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职场失意,情场得意(2 / 2)

“老大,你慢走啊。”郑芳玲第一次送他到小区门口,依依不舍。他回味着这姑娘看自己的眼神,绝对可以用“脉脉含情”4个字来形容。

他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衬衫,三个扣子郑芳玲都已经仔细帮他钉好了。她递过衬衫的时候,手上带过一股让他心荡神驰的香水味。

“老大,你穿上试试,看看平不平整。”她不避嫌地帮裸着上半身的他穿上衬衫,又很自然地替他扣上扣子,然后再自然地用柔柔的手帮他抚平衬衫。

“正好。看来我的针线活儿还不赖。”她再帮他扯扯衣角,仰起头妩媚地冲他笑了笑,眼睛亮得像两块黑宝石。那深情的眼神儿瞅得方诚实直到现在还有些晕乎乎、飘飘然的。

电话响了起来。方诚实掏出手机看了看,竟然又是郑芳玲的。

“喂?”这次他毫不犹豫地接起,声音不知不觉变得很温柔。

“老大,你到家了吗?”对方的声音也温柔似水。

“嗯,进小区了,正准备爬楼梯。”他第一次变得有些婆婆妈妈。

“哦……”郑芳玲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关心一下你到家了没有。安全到家了就好,那我挂电话了。”

“哎芳玲……等等,”他内心暖暖的,有些不舍得就这样结束电话,“明天水工师傅过来,记得也让他帮你检查一下总闸,最好能更换一下。”

“好的。”

“那我准备上楼了,你早点休息。对了,明天如果还有什么自己处理不了的事,就给我打电话。”

“嗯,好的。那……老大晚安。”

“晚安。”

挂完电话,方诚实感觉自己似乎又变回了20出头的年纪,浑身上下充满了劲,当下在楼梯上几个大跨步,轻而易举地冲上了第一层楼。站定,抹把汗,他在心中默数一二三,又开始向二楼的楼梯发起了进攻……

方诚实走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气喘如牛了,杜敏正心事重重地坐着沙发上等他。

“干吗跑成这样?后面有债主追你啊?”她没好气地问。

“什么债主?”方诚实扶着门喘了几口粗气,大惑不解地问。

杜敏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当下说:“没什么。你今晚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很迟了吗?”方诚实装着很认真地看了看客厅的挂钟,“哦,快11点了啊?是有点迟。晚上同事找我去茶馆泡茶,不知不觉就聊到现在了。”

“是打麻将吧?”杜敏瞟他一眼。

“哪有?就是喝茶聊天。”方诚实见杜敏又一副准备盘问的样子,心裏有些犯憷,当下顾左右而言他,“唉,刚才爬楼梯出了一身汗,难受死了。我得赶快先去洗个澡……对了老婆,你洗过了吧?”

“……嗯,我洗过了。那你先去洗吧。”杜敏倒也没有拦着他,但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这女人今晚到底是怎么了?方诚实满腹疑惑地又瞅了她几眼,暂时也顾不上多想,回卧室把钱包手机等重要物件掏出来搁桌上,拿了条内裤就冲进了盥洗间。

杜敏自有打算。

听到衞生间哗哗的水声响起,她这才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目标很明确——突击检查方诚实的钱包,看看现金的数额是否正常——按方诚实的那股抠劲,钱包里能放600块现金就不错了。

说起来,杜敏和方诚实虽然结婚有一年多了,但彼此还是很尊重双方的隐私的,基本上没有互相翻手机、钱包的习惯。所以,这还是杜敏头一遭背着方诚实去翻看他的钱包。

方诚实钱包里塞的东西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多:厚厚的一叠百元大钞,杂七杂八的零钱、各家银行的卡,此外竟然还有几张汇款单。

杜敏原本只是计划数一数钱包里的百元大钞的,没想到意外地发现了汇款单,这下就挪不开眼了——她虽然知道方诚实会不定期应家人的要求给他们汇点钱,但还不知道具体汇了多少。好奇心害死猫,杜敏忍不住就摊开了那几张汇款单。

这刚只看了第一张,她就吓了一大跳:这居然是一笔刚刚发生在两天前的汇款,收款人是方诚实的大姐,面额赫然是4万块!

