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为错误的感情债埋单的往往是女人(1 / 2)

方大娘一家三口离开厦门的第二天,杜敏终于给陶燕和蒋薇打了电话。两人当天就冲过来看望杜敏了,带来的营养品堆了满满一茶几。

“你们俩也带太多了吧,我这得吃上几个月啊!”见到两位老同学,杜敏的心情好了不少,阴郁多日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微笑。

“没关系,反正又不会坏掉,放着慢慢吃。”蒋薇柔声细语地解释,“龙眼和红枣可以拿来煮茶喝,或者早上熬粥的时候放一点,应该会吃得很快的。”

“哦,好。”杜敏点头,继续虚心求教,“那燕窝怎么弄?”

“可以煮鲫鱼燕窝羹。每天拿一盏出来,发6~8小时,发好后撕成条放到炖盅内。然后煮鲫鱼汤。那种半斤以内的鲫鱼就行,锅里放油,放点姜,把鲫鱼两面稍微煎一下,然后加入两碗开水,盖过鱼身多一些,用文火熬到奶白色,加盐。最后把鲫鱼汤倒入放有燕窝的炖盅内,隔水蒸半小时,就可以了。”

“薇薇你好专业啊,”陶燕感叹,“我只会燕窝炖冰糖。”

“鲫鱼燕窝羹比较适合产妇吃,”蒋薇解释,“我坐月子的时候婆婆就炖这个给我吃,效果很好,可以帮助消除腿部水肿,对皮肤也有好处。”

“太好了,我正需要。”杜敏撩起裤脚给两位同学秀了秀她肿胀的萝卜腿,“还肿着,正发愁。”

“不要一直躺在床上,”蒋薇继续传授经验,“每天要多在屋内走走,保持适量的运动。等腿部的血液循环好了,就没事了。”

“哦,好。”

“对了,杜杜,”陶燕插话,“你婆婆回去了,现在你的一日三餐怎么解决?有没叫你老爸下来照顾你?”

“没有呢。我现在已经休息了半个月,没什么关系了。”杜敏解释,“早餐很简单,一杯牛奶一个鸡蛋,我自己弄就行。午餐和晚餐的菜方诚实早上会洗好切好,然后我自己炒一下。”

“噢,”陶燕看看杜敏有些憔悴的脸,不觉有些同情,“老方都准备什么菜给你吃呢?”

“麻油猪肝,青菜,还有猪脚汤,”杜敏微笑,“还不错吧?我们都不太懂产妇坐月子的饮食,都上网查的。”

“奇怪,你婆婆临走时就没指点他一下吗?”陶燕好奇,“老人家不是最懂得这方面的知识了?”

“我婆婆啊?”杜敏叹气,“她呀……不行。一种青菜可以连续吃上一个月都不更换,脑子里一点科学饮食的概念都没有,而且生活观念还停留在艰苦朴素的年代……指望她?唉!”

“看来,你肯定是受你婆婆虐待了,”见杜敏皱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陶燕恍然大悟,“我说呢,两个月不见,你不胖反瘦,脸色蜡黄蜡黄,像棵缺水的豆芽菜似的。”

“什么叫缺水的豆芽菜?陶陶,你别乱讲话。”蒋薇扯了一下陶燕的胳膊,“农村老太太嘛,思想观念可能跟咱们有些出入,不过内心出发点肯定是好的。”

“也许吧。”杜敏不置可否,一想起前几天因为婆婆小姑的调唆导致自己和方诚实大吵了一架,以至于两个人到现在还不怎么说话,她的心裏就不痛快,当下换了个话题,“你们俩什么时候回家呀?”

“我争取后天下午走,”陶燕抢先回答,“春运多紧张呀,能早点回就早点回。”

“你不等大帅一起走吗?”杜敏好奇。

“我等他干吗?”陶燕翻了个白眼,“我回我家,他回他家,南辕北辙,根本不同路。”

“陶陶,杜杜的意思是想问你和小顾春节有没有见家长的计划,对吧杜杜?”蒋薇发言。

“嗯,正是这个意思。”杜敏赶紧点头,很是佩服蒋薇细腻的理解力。

“见家长啊?”陶燕眨巴眨巴长长的睫毛,“好像……还真没这计划哦。”嘴上这么说,眼角眉梢却已洋溢开了一丝藏不住的甜蜜。

“唉,有计划就有计划吧,干吗撒谎。”杜敏叹气。

“是啊,陶陶,对我们你也要隐瞒,是不是有点过分呢?”蒋薇也故作伤心。

“好啦好啦,我告诉你们就是了。”陶燕垂下眼帘,开始扭扭捏捏,“那个,咳咳……只是一个初步的计划啊。今年五一先带他去我家,如果我父母这边过关,那个……国庆节就去他家。”

“陶陶,不用那个那个了,”杜敏高兴地拍了陶燕一下,“这种大喜事有啥可害羞的?”

“就是。陶陶加油,我们都等着喝你的喜酒哦。”蒋薇也鼓励地望着陶燕。

“两位同学,我会努力的!”陶燕开心地左拥右抱了一下,“杜杜,你春节不回家了吧,在厦门过?”

