“老婆，你洗好碗筷了吗？”

“好了。”杜敏摘下橡胶手套，正在解围裙，冷不防方诚实悄悄走到身后，一伸手将她抱住。

“你干吗？想吓死我啊？”杜敏一边没好气地说，一边去掰他的手。方诚实却猛地收紧了双臂，两个人的身体瞬间紧紧贴到一块儿，她听到了他沉重急促的呼吸。

“老婆，我爱你。”方诚实由衷地说。有了杜敏两个娇气的女同学作比较，他今天忽然觉得自己的老婆既朴实又可爱。

杜敏的一点小情绪在方诚实的这句深情的“我爱你”中软化。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过身用手勾住方诚实的脖子，把额头贴在方诚实的下巴上轻轻摩挲。方诚实顺势一把将她抱起，直奔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