4万?杜敏的眉头紧紧皱起来了:方诚实虽然号称存款比她多一倍,但其实大部分都借出去给亲戚朋友了,银行里的存款里也就一两万块。这次虽然领了一笔一万来块的经济补偿金,但前阵子花掉了一些,这样算起来,方诚实手上可以支配的钱应该不会超过3万块……他哪来的这么多钱借给大姐?杜敏思来想去,猛然就想到老爸交给他们买房子的存折也在方诚实手里,该不会……该不会方诚实连老爸给他们买房子的钱也偷偷借给家人了吧?

一念及此,杜敏慌了神了,同时有一股怒气自脚底猛地蹿了上来,当下再也顾不上想别的事情了,赶紧去找老爸留下的两个存折。她记得方诚实的卡、折等重要的东西一向都放在桌子中间的那个抽屉里。

抽屉拉了两下没反应,杜敏这才意识到方诚实把抽屉也上锁了,于是不得不去找钥匙开锁。糟糕的是,她自己从来没有锁抽屉的习惯,所以并不知道哪把钥匙是对应这个抽屉的。正在一把一把试得很烦躁的时候,盥洗间的门忽然打开,刚洗完战斗澡的方诚实大踏步走了出来,这下一眼就撞破了杜敏的所作所为。

“杜敏,你在干什么?!”方诚实几步冲进卧室,阴沉的目光扫过桌上被杜敏翻了个底朝天的钱包,还有拿在她手里的自己的钥匙串。

一连试了几把钥匙都没打开抽屉,杜敏早就失去了耐心,这下干脆把整串钥匙往桌上一扔,没好气地回答:“我在干什么你不全都看见了吗?方诚实,我爸交给你的两本存折呢?在哪里?”

“你找存折干什么?”方诚实带着怒火的眼睛再次扫过桌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钱包,“谁让你乱翻我的钱包了?”

“你先回答我!我爸给你的存折你藏到哪里去了?”杜敏不答反问,认为他有意在逃避自己的问话。

方诚实忍着气,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拿起钥匙挑了一把,轻车熟路地打开抽屉,从裏面翻出几本存折,挑了最上面的两本拍在桌上:“拿去!以后不许再偷翻我的钱包!听见了没有?这是不尊重人不信任人的表现!”

“听、见、了。”杜敏敷衍地应了一声,先忙不迭地打开两本存折。检查都没有取款记录之后,她这才松了口气,抬起头说道:“方诚实,这两本存折还是我来保管吧。等到买房付首付的时候再给你。”

“杜敏,你什么意思?”方诚实本来就已经够憋气的了,这会儿更是横眉竖目。

“没什么意思。咱们的钱不是一向都分开管的吗?我爸的钱也是我的钱,当然也得归我管。”偏偏杜敏还解释得云淡风轻。

“姓杜的,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方诚实怒极反笑,“怎么着?怕我把你爸的钱给吃了喝了?还是嫖了赌了?”

“你让我怎么信任你?”杜敏被他这一激,一肚子的牢骚话再也藏不住了。当下没好气地指指桌上那一堆汇款单,“今天给你老爸汇5000元,明天给你大哥汇1000元,后天给你二哥汇2000元,大后天再给你大姐汇……方诚实,你再这么把所有的钱都汇回家,以后咱们的日子还过不过?”她对老方家人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找方诚实要钱借钱的行为不满由来已久,当下决定借题发挥,给他一个严重警告,“如果你不想和我过了,还想着继续和你那个大家庭一起过,趁早说清楚啊!我保证无条件和你离婚,还你自由!”

“杜敏,家里的事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只是偶尔寄钱,并没有天天寄钱!”方诚实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抓起桌上的汇款单扬了扬,“你看清楚!这裏只有一张是今年汇的!是临时借给我大姐应急的!其他的都是去年的!去年我往家里汇的钱总共加起来也没超过1万!”