“是啊,”杜敏点头,“等坐完月子再回家。”

“那薇薇呢,你回哪里,广州?”陶燕转头看蒋薇。蒋薇的祖籍原本在江浙一带,但父母一直在广州工作,退休后也就在广州定居了。

“嗯,先跟衞东、公婆回老家,然后才会去我家吧,每年基本上都这样安排的。”

“啊?”陶燕惊讶地问,“你有几年没有陪你爸妈一起过除夕了?”

蒋薇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有4年了吧。”

“不会吧?”陶燕和杜敏面面相觑,两人眼前马上浮现出除夕夜蒋爸蒋妈隔桌相望、思念女儿的情景。

“薇薇,你干吗这么迁就李衞东?”杜敏首先表示不满,“要是我,至少会要求轮流吧,去年如果先去了他家,今年就该轮到先去你家。否则也……太不公平了吧?”

“是啊,”陶燕点头深表同意,“老李也太大男子主义了,怎么就不为你考虑一下?你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每年除夕两位老人家都得自己过,心裏得有多难受啊。”

“唉,其实也不是衞东的原因,”蒋薇黯然叹气,“他们家大多数亲戚都常年在外经商,就过年那几天能回来聚一聚,初二初三过完就又走了,所以只能先去他们家。”

“那就各陪各的呗,”陶燕快言快语,“老李同志去陪他亲戚,你去陪你爸妈,不也挺好?”

“那小豆跟谁?”蒋薇苦笑。

“小豆也可以轮流嘛,”陶燕扬扬眉,“去年去了爷爷奶奶家,今年就去外公外婆家。”

“陶陶你尽出馊主意,”杜敏批评,“好好的一家三口,哪能这样拆的,小心给人误会为夫妻感情不和。”

“是啊,”蒋薇叹气,“其实,陶陶的想法我有考虑过,但是做不出来。哎……对了,还有一件事也让我很纠结——衞东想让我节后辞职,去他公司上班,你们俩怎么看?”

“啊?为什么要让你换工作?总得有个理由吧?”陶燕纳闷地瞪大了眼睛。

“主要还是为了我能有更多精力照顾家里吧,”蒋薇解释,“我这几个月加班太多了,精神压力很大,家里的事有些顾不过来。”

“都好几个月了,你的工作狂上司还没熟悉工作吗,还经常让你加班?”杜敏还记得蒋薇几个月前换了一个新上司。

“嗯,”蒋薇苦着脸,“我最近才听说,这人的工作风格竟然一直都是这样的,他在前一家公司工作的时候,他那个部门就是全公司加班最多的部门……所以,如果我继续做他的下属,往后加班的日子恐怕还长着呢。”

“看来你的上司有点恐怖哦,标准的工作狂人,不太会体恤下属,”陶燕吐吐舌头,“那就辞了吧,从了老李,其实去他的公司掌管财务大权也不错。”

“哦,我不会去管财务的,”蒋薇解释,“衞东事先都跟我说好了,他公司有财务经理的,也很胜任。如果我去了他公司,就是做一个普通的财务,做做报表什么的。”

“不会吧?这样也太大材小用了。”杜敏立马有意见了,“薇薇,你不觉得委屈吗?毕竟你在现在这家集团公司工作了这么多年,接触的东西多,经验丰富,又是中级会计师,做一个普通财务也未免太浪费了。”

“没方法啊,”蒋薇解释,“他们公司的财务部才七八个人,就设了财务经理这么一个管理岗位。如果我管了财务,对现在的财务经理不公平,也容易招致员工非议。反正,他本来的意思就是想让我清闲点……”

“要不,薇薇你干脆跳槽吧?”陶燕建议,“找个跟现在这家差不多的大公司,或者干脆去中小企业应聘财务经理。”

“嗯,这个我也有考虑过,”蒋薇点头,“不过衞东不同意,他不希望我这么折腾。我自己也是有顾虑的——毕竟对我来说,当前最主要的任务是照顾好家庭。如果跳槽的话,找工作、面试、适应新公司、新工作,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唉,所以很纠结。唉,换作你们是我,你们会怎么决定?”

“这个,”杜敏猜测,“薇薇,你自己心裏应该早有答案了吧?”

“嗯……还没最终决定呢,”蒋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想先听听你们的看法。”

“我先说吧,”陶燕干脆利落,“我可能会去找一家中小企业应聘财务经理。因为对我来说,发展平台是最重要的。不过,薇薇你是有家庭的人,稳定为主,还是找家同等规模的大企业跳过去吧!”

“嗯。杜杜呢?”

“我喜欢在大企业工作,福利体系完善,管理也人性化,比较有安全感。”杜敏如实回答,“如果是我,可能是找同等规模的大企业平行跳槽。”

“嗯,看来你们俩的看法倒是比较一致。”蒋薇若有所思地点头。

“不过,”陶燕想了想又赶紧补充,“去老李的公司上班也还好啦。虽然岗位不咋的,但清闲稳定,没有压力,而且,毕竟是自家的公司,薇薇你可以主动要求给老李当财务顾问,帮忙出谋划策,经验和才能还是有地儿发挥的,对吧?”

