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打击的信念(2 / 2)

我们都有秘密 诺言 3907 字 2个月前

林婉愁眉苦脸:“我也不想想,可是脑子里全是刀光血影以及珠美的呼救挣扎,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刺|激过度以致精神方面出毛病。”

董翼失笑:“你以为人的神经是丝线,一拉就断?以后有机会多受几次挫折就知道,它其实比你想象中要强韧许多。”

林婉连忙客气地推辞:“那还是不必了。”

她心情糟糕,不知怎的想起古人常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忍不住长叹道:“天寒地冻,心情又差,这时候有酒就好了,喝上几杯,倒头大睡,一觉睡到大天光,什么都可以不再想。”

董翼诧异地打量她:“你应该很少喝酒吧?”

“偶尔也会和好朋友一起去酒吧。”酒吧是苏可至爱的游乐场,林婉有时也会跟去。

“酒量如何?”

她思考一下:“还不错。”

董翼迟疑着说:“那我倒还真是没看出来……我后后备厢里有一瓶,你要吗?”董翼当时如果知道他们两个对“还不错”的定义如此不一致,一定不会有这种疯狂的建议。

抵达停车场,林婉看他下车到车后备厢拿了瓶酒和纸杯回到车内,觉得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这真是种神奇的液体,喝了之后有人会狂揍自己的女朋友,而有些人还可以继续做君子。”

董翼轻轻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及颊边酒窝,他从心底里真笑时有个习惯,头会微微倾低一点,倒像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模样。林婉看得又呆住了,难道真是他?几个小时前救人于危难的男人竟然是他?怎么可以如此判若两人?

她听得他说:“酒其实不是个坏东西,用途也很多,除开狂欢、壮胆以及伤口消毒,还可以用来遗忘——你不要学那人的坏样子,今晚选择最后一项就好。”

董翼斟了三分之一杯递给林婉。

林婉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仰头一饮而尽,酒味很浓,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这是什么酒?”

“朗姆酒,海盗最喜欢的饮料,酒精纯度并不高。你呢,平常一般喝什么?”董翼一边回答一边给自己点了根烟,他抽万宝路,红白相间的烟盒,抽出一支先叼到嘴边再点燃,那烟味道重,车厢里顿时弥漫出浓浓的烟草味。

“不太清楚,都是朋友替我调好的,好像没这么浓。”林婉对自己的酒量颇为自信,平常与苏可喝酒都是整杯整杯咽下去(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苏可为她调制的整杯酒里,只有一滴酒其余全部是苏打水。)酒吧的少爷都会齐声拍手叫好,夸她好酒量当得上女中豪杰,这让她很是骄傲,所以每次醉也醉得豪迈。

可是董翼竟然递给她这么一小杯,让她颇有点被小看的感觉,有些不服气,她把杯子伸出去,表示还要。

董翼给她和自己各斟一杯:“你再喝一点,到脸颊微热,脑子有一点点眩晕的时候停下来,然后回房间好好休息,喝到五六分的状态是最好的。”

林婉点点头,把杯子里的酒吞下去:“你对酒好像很有研究的样子。”

“曾经有段时间它是我的好朋友。”

林婉好奇:“因为狂欢?壮胆?或者是遗忘?”

董翼看着她那张芙蓉面,眼神变得有点深,把烟深深吸一口:“被你突然一问,发现竟然不太记得了……没办法,或许是老了的缘故吧,跟你们这些小孩子没法比。”

林婉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非常严肃地说:“不老!全公司最帅的男人就是你,尤其是今晚!那个……我还要……”她手执纸杯,指指董翼手边的酒瓶。

车内空间大气宽敞,气氛却流动着诡异,董翼被她赞美得背脊发麻,这种话左想右想都不是林婉平日的风格,他不动声色地熄灭烟头:“林婉,不要喝了,不早了,我送你进去。”

林婉眼巴巴地望着他:“这样啊……那好吧。”

他们分别下了车,董翼锁好车门绕过来,发觉不见林婉的踪影,他吓了一跳,轻轻叫:“林婉?”

灌木丛下忽然微有响动,董翼连忙走过去,林婉蹲在地上,身上的白羽绒服像条长尾巴似的拖在后面,董翼想:“难道吐了?”

走近一点才发现不是。

林婉蹲在那里正在逗弄一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黄白相间的小猫咪,或许是白天哪个同事给了她一颗糖果塞在口袋里,她竟然变戏法似的找了出来,喂给小猫吃。小猫舔着糖果,她在它头顶上摸了摸,嘴裏说:“喵喵,好乖哦。”

小猫喵呜一声,把身子弓起来,亲昵地往她手上蹭,林婉咯咯娇笑,双目灿若晨星,面颊一片绯红如同三月桃花:“好可爱,你喜欢我对不对?”

小猫又喵地叫了一声。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我。”林婉用手指在它头上点了点,神态严肃,“但是我是人,你是猫,我们是不可能的,所以——你不能喜欢我。”

董翼伫立在她身后沉默着,他脸色有点发黑,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像往常一样平静:看来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酒量不错的女孩儿在喝了两杯朗姆酒以后已经彻底醉了。

猫咪听到董翼发出的声响受了惊,嗖一声像火箭似的蹿到灌木丛里不见了,林婉很遗憾地抬头看着董翼:“跑得比兔子还快。”

董翼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拍拍她大衣下摆的雪渍:“虽然都是四条腿,但那是猫。”

原来是猫……林婉嘿嘿笑个不停:“你看,现在的猫跟人一样,听到不可能或者要负责任之类的话拔腿就跑,真是的,一点争取意识都没有。”

董翼觉得自己被彻底打败了,他深深呼吸一口,在她面颊上拍拍:“清醒?还能走?”