“对,今年是只有一张!”他的声音高,杜敏的声音更高,“一张就汇出4万块,还不够?方诚实,你现在是在失业啊!你大姐竟然还好意思开口跟你借钱?她到底是把你当弟弟,还是把你当银行提款机啊?4万块!她突然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应什么急啊?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给她?你是不是把你所有的存款都给她了?你是不是还向别人借钱了?”

她的这一连串气势汹汹的盘问,连带着对方诚实最亲爱的大姐的指控,终于把方诚实彻底给惹恼了。看着眼前那张还在吧唧吧唧的嘴,方诚实压在心底的屈辱和怒火终于像一座火山,嗡的一声爆发了,当下他使劲一拍桌子,瞪着杜敏怒吼:“杜敏!本来,我是很愿意回答你的这些问题的,但是现在我忽然不想回答了!因为你这样的指责和盘问我听了太多次!听烦了!现在你安安静静给我听好:我就是从那样的一个大家庭里走出来的,这是我的本,我的根!家人有困难,我没法不管他们!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一定是这样!如果,你永远不能把我的家人当亲人,去体谅他们爱他们的话!如果,你永远都要当着我的面去指责他们,挖苦他们的话!那么,我……没意见!成全你!我们可以离婚!”

“离婚?”杜敏没料到此前她一提离婚立马就像被打着七寸软了的方诚实这次态度居然会如此强硬,她说离婚只不过是气头上的话,他还真来劲了?愣了片刻之后,自尊心迫使她做出了同样强硬的反应:“好啊!原来你心裏也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很好很好!那咱俩什么时候去办离婚手续?”

方诚实也没料到杜敏会一条道走到黑,当下不由得沉默了。

“说话啊!什么时候去离?”杜敏气势汹汹,乘胜追击。

“明天再说吧!我还有点事要先出去一趟!”方诚实心烦意乱,胡乱抓起手机钱包逃也似的摔门而出。

“行啊!方诚实!明天咱俩谁不去离,谁就是孙子!”杜敏还不解气,隔着房门怒喊。

这个死女人!真不给双方留点余地啊!

方诚实气得不行,走到客厅哗啦一下拽开大门,一阵冷风灌入,他打了一个哆嗦,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于是只好又折身回屋,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拿钥匙,而且刚才那愤怒的一摔已经把卧室门给彻底反锁上了。盛怒之下,他也抹不下脸去叫那个昏了头的女人开门,于是气咻咻地奔进盥洗间——把刚刚换下的脏衣服从洗衣机里捞起来重新穿上。

方诚实去了酒吧。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去这种对他来说很奢侈的消费场所,之前仅有的一两次还是同事请客的时候一起去的。

午夜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朋友,或者两两相依的情侣。

酒入愁肠,愁更愁。方诚实忽然很想找个人倾诉倾诉。

于是他拿起手机,开始翻通讯录,上面有一大串同事、牌友的名字,不过……都是已婚的。深更半夜给他们打电话,人家老婆不骂死他才怪。

也有单身的,比如林海亮。可是,人家在外地,不要说见面,就是聊天,那也得打跨省长途。

方诚实叹了口气,快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一个名字跃入了他的眼帘——郑芳玲。

鬼使神差,方诚实抓起手机就给郑芳玲发了一条短信:“睡了吗?”

发完自己就不抱希望地笑了:都快凌晨1点了,爱漂亮的女人们通常都是赶在11点之前就开始睡美容觉的,怎么可能还没睡?

没想到,郑芳玲的短信很快就回过来了:“还没睡呢。你不在家里?”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儿!方城实一边感叹一边回复:“是。你怎么知道?”

这次郑芳玲不回短信了,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解释说:“老大,我是随便乱猜的。怎么……难道你真的在外面?该不会……被你老婆轰出家门了吧?”她半是猜测半是开玩笑。

“差不多。”方诚实叹气,“我现在正一个人在酒吧喝闷酒呢!”

像方诚实这么节俭朴实的男人,居然会半夜跑到酒吧这种地方去喝酒?郑芳玲显然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赶紧问:“在哪家酒吧?”