“嗯。谢谢你们俩给出的意见。”蒋薇点头,“我自己再考虑一下。”

方诚实快下班的时候接到郑芳玲的电话,很意外的是,郑芳玲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哭得一塌糊涂。

“芳玲,发生什么事了?”方诚实一头雾水。

“老大,我和林海亮分手了。”郑芳玲抽抽噎噎地回答。

“什么?!”方诚实愣住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俩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电话里说不清楚,”郑芳玲哀哀哭泣,“老大,你下班了吗?可以过来陪陪我吗?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想死的心都有了!呜呜……”

“我再过会儿就下班了,芳玲你现在人在哪里?”见郑芳玲的情绪这么低落,方诚实不由得紧张起来,“我一下班就去找你,你可千万别做出什么傻事!”

“说不准,反正我现在心情很坏……”郑芳玲哽咽,“老大,你快点来。一会儿就在我小区旁边的那家小龙川菜馆见吧。我先去二楼订个包间,你上二楼找我。”

“好。”

方诚实挂完电话,先给杜敏发了条短信,简单告知:晚上同事聚餐,要晚些回去。杜敏很快回了短信,内容比他的还简单,就三个字:知道了。

这女人果然够拗的,连句“早点回来”都不舍得说……方诚实边想边苦笑了一下:自从老娘回去后,他和杜敏之间又开始了冷战,两人之间虽然没闹到完全不答理对方,但话语极少,除了日常必须沟通的事,多一句话都不说。尽管他很讨厌这种明明是住同一个屋檐下的夫妻,却闹得比陌生人还陌生人的状态,但这次他下定了决心,绝不会再主动求和了!老娘说得对,这杜敏的性子就是宠出来的!他绝不能再宠着她让着她!这次,只要她不好好反思检讨自己的问题,不好好跟他认错赔罪,他就跟她冷战到底,看看最后到底是谁耗得过谁!他这样想着,就果断地甩了一下头,收心回神把自己手上剩余的一点工作忙完。

下班时间一到,方诚实就快步出厂,赶第一班厂车回岛内了。等他气喘吁吁找到小龙川菜,跟着服务员找到郑芳玲所在的包间时,这才发现这姑娘自己已经先喝了不少白酒,双颊绯红地趴在桌边,有些醉眼迷离了。

“芳玲,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可不能这样喝酒!”方诚实赶紧上前,把她手里喝剩下的半瓶白酒夺过来,又拿过茶杯给她倒了杯热茶,“来,喝点茶,解解酒。”

“老大,你可终于来了!”郑芳玲对他笑笑,然后抬起胳膊对站在身边的服务员乱挥乱舞,“小弟,我点的菜呢?怎么还不上?上菜,赶紧的!”

“已经好了,马上就上。”服务生答应着,赶紧飞奔下楼。

菜很快就上齐了,摆了满满一桌。

“老大,饿了吧?吃饭!我帮你点了你喜欢的泡椒田鸡和红烧蹄膀,吃!”郑芳玲目光迷离,挥了挥筷子,打了个浅浅的酒嗝。

只不过在一起吃了三四次饭,郑芳玲竟然记住他的口味和偏好了,方诚实有些感动,同时也有些心疼。望着对面两眼红肿,显然刚刚大哭过一场的女孩,他瞬间涌起一股怜香惜玉之情:“芳玲,你和亮子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如果你信得过哥,就跟哥说!妈的,如果是那个小子犯浑,又去跟那几个女网友牵扯不清,哥给你做主,哥骂死他!”

“哥……”郑芳玲的眼圈一下红了,“这次其实不怪他,怪我自己!怪我以前太年轻,走错了一步!有句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这也就是现世现报吧,哈哈!”说到这裏,她又伸手去拿酒瓶。

“剩下的都给哥留着吧,你真的不能再喝了。”方诚实赶紧把酒瓶盖拧开,一边咕噜噜往自己杯里倒满,一边心疼地问,“傻姑娘,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自己?这样折磨自己?”

“哥……”郑芳玲抽噎了几声,忽然就捂住脸大哭起来了,“如果我说,我以前曾经给别人当过小三,你会怎么看我?你会不会像林海亮一样骂我不要脸?骂我是没人要的贱货?骂我丢了家乡人的脸?让我有多远滚多远?”

“你说什么?!”方诚实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芳玲,你……真的做过小三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郑芳玲放开手,哭得通红的眼里满是凄惶和苍凉:“如果!你也看不起我,想骂我,那就骂好了!我听着!反正,论坛上已经有那么多人骂过我,我也不在乎多你一个人骂了!”

“什么论坛?”方诚实彻底掉到云里雾里了,当下闷闷地叹口气,摇摇头,“芳玲,你不要这么悲观,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好吗?至少,我认识你这么久,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热情活泼、但也很自重的女孩。至于你的以前……我想,你一定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对吗?”

“哥,谢谢你能这么想,”郑芳玲的情绪和缓了些,吸吸鼻子,“如果林海亮他也能这么想,能冷静地听我解释一下自己的苦衷,而不是一拿起电话就破口大骂……那该有多好!”

“吃点菜吧,”方诚实给她夹了一块肉片,劝道,“亮子这家伙,有时候发起脾气来,是会有些不管不顾的……不过,他骂你骂得凶,其实也证明他很在乎你,对吧?那家伙性子急,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等过几天他冷静下来的时候,你们再好好谈谈吧。对了,你刚才说论坛上有人骂你,是在什么论坛,帖子能删得掉吗?”

“具体什么论坛我不想说了……反正我已经向版主申诉,要求删帖了。”郑芳玲咬牙切齿,“林海亮就是看到这个帖子才知道我的过去的……我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还把好几年前的帖子翻出来给他看。不过,也怪我自己,是我逼着他把电脑桌面还有QQ、MSN的头像全换成我和他的大头照的,所以……才会被人认出来……”

“那个发帖的人是谁?帖子里难道放了你的照片吗?”

“岂止是照片,连我的姓名、老家是哪里全都公布了……我真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赶尽杀绝,当年带着她兄弟痛打了我一顿还不够,事后还要做出这么损的事……要不是海亮这么一闹,我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网上给人家晒了那么久,已经被搞得身败名裂了……”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方诚实蹙起了眉头。

“那个女人……”郑芳玲欲言又止,黯然地叹了口气,“老大,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方诚实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就叫做阿玲吧。”

“嗯。”方诚实点了点头,他意识到郑芳玲要说的故事,其实就是她自己的经历。

“阿玲是一个来自穷困山区的女孩,家里除了她,还有父母、两个弟弟和一个70多岁的奶奶。全家人的生计,就靠父母种田,卖点粮食维持。在阿玲读高二的时候,她的父亲去山上砍柴,从山上摔了下来,摔断了右腿,从此变成了一个不能干重活的残疾人,家里的经济一下窘迫起来。为了帮助家里减轻负担,阿玲辍了学,跟着村里的几个姐妹去了东莞打工。那年,阿玲刚满18岁。

“刚到东莞,生活很艰苦。阿玲进的是一家很小的电子厂,每天都要在流水线上站12个小时以上,而每个月的工资只有四五百块钱。更倒霉的是,由于水土不服,再加上吃不好睡不好,阿玲上班还不到两个月就病倒了。在工厂简陋的宿舍躺了3天后,工厂开除了她,连工资都没给她结清。走投无路的阿玲只好拖着病体,一家工厂一家工厂地走,问厂方需不需要用工。人家嫌她有病,都不肯收留她。几天过去了,眼看工作还没有着落,而自己身上带的钱却所剩无几了,不要说看病,连吃住都成了问题,阿玲感到又累又绝望,不由得蹲在一家制衣厂的门口低声啜泣起来。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到她的身边,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

“这个男人,就叫他鸿吧。鸿是这家制衣厂的人力资源部部长,香港人,当时已经40多岁了。鸿带着又饿又累的阿玲去吃了饭,帮她安排了住宿,第二天又带她去医院看了病。在接受了正规的治疗后,阿玲的身体没几天就康复了。本来,以鸿的权力,安排她进厂当个普通女工是很简单的事情,但鸿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先出钱为她租了房子,并帮她报了电脑培训班。鸿跟阿玲说,做女工是最辛苦、最迫不得已的活儿,像她这种如花般灿烂的年纪,应该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阿玲不笨,她看得出来鸿喜欢她,也听懂了鸿的暗示。对于一无所长、走投无路的她来说,唯一能拿来交换的就是年轻的身体,更何况,她也喜欢这个成熟友善的男人。就这样,一个月后阿玲做了鸿的女人。两个月后,在鸿的安排下,阿玲进了这家制衣厂的人力资源部,做了一名办公室文员,很幸运地完成了从一个最底层女工到办公室白领的蜕变。”

说到这裏,郑芳玲深深叹了口气。

方诚实默默地听着,等她继续往下说。

“阿玲和鸿好了3年。鸿对她很好,经常带她出入各种高级场所,教她培养品位,增长见识,还给她买衣服首饰,给她不菲的零用钱,教她怎样享受生活。只可惜3年后,制衣厂由于经营不善而倒闭,鸿不得不回了香港,而阿玲则再度流落街头,到处找工作。离开了鸿她才发现,文员的工作也是有门槛的——至少需要高中毕业。阿玲求职屡屡受挫,但享受了3年体面生活的她绝不愿让自己的人生倒退,重新去做最底层的女工,更不想再过之前那样的苦日子。就这样,万般无奈之下阿玲只好重操旧业,在另一位二奶姐妹的介绍下,又傍上了一家大型电子厂的品管部经理华。”说到这裏,她再度中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下去。

“华36岁,老婆孩子都在江西老家,自己一个人在东莞工作很多年了。本来以为东莞和江西隔着1000多里地,彼此应该相安无事,可是没想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年后的一天,华的老婆忽然带着几个堂兄弟赶到东莞,把阿玲和华堵在了同居的套房里。华当场被打断了肋骨,而她也被拳打脚踢了一顿,被吐了一身的口水,什么行李都来不及拿,就被赶了出去。华的老婆还放出狠话,只要阿玲还敢待在东莞,他们就见一次打一次……”回想起当年那羞辱恐惧的一幕,郑芳玲的嘴唇还有些颤抖,“哥,你体会不到我当时的感受……那种被人踩在脚下,给吐了一身口水的屈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从那一刻起,我在心裏暗暗发誓,这辈子我不会再靠男人寄生,我要自己顶天立地,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后来,我向老乡借了点路费,离开了东莞,来到厦门投奔我的表姐。很幸运的是,在厦门,我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做房产中介。凭着自己的好学和努力,我很快就把这份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并且跟前辈们学会了不少赚差价的门道,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攒下几十万存款。2008年,趁着厦门房市低迷,房价一落千丈,我拿出所有的积蓄在岛内一次性付款买了套小二房,结束了自己漂泊不定的生活。2009年初,眼看房市又要一片大好,我赶紧又向表姐借了点钱,在海沧再投资买下了一套单身公寓。哥,我不否认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曾经做过人人唾骂的二奶,但是,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我资助家里的一切,全都是清清白白的,都是靠我自己的汗水和努力换来的!哥,你信吗?”