方诚实说了酒吧名字,然后也半试探半开玩笑地说:“你要过来陪我喝酒吗?”

没想到郑芳玲的回答干脆利落:“可以啊,我也正烦闷着呢,正想喝酒。老大,你在那里等我,过半小时我准到。”

郑芳玲不食言,半小时后果然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七寸高跟,一袭长长的系带式波西米亚长裙摇曳生姿,一走进酒吧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方诚实赶紧冲她招手,感觉特有面子。

“老大,你喝醉了吧?”郑芳玲一坐下就先数桌上的酒瓶子。

“没有。”方诚实一本正经地回答,“酒吧的酒这么贵,我哪儿敢轻易喝醉?一小瓶啤酒就二三十块,我要喝醉起码得来两打,那起码得喝掉七八百块钱。”

“老大你真是实在人。”郑芳玲扑哧一声笑了,问道,“既然您不舍得花钱买醉,那您跑酒吧干吗来了?”

“唉!”方诚实没在意她话里的奚落,愁眉苦脸地叹口气,“跟老婆吵了一架,家里实在待不下去了,只好出来散散心。现在这个时候,除了酒吧,还能去哪里?”

“那倒也是。”郑芳玲收起揶揄的笑容,关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跟你老婆吵起来?”

“唉!说来话长。”方诚实摇摇头,“你想喝什么?先点。等下我再慢慢跟你说。”

“我跟你一起喝啤酒吧。”郑芳玲随手抓过方诚实手里的啤酒,往自己杯里倒了小半杯,一扬脖喝光,“你说吧,我帮你分析分析。”

她这个率性的举动让方诚实的心中忽然生出些许感动,当下一扬手高声喊道:“小弟,来一打啤酒!外加一瓶红酒一瓶雪碧!”

郑芳玲有些给吓住了,“哥哥,你真想喝到一醉方休啊?你不心疼钱了?”

“不心疼!”方诚实从兜里摸出鼓鼓的钱包往桌上一拍,“千把块的酒钱哥还是花得起的!今晚咱俩不醉不归!”

方诚实出门忘了带钥匙,杜敏的怒气平息下来之后才发现了这一点。

她不知道在这样的深更半夜,方诚实能去哪里?诚然,他的同事朋友是不少,但基本都是结了婚有家室的人,在这样的时候他肯定不好意思上门去打扰人家;而以方诚实一贯抠门儿的个性,应该也不会舍得去酒店开个房间夜宿外头。按照这样的情况推测……这个人最有可能在外面瞎逛一圈,或者找个小店喝点小酒,然后再偷偷溜回来。

想到这裏,杜敏心裏刚刚涌起的一丝担心消失了,而内心的委屈和不满则再度涌上心头。

“老子就是从那样的一个大家庭里走出来的,这是我的本,我的根!家人有困难,我没法不管他们!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一定是这样!如果,你永远不能把我的家人当亲人,去体谅他们爱他们的话!如果,你永远都要当着我的面去指责他们,挖苦他们的话!那么,我……没意见!可以成全你!我们可以离婚!”

方诚实那番强硬决绝的表态依然在她的耳边回荡,让她的心像针扎一样难受。看来自己这一年多的婚姻生活过得真失败,一年多的耳鬓厮磨,一年多的同甘共苦,一年多的波折磨难,这份夫妻之情,和他那份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比起来,依然是轻如鸿毛。此时此刻,杜敏终于意识到:自己永远都休想和方诚实的家人去争,要是真的去争,那结果必然是以卵击石,粉身碎骨。