“我信!”方诚实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自己第一眼看见郑芳玲时,为什么会感觉她比同龄的女孩要世故成熟了,原来,是这样一段特殊的经历造成的。

“可是林海亮他不信!你不知道那浑蛋话说得有多难听!他说我的房子肯定是拿身体换来的!”说到这裏,郑芳玲不由得又捶着桌子恸哭,“王八蛋,臭男人!要分手就分手,我才不稀罕他!可他有什么资格侮辱我?他自己不也勾搭了不少女网友,和她们不清不楚!他和我交往时犯下的种种不忠,我都能原谅他,为什么他就不能将心比心,原谅我的过去?就算、就算无法原谅,他也没有资格这么说我!王八蛋!臭男人!”

“……芳玲,哥送你回去吧。”见郑芳玲又哭又闹,情绪不太稳定,方诚实有些担心,赶紧站了起来。

“我不回去!哥,你不是还没吃好吗?你继续吃啊!”

方诚实只好又胡乱吃了几口:“乖,我吃好了。咱们走吧。”他半哄半劝地拉她,郑芳玲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

白酒的后劲大,郑芳玲没走几步楼梯,人就瘫软了,整个身子几乎全挂在了方诚实身上。方诚实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连搂带抱地把她从饭馆弄回了小区。方诚实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把郑芳玲扶到家门口,还来不及问她拿钥匙开门,郑芳玲哇的一声就吐了——污物一小半吐在了自己身上,更多的则是直接吐在了方诚实的怀里。

方诚实别提多狼狈了。

手忙脚乱地找到钥匙开了房门后,他先把郑芳玲扶到床边躺下,自己赶紧奔进衞生间简单处理了身上的污物,然后又端了盆水出来,坐在床前,拿毛巾仔仔细细地帮郑芳玲擦掉嘴角和身上的污物。郑芳玲经过刚才那么一番折腾,此时似乎已经睡着了,闭着眼,安安静静地任由方诚实擦洗。

不知为什么,方诚实觉得含着眼泪睡着了的郑芳玲有些像一个人,一样都是白皙的圆脸,密密长长的睫毛,大大的嘴巴,甚至……同样都是身材不算高挑但胸脯傲人。

“阿实,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去考大学啊!就算是替我读替我考……”那个女孩从记忆的长河中缓缓回过头,含着泪对他微笑。

她——她是谁?方诚实凝神苦想。

女孩的影像在他脑中一点点放大,渐渐清晰,他看见了她的脸,长发,甚至看清了她身上穿的花褂子……方诚实想起来了,那不是……那不是自己初中时的同桌阿月吗?

阿月?他已经很久都想不起这个名字了,也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那个叫阿月的女孩。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在此时此刻如此突兀地想起。

在他发呆的时候,郑芳玲的手忽然动了。“哥……”她迷迷糊糊地抓住了他正在她身上擦拭的手,嘟囔道,“你对我真好。”

女人的手温热潮湿,柔软有弹性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有致,她和他的手,距离那对躲藏在薄薄风衣下的“大白兔”不过半个手掌的距离。身体里似乎有一股电流通过,方诚实哆嗦了一下,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阿月同样曾经抓起他的手,大胆地把他的手按在自己柔软的乳|房上……

那年,他才读初二。

“阿实,我明天就要退学了。”那天晚上,阿月把他约到学校的小花园里。

“出什么事了?”他有些吃惊。

“我婆婆明天就会来帮我办退学手续。”淡淡的月光下,阿月的脸色很平静,“她不想继续供我读书了。”

她来的第一天,他就知道她是童养媳——因为家里太穷孩子太多,阿月3岁的时候就被父母卖到了婆家,给一个大她10岁的男人当童养媳。她的身世,是班主任私底下告诉他的,让他这个做班长的要多帮助这个渴望读书、但身世特殊的同学。他答应下来了,也很好地做到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阿月的学习成绩从没有悬念的全班倒数第一,一路往前赶超,最后在期末考冲入了班上的前20名。这样的一个成绩让他对阿月充满了信心,连老师都称赞阿月是块读书的料。他本来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成绩也许会让阿月的婆家满意,会说服他们继续供阿月读完初中,直至高中……没想到,一切还是这样毫无征兆地结束了——仅仅过了一年而已。

“不能争取了吗?读完初三也不可以?就差一年了。”他试探地问,满脸的失落,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和懊恼。

“不行了。”她摇头,眼里有泪花在闪动,“我婆婆家……其实也是不宽裕的。我之所以有学上,一直都是我大哥在支持的。前些日子,他在工地砸伤了腿,没办法继续供我读书了……”她口中的大哥,就是她要嫁的那个大她10岁的男人。

“那等他腿好以后,你还会回来吗?”那时的他还一派天真。

“不能了。”她摇头,“他的腿好不了了,会变成一个瘸子。以后,我也要帮着家里多干活儿了。”

“什么?你要嫁给一个瘸子吗?”他记得自己在激动之下,径直抓住了她的手,“阿月!不要嫁给他!”