可是她能不争吗?她和方诚实在这个城市里还一无所有,上无遮雨片瓦,下无立锥之地。虽然在方诚实的那帮乡下亲戚面前,他俩是光鲜的小白领,是有着“高收入”的城里人,是有能力帮他们一把的“强者”。但杜敏自己心裏清楚,她和方诚实只不过是两个还在厦门为了生存和扎根而苦苦奋斗的底层穷人,只要没有房子,他俩就永远不可能被这个城市真正接纳,就永远是厦门本土居民眼中不屑一顾的外来打工者。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杜敏的处世哲学。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她曾试图把这种哲学同样灌输给方诚实,告诉他,自己和他能力的太有限,实在背不起支援方家整个大家族,改变所有方家亲属命运的重担。唯有两个人轻装上阵,还有一线争取幸福生活的希望。更何况,每个成年人都应该为自己的生活负责。你想过得更好,就自己去努力;不努力,就得心平气和地接受那样的生活。没有理由把这份希望和这个担子架在他人身上,即便是你自己的兄弟姐妹。因为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没有几个人是超人。杜敏是真的希望方诚实能理解并接纳她的想法,能把自己从他的大家庭中剥离出来,先好好地为自己而活。

然而,时至今日,方诚实的这段决绝宣告终于让她猛然清醒:两个已经奔三的成年人,很多思想观念和价值观都早已定型了,谁都别想改变谁。如果非要强行去改变对方,那样的结果不过是让对方在奋起反抗的同时,更加憎恶你。

能接纳,就继续一起生活;不能接纳,就离婚,各过各的。在这个世上,谁离开了谁不能活?

也许,真的是到了认真考虑离婚这件事的时候了。吵架的时候自己也许更多的只是意气用事,但静下心来思考之后,却发现这件事也许迟早会摆上案头。既然如此,晚离还不如早离呢!都说男人40一朵花,女人30豆腐渣,如果等再熬几年,自己彻底变成豆腐渣的时候方诚实再提离婚,那她可就真的非常被动了……

酒吧里,方诚实和郑芳玲依然在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

两人都有些醉了。

“一醉解千愁……呵呵!老大,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为什么要和你老婆吵架?”这是郑芳玲在说话。

“不是我要和她吵,”方诚实郁闷地挥挥手,“是她非要跟我吵!”

“哦,她为什么要跟你吵?说来听听。”

此刻方诚实借酒壮胆,有些话说出来也就不觉得有那么丢脸了,“她嫌我不会赚钱,还嫌弃我的家人,老说他们的不好!我听得很烦!烦透了!”

“你不会赚钱?”郑芳玲歪起脸来看他,“你一个月挣多少啊?”

“不多,一个月就三四千。”方诚实又大口喝了一口酒。

“那她一个月挣多少啊?”郑芳玲想了想,又问。

“跟我差不多。但她总觉得我是男人,又比她大,理应要多挣点。”

“你老婆也真是!”郑芳玲评价,“现在男女平等了。既然两个人挣得差不多,半斤对八两,凭什么指责你啊?三四千虽然不算多,但在厦门,大部分上班族都是挣这个数啊,还有很多不如你们的呢!要我说,要懂得知足。找老公又不是找饭票,光盯着收入看,还得综合考虑其他条件不是?呵呵!我倒觉得老大你挺好的,勤劳踏实,细心会疼人,还顾家,会过日子!我还想照着你的标准找一个这样的老公呢!”

“芳玲你真会说话,”方诚实高兴地跟她碰了下杯,“夸得我都有点飘飘然了。”

“我是说真的啊!”郑芳玲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净了,然后用一只手托腮,问道,“你老婆和你的家人又有什么矛盾?”

“哪有什么大不了的矛盾?”方诚实摇摇头,“还不是她小心眼,老看我家人不顺眼!最近我姐夫想和别人合资办个砖厂,缺少启动资金,我姐就问我借了几万。这不,钱前天刚刚汇出去,今晚她就偷翻我的钱包查账了!还说了我大姐一通,话说得很难听,把什么旧账都翻出来了。芳玲,说实话,如果换了你,家里人有困难,你会忍心不帮?”