阿月没有反抗,而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这是我们家欠他家的,也是我欠他的,我没法不还。”

“你好好读书,欠他们家的,等你长大了,你可以努力挣钱,加倍偿还他们!不,我也可以陪你一起还!”情急之下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说完,他已是紧张得满头大汗。

阿月的眼睛在那一刻忽然发亮,像两颗熠熠发光的宝石。月光下,她很认真地看了他好几分钟,然后忽然笑了,就像一朵昙花在夜晚倏然绽放,前所未有地美丽。

“你笑什么?”他呆呆地看着她,又讷讷地问。在阿月洞察一切的目光下,他有些畏缩了。因为他明白,15岁的他连自己的学费都成问题,连自己还有没有钱读完初中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有能力去承诺一个女孩的未来?阿月婆家若断了对阿月的经济支持,阿月又如何能继续读书?他的一时慷慨陈词,原本不过是一个热血少年的痴人说梦而已。

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阿月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异样地温柔,“阿实,咱们都是穷人的孩子,穷人的孩子是谈不起恋爱的。咱们这辈子……是有缘无分了,但是,你对我的好,我会一直记着,会永远记在这裏,”说着,她抓起他的双手,缓慢而坚定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微微喘息着仰起脸,喃喃道,“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月光下,她的双颊微酣,目光迷离,就像喝醉了酒一样。

那一刻,他整个人都眩晕了,少年的青涩情感混合着对异性的本能冲动,使得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了行动,哆哆嗦嗦地抓住了阿月那对早已发育成熟的蓓蕾,而嘴唇也急切地覆盖了上去……

阿月没有反抗。她配合他,甚至熟练地引导他。

那是他的第一次,却不是她的第一次。那年她虽然只有16岁,但一切早已全给了另一个男人。

从初中到高中,方诚实没有再谈过恋爱,因为在那样一个以学习成绩论英雄的时代,考上大学是穷人孩子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他谈不起。上了大学,他连生活费都经常是借的,一年四季只有两三套换洗的破衣服,是众人眼中出了名的“土包子”,还是谈不起。毕业后,他终于会赚钱了,慢慢还清了自己读书时欠下的债务,也终于谈了第一个女朋友,却发现自己已经过了25岁,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更不是奢谈爱情的时候了。

随着年岁渐长,方诚实越来越觉得阿月当初的那句话是对的:穷人的孩子是谈不起恋爱的,花前月下是城市里的孩子才有资格做的事。所以,他渐渐释然,忘了阿月,也忘了爱情的滋味。他的人生目标很简单,就是比父辈们前进一步,在城市里扎根,然后娶妻生子,赡养父母,抚养孩子,本本分分过完一生。

当然,撇开爱情,若说到谈婚论嫁,女人现实,男人其实也一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方诚实找女友,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和自己家境相似的女孩,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两个同样贫寒的家庭组合到一起,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会承受多么沉重的负担?从25岁到31岁,在婚恋场上兜兜转转一圈,谈过几场不咸不淡的恋爱后,他对于婚姻的看法终于有了大彻大悟的理解。

一把茶壶可以配一圈杯子,他认为男女之间的结合也是如此。想当年阿月退学后他曾失魂落魄了大半年,以为自己这辈子就非卿不娶了,结果成绩一落千丈,差点被老爸打断双腿。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未免可笑。男人真的非得与某一个女人在一起才幸福吗?不见得。爱情是件奢侈品,普通男女在一起,更多的是生活上的相互依靠和肉体上的相互需要,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爱得死去活来的东西,更不可能是此生非谁不娶非谁不嫁。如果一个男人对已有的一份感情忠贞,那也不过证明他想维持稳定的现状,或者是责任心使然而已。随着年岁的增加,阅历的增长,同性朋友私下交流的增多,他对自己的这些看法越来越深信不疑。

“好热,好难受。”在他出神的当口,郑芳玲的手又动了动,把他的手又拉近了一些,距离那对大白兔不过半寸的距离。方诚实甚至都听见了它们起伏不定的呼吸……他的喉咙不觉发出了咯的一声响,面部僵住,身体里却似乎有一通电流猛地窜过,这使得他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好在,郑芳玲的眼睛是半睁半闭着的,应该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她喝醉了。她肯定不是有意在诱惑自己。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提醒自己。

方诚实,她是亮子的女朋友。不管两人会不会分手,她都是亮子的女人,朋友妻不可欺,你绝不能对她有什么龌龊的想法。

还有杜敏。你难道想破坏自己现有的婚姻吗?

再次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方诚实恢复了自制力。他开始去掰郑芳玲的手。女人的手倒也并不顽抗,他几下就轻易挣脱了出来,迅速收拾起毛巾脸盆进了衞生间。

方诚实回到家的时候已接近凌晨。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的门,这才发现杜敏根本就没睡,还在就着台灯看书。

“怎么还没睡?”他有些意外,更有些莫名其妙地心虚。

“等你啊!”杜敏抬起头妩媚地冲他一笑。白天和两位同学聊过天,她的心情本已好了许多。陶燕蒋薇走后,她又接了个老爸的电话,杜爸在电话里问过了她的身体恢复情况之后,又问起了她和婆婆小姑的相处情况,这才知道方家祖孙三人都已经回家了。杜爸在意外之余,不免又开始担心女儿。为了让老爸放心,杜敏只好把方诚实当成模范丈夫大大夸奖了一番,说此人是如何如何不舍得她做家务,如何如何精心地照顾她。杜爸听得很是感慨,自然少不得又夸奖女婿一番,说他早就看出方诚实是个踏实顾家的好男人,末了再次谆谆告诫杜敏也要懂得多体谅对方,多站在对方的立场思考问题,毕竟社会赋予男人的责任和压力比女人重得多,作为妻子,在自己丈夫面前理所当然应该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云云。杜敏嗯嗯啊啊地应付完了老爸的老生常谈之后,多多少少还是听了一些进去。所以事后也就反省了一下自己这几天对方诚实的态度——觉得此人固然有种种不对,但自己也的确在某些方面做得过分了——至少,不应该当着婆婆的面让他滚出去,不是吗?这不,回想起当时方诚实那副难堪得想撞墙的样子,杜敏忽然就有些心疼,心疼之后就开始内疚,内疚之后就有主动想和方诚实和好的想法了。

当然,方诚实并不理解怎么才一天时间,杜敏的态度怎么就能来这么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他兀自在那里纳闷时,对方又温柔地开口了:“对了诚实,我准备了醒酒茶,在客厅。你去喝点再睡吧,不然明早起来头会很难受的。”

“哦……”这下方诚实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谢谢……老婆!”他的眼里不觉有了几分感动。

“跟自家的老婆还这么客气?”杜敏见他感动,暗叹老爸说得没错,有时候主动示弱的确是挺有效果的。正笑得开心呢,目光瞥到方诚实的外套,笑容又僵住了,“不会吧?你今天是不是又喝了很多酒?吐了吧?”

“没有啊?”

“你过来,让我看看。”杜敏不相信。

方诚实只好乖乖地走过去,在床前拉了把椅子坐下。杜敏伸出手拽了拽他的外套,指指他衣服上的污渍,皱着眉头问:“这裏的污渍是怎么回事?”

“哦,”方诚实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讪讪地解释,“不是我吐的,是一个同事。他喝醉了,我送他回家,结果这个家伙半路上就直接吐在我身上了。”

“不是你就好。”杜敏松口气,点点头,“诚实,你看看自己的啤酒肚……你才32岁呢,身材就臃肿得像个中年人了。不是我说你,你别忘了自己上次检查出轻度酒精肝,医生叮嘱过你要少喝酒的!反正我警告你啊,下次别人再找你喝酒,你能不去就不去!就算去,自己一定要掌握好分寸,听到了没有?”

“我听你的,老婆。”方诚实忙不迭地点头——自从前几天两人因为方小妹的事大吵了一架之后,杜敏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关心他了,投桃报李,他当下也主动伸出手,想象以往那样亲昵地摸摸她的脸。

没想到杜敏很自然地躲了一下:“喂,人家已经洗过脸了……你还没洗手吧?”

方诚实的手僵住,脸上堆起的笑容也僵住,“……哦,是没有。那我去洗澡了。”他匆匆地站了起来。

可能也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奇怪,杜敏很多余地在他身后补了一句:“赶紧去吧,热水我已经帮你烧好了。”

“好的。”方诚实这次没有回头。

走进衞生间,除尽衣物,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打在赤|裸的身体上,让方诚实有些疲惫的身心又恢复了一些活力。关了花洒,涂沐浴液,双手在身上轻轻按摩,揉搓。方诚实闭上眼,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郑芳玲那双温热柔软的手,薄薄的风衣下裹着的起伏有致的身体,那对离自己的手掌不过半寸傲然耸立的乳峰……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下意识地加快了对自己身体的揉搓,自上而下,自下而上,最后,停留在两腿中间……

方诚实洗完所有的衣服才回卧室,杜敏还在等他。

“老婆,睡吧。”他主动搂了搂杜敏的肩膀,有些莫名的歉疚。

“嗯。”杜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手关了台灯。

当晚,方诚实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似乎又回到了中学时的那个小花园,又见到了阔别多年的阿月。两人见了面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先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阿月。”许久,他松开她,深情地低头唤她。

她不回答,只是踮起脚尖,用暴风骤雨般的狂吻封住了他的口。然后,两人像当年那样,喘息着纠缠着,帮助彼此脱了对方的衣服。

“阿月。”他喘息着叫她。

她还是不回答,四肢如同四条灵蛇,缠绕住了他的身体。淡淡的月光下,他看到她白花花的身子也扭得像一条蛇,温热潮湿的舌头像一条通体赤红的小蛇,在他身体最敏感的部位不断地游走、吮吸、撩拨……

“阿月。”他呻|吟着又叫了她一声。

“阿月是谁?”她终于笑眯眯地抬起头来,胸前的那对大白兔一蹦一跳。赫然是郑芳玲!

方诚实吓醒了。醒来,发现自己依然好好地躺在自己厦门的房间里,身边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杜敏睡得正熟。

方诚实再也没有睡意了。黑暗中,他大睁着双眼望着黑糊糊的天花板,悄声问自己:方诚实,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明明老婆就躺在身边,怎么偏偏会梦见了两个别的女人?