“肯定要帮啊!饮水还思源呢!人怎么可以忘本?”郑芳玲打了一个小酒嗝,“老大,你的苦衷,我能理解。咱们都是农村出来的,情况一个样。咱们在城市这么辛苦打拼,其实不光是为了自己过得好,更是为了让家人过得好一些!说真的,到了城市生活,有比较才知道,以前家里的日子过得真是太苦了。现在自己有能力了,当然不能光自己享福,还让家里人继续过着以前那样的苦日子。怎么样都应该帮家里一把,否则就太自私了,一点都不念骨肉之情。”

“就是。芳玲,跟你说话真舒服!”方诚实很感慨地跟她碰了一下杯,“我老婆要是能有你一半通情达理就好了。”

“呵呵,可能是成长经历不同吧!”郑芳玲又仰脖喝干了杯中的酒,“你老婆长在城市里,没吃过苦,不理解我们吃过的苦,不理解父母为抚养我们吃过的苦。她又是独生女,可能也没办法理解我们兄弟姐妹之间的那种感情吧!”

“分析得很在理!”方诚实连连点头,忍不住夸她,“芳玲,你要说你只读到高中,我还真不信!我觉得,你的一些看法,比我老婆还明理很多。”

“呵呵,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呗,”郑芳玲笑笑,“再说了,我自己平时也喜欢看书,说实话,我还真没觉得自己的知识素养会比你们这些正牌的大学生差呢!”

“那是。”方诚实笑笑,看着郑芳玲手里一直攥着的酒杯,若有所思地问,“对了,来之前你说也正烦闷着,有什么烦心事吗,哥也开导开导你。”

“其实也没什么,”听他问起这个,郑芳玲的眼神黯淡下来,“就是接了个家里的电话,心情不太好。”

“哦,”方诚实点点头,“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郑芳玲伸手捋了一把长发,垂下长长密密的眼帘,“其实是因为我个人的事。家里……催我结婚了。”

“就因为这个心情不好哇?”方诚实乐了,“大姑娘了,也的确该嫁人了。说吧,想找什么样的,哥有空也帮你留意留意。”

“我告诉过你了啊!”郑芳玲抬起眼睛看他。

“有吗?”方诚实皱眉思考。

“当然有啊!”郑芳玲不高兴了,瞪起大大圆圆的眼睛看他,“人家不是刚刚说过吗,要勤劳踏实、细心体贴、顾家、会过日子,就像老大你这样的。”

“哦!”方诚实拍脑袋,“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你真想找像我这样的啊?”

“谁跟你开玩笑了?”郑芳玲忽然就来气了,“老大你这人真是!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来着?”

方诚实没料到她说变脸就变脸,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其实……你之前不是喜欢亮子那种类型吗……嗨!对不起,我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不说话了,我喝酒,自罚一杯!”说完手忙脚乱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呛着了,顿时一阵咳嗽。

方诚实提起林海亮的时候,郑芳玲的脸色的确是有些不好看的,但此刻看到方诚实窘迫成这副样子,她的脸色就不由得放柔和了,当下一边伸过手去轻轻帮他拍背,一边嗔怪道:“老大你这人!唉,怎么说你好呢?你要自信一点,不要因为你老婆说你不好,你就真以为自己是根草。其实你真的是一个好男人,你就是一块宝,知道吗?”

方诚实总算缓过气来了,当下清了清喉咙,才由衷地说:“芳玲,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来,”他拿起酒瓶给两人倒满,“我敬你一杯,我先干为敬!”

他扬起脖子一饮而尽。当他把杯底翻给郑芳玲看时,她看见了他眼底闪闪的泪光。

“哥,我们去跳舞吧。”郑芳玲凝视着他沉思片刻,忽然提了个建议。

“啊?”方诚实愣了片刻,才点头,“好。不过……我基本上不大会跳,待会儿跳砸了,你别怪我。”

“不会的。慢三的舞曲,走路都行,随便跳。”郑芳玲拖他起来。

“那行。”方诚实随着她一起步入舞池,郑芳玲很自然地就把手交到了他的手掌中。方诚实一手握着她柔软的手掌,另一手轻轻搭在她半裸的背上,手脚都不由得有些酥麻。

舞曲是《The last waltz》。方诚实的舞步果然如他自己所言,很笨拙。不过郑芳玲也无所谓,因为随着歌手低低忧伤的吟唱,她的心已渐行渐远……

郑芳玲闭上眼,缓缓把头靠在了方诚实的胸膛上。方诚实的身体僵了一僵,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继续沉默地揽着她跳舞。