是了,肯定是因为自己太久没过性生活了。一定是这样。

黑暗中,他掐指算了算:自从杜敏怀孕到小产,前4个多月的时间,他就没敢怎么碰她的身体。好不容易熬到她4个月以后,每次也都是小心翼翼,浅尝辄止。也许,这个梦是身体长时间处于饥渴状态所出现的反应吧?

一想到杜敏这次小产,自己还得继续再当好几个月的“和尚”,他不由得无限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过完春节,杜敏就回去上班了,去得早了些,办公室里只看到老黄一人。

“哟,小杜回来了!新年好啊!”老黄正拿着一面小镜子左顾右盼,一见杜敏进来立即热情地打招呼。

“黄姐,新年好。”杜敏一边应着,一边走到自己的位置,没急于坐下,而是先从最底层的抽屉翻出块抹布,把桌椅先仔仔细细抹了一遍。

“没有灰尘啦,清洁工一大早刚来做过衞生,”老黄放下镜子,很亲热地凑过来,“这段时间休息得怎么样?”

“还好,”杜敏笑笑,见老黄反常地热情,不由得心裏直犯咯噔,就担心她哪壶不开提哪壶,问及她早产的伤心事或者多此一举来安慰她,当下赶紧转移话题,“黄姐又去名姿做头发了吧?”

“是啊,”老黄也是聪明人,早从经理大李那边知道了杜敏早产、孩子夭折的事,此刻见杜敏眼神躲闪、惴惴不安的样子,也就强忍下自己本来想八卦八卦的欲望,将错就错地跟杜敏聊起了发型,“新年了,换个新发型改变一下形象。哎,今年很流行鬈发哦,我的理发师烫头发的技术一流,他做头发保证好看,你想不想试一下?我的名姿储值卡里还剩3000多块,可以借你,用我的卡消费可以打6折哦。”

“哦,不用了,”杜敏尴尬地笑笑,名姿是厦门数一数二的高档美发院,收费不菲,她曾陪蒋薇去名姿做过一次头发,知道在那里烫发加染色没有一两千块下不来,“我还是喜欢直发,简单好打理。”

“直发?那也太普通了嘛!”老黄正愁自己储值卡里的钱用不完,于是继续卖力推销,“像你这种白皙的鹅蛋脸,烫头发最洋气了。嗳,可以烫个活泼点的中卷,然后再染点深栗色,肯定好看。”

“黄姐,我是真的、真的没兴趣烫头发,”杜敏无奈地叹气,心裏也有点窝火,心想你明知道我消费不起你还来刺|激我,也太爱炫富了吧?想到这裏,干脆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将了她一军,“如果你有房子想打折卖给我,我倒很乐意考虑考虑。”

“房子?”老黄一下没跟上杜敏的跳跃思维,愣了片刻才尴尬地笑,“行啊,没产权的单身公寓你要吗?”老黄的婆家是厦门本地的农民,通过拆迁补偿在湖里区获得了半层拆迁安置房。老黄老公脑子灵活,把这半层楼房改装成七八间15~30平方米面积不等的单身公寓,每间按600~900元出租,每月光收房租就有几千元的入账。这件事老黄已经在客服部吹嘘过N次,杜敏自然很清楚。

“不要,”杜敏赶紧摆手,下一句则是认真的了,“你们家亲戚有没有岛内的房子要卖的?”

老黄想了想,摇头:“好像没听说。怎么,你的房子还没看好?”

“可不,”见老黄语气间少了几分卖弄,多了几分关心,杜敏也就实言相告,“节前本来看中一套,结果我老公稍一犹豫,房子就被别人买走了。然后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过年,也没什么房源可看……唉,也不知道今年房价是会继续涨还是会跌一点,买房到底该什么时候出手才最合适?对了,黄姐,你老公这方面的消息应该很灵通吧,有没有听他说什么?”

“他的消息哪里灵通哦,现在懒得要命,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泡茶遛狗,国家大事知道的还不如我多。”老黄撇嘴,“问他?你还不如问我。”

“哦,那黄姐你怎么看?”杜敏赶紧谦虚求教。

“我的看法吧,反正是买了自住,只要在自己能力承受的范围之内,能早买就早买,不要整天去研究它究竟何时会跌——咱们普通百姓又不是专家,哪能研究出什么头绪?一会儿以为它会涨,一会儿又以为它会跌,其实还不是被那些地产商、金融客、房产中介们忽悠着玩而已。”老黄煞有介事地咳嗽两声,摆出一副专家的模样,“说实在的,厦门的房价从2002年到现在,其实都是在一路攀升的。中间也就2008年,因为金融危机的影响跌过一次。那些从2008年观望到现在,还在等厦门房价理性回归7000元/平方米的人,现在肯定后悔得想拿头去撞墙了吧?岛内的期房,在2008年的时候花8000元/平方米就可以买到不错的,现在1.5万元/平方米还未必能买到好的。所以,你千万别跟这些持币观望的家伙们学,如果真想买,就干脆点,咬咬牙早点买。我跟你说小杜,按照现在这涨势,房价每个月涨六七个点,你每拖延一个月,就得多增加上万块的购房成本,很不划算的。”

“是呢……”杜敏若有所思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