歌手继续低低吟唱:

<small>I wonder should i go or should i stay?</small>

<small>The band had only one more song to play.</small>

<small>And then i saw you out the corner of my eye,</small>

<small>A little girl alone and so shy.</small>

<small>I had the last waltz with you,</small>

<small>Two lonely people together.</small>

“芳玲,你跳累了吗?咱们回座位坐会儿吧?”方诚实在舞池里整整走了十几分钟的“路”之后,已是满头大汗——主要是尴尬出来的,因为他的脚步根本都踩不到鼓点上。偏偏郑芳玲还像梦游一般,一声不吭地任由他乱走。

“哦!”郑芳玲终于从回忆中清醒,“有些累了。咱们把剩下的酒喝完,就回去吧!”

“好的。”方诚实如获大赦。

两人回到座位,看看桌上还剩下的几瓶啤酒和半瓶红酒,方诚实有些犹豫地问:“都喝完吗?”

“当然要都喝完,不能浪费老大的钱嘛!”郑芳玲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红酒,对方诚实举杯示意,“来!”

“……行!”见郑芳玲如此豪爽,方诚实豁出去了,当下也开了一瓶啤酒,对着嘴就喝了起来。

喝完剩下的酒,两个人都有些醉意醺然了,当下结了账相扶着走到酒吧外,此时已是凌晨3点时分。

“我先送你回去吧。”方诚实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好。回头我再打个车送你回去。”郑芳玲一边咯咯笑着挎他的胳膊,一边拉开车厢的后门,半命令半娇嗔,“老大,你也要……坐后面!我要借你的肩膀靠一靠!”

“啊?哦,好的。”方诚实见郑芳玲已经醉得开始说胡话了,当下摇了摇头,跟着她进了后排。上了车,郑芳玲果然毫不客气地就把脑袋连同大半个身子都歪到了他的怀里。方诚实只好伸出一条胳膊把她半搂着。

下车的时候,郑芳玲已经几近瘫软了,整个人几乎全挂在了方诚实的身上。方诚实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就那样一路东倒西歪相互搀扶着摇进了小区。

“芳玲,到家了。拿钥匙开门。”好不容易安全地爬上楼,方诚实抹了把汗,拍了拍还赖在他身上的郑芳玲。

“哦,钥匙啊?在包里,你自己拿嘛!”郑芳玲干脆把手里的小挎包也甩给他,空出的双手顺势就搂住了他的腰。

“芳玲……”方诚实的身体僵住,而呼吸却不由自主地粗重起来。

“嗯……哥,抱抱我。”女人温热的脸伏在他的脖子窝里,嘴裏呼出的热气就像一只小猫爪挠着他,一路挠到了他的心裏……轰的一声,方诚实的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所有的理智瞬间被炸得灰飞烟灭。体内的欲望像无数条火蛇在他身体里乱窜,方诚实觉得身体又痒又热,难受得简直要炸开了,当下咬了咬牙,猛地一把搂紧怀中的女人,低下头就狠狠吻了上去。

说是借酒装醉也好,说是半推半就也好,总之,这样的诱惑方诚实无法抵抗,也不想抵抗。

郑芳玲也是。此刻的她就像变成了一个千年蜘蛛精,四肢牢牢地缠绕在方诚实身上,热烈地响应着他舌头的每一次深入和探索……

两个身体里被酒精燃烧着寂寞和欲望的男女,也不知道彼此相拥热吻了多久,彼此饥渴地抚摩了多久,最终,方诚实喘息着把郑芳玲推到房门贴着,一手把她的双手悬空固定在门上,另一只手则迫不及待地扯下了她肩上那两根细细的肩带……

随着郑芳玲一声兴奋而柔媚的低叫,走廊的感应灯适时熄灭。空旷的走廊中,渐渐响起了男人气喘吁吁的低哼和女人绵绵软软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