“嗯。”林婉乖乖地点头。

她是能走,不过脚步发软,左脚往右脚上绊,旁边的人一松手她就能摔跟斗。董翼懊恼得很,他是老江湖,怎么会被个小女孩儿骗到?她说能喝,他就相信她?心中虽有几分恼火,但是看到林婉乌黑长发纷纷扬扬地垂着,有几缕发丝拂到雪白面孔上,又记起她头发似乎还没干透,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回头要感冒了。

想一想,他认命地蹲下:“我背你,上来。”

林婉还是乖乖地笑着回答:“哦,好啊。”

她秀秀气气地伏到他背上,董翼慢慢站起来,嗬,这女孩儿像羽毛一样轻。他忍不住想,别人喝醉了都会哭闹,为什么就她笑个不停?她的生命为什么总是这么快乐?

停车场到别墅的路上要经过花园,落了一日的小雪终于停了下来,小径上的积雪有好几厘米厚,一脚踩上去便咯吱作响,南方的城市难得有白雪皑皑的景象,今夜这座人烟稀少的山庄却让人有置身于北国的感觉。董翼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踩到雪下埋着的松枝,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响声,不知怎的让人联想到林婉的笑。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在公司前台,他当时吓了一跳。小时候去读书,要经过市里最大的一家儿童商店,那商店的橱窗里摆着一个足有半米高的洋娃娃,长发大眼,睫毛浓密,雪白皮肤上的嘴唇是一抹微红。男孩儿自然对洋娃娃不感兴趣,但是吸引他注意力的飞机模型就摆在洋娃娃后面,所以被迫每天都要望过去好几次。第一次见她那个瞬间,他恍然一惊,莫非小时候见的那个洋娃娃竟然成了精,托生在人身上?

过几日,他又有些失望,女孩儿漂亮是漂亮,但有时候显得笨笨的,真是可惜了一张好面孔;可是再接触,似乎又不是这样,她学东西极快,业务上手速度是同期员工中最快的,甚至偶尔能讲出一番让他这种人都无法辩驳的道理,他心中疑惑,简直分不清楚这女孩儿是真笨还是假笨,因此对她额外留意起来。只是他没料想,对一个人也好一件事也好,花得心力多了便会入了戏,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孩儿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他驻足观望。

初时察觉到自个儿的心思,他也不以为忤,是人都喜欢美丽可爱的东西,多关注几眼也很正常,围在身边的女人这么多,难道自己还会对个小孩子有什么兴趣,跟乱|伦似的。可是经过今晚似乎又有些不同,他经历的人和事太多太杂,世界上早已经难得有什么人让他惊奇,林婉却不停地破了例。

他想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光着脚的林婉哆嗦着站在走廊上的情形,栏杆外面的细雪像漫天的白芦花纷纷扬扬,小姑娘当时一定又冷又怕,虽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灯光又那么暗,他依然能感觉到她的颤抖,脆弱得摇摇欲坠,她的脸色惨白,但是声音却安安静静的:“那么你就杀了我吧。”当时她的原话是这样吧?那个笨笨的老是闹笑话的女孩儿竟然做出了让在场男人都汗颜的举动。当时没有过多的时间考虑其他,事情过了以后他才发觉自己的惊讶里充满了钦佩,林婉的眼睛总是像鸽子般和善温存,但是她宁静的血液里却蕴藏着勇敢的号角。

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女孩儿?他忍不住侧头看了林婉一眼,她的长羽绒服拖在后面,像条小美人鱼,而且还是条爱笑的美人鱼,嘴裏甚至轻轻呵出带点酒精味的白气落到他的颈间。

她胆子突然大得顶了天,甚至问出藏匿在心中已久的疑问,她拿纤细的手指戳他的面颊:“你你你,你的酒窝是不是点的?”

董翼轻轻斥她:“别瞎闹。”

林婉对他的斥责明显不放在心上,笑过之后慢慢把头垂下来埋到他的肩上,像个玩累了的孩子知道父亲的责备口不对心,索性撒娇求饶。董翼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没心机得可怕,他认得的成年女人里喝多了敢大大方方爬到男人背上的不是豪放女就是在有目的地装醉,偏偏她竟然两者都不是。

他欺负她醉了,装出很凶的样子:“哎哎,我是个男人呢,你再闹,小心我吃了你。”

林婉含含糊糊地说:“男人?苏可说男人都是骗子。”

董翼微微惊奇:“苏可是谁?为什么这么对你说?”

林婉有些委屈地扁嘴,回答得也文不对题:“打赌……要输了……她说,世界上没有可以让人相信的爱情……”

董翼沉默半晌,背着她慢慢走上台阶,终于开口:“谁说的,就算别人没有,你也一定会有——你应该得到这些,不应该看到这世界的阴暗面。”

他没有得到回答,忍不住再回头看看,林婉闭着眼睛似乎已经快睡着了,侧着的半张脸干净得像深山寂静的雪,嘴微微张着,只怕过不了多一会儿就有口水流出来洒到他的肩上。

他轻轻摇摇头,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每走一步,背上的人就会微微颤动。他感觉到林婉忽然惊动一下,连忙问:“怎么了?”

林婉抬起头,脸上一片茫然,这裏是哪里?这人是谁?他的背脊这么宽厚温暖,衬衣领子雪白,身上还有淡淡的好闻的烟草味,啊,一定是爸爸,以前他也是这样背着哭闹不肯睡觉的她在花园里散步,嘴裏还会说着话轻轻哄她。

只是……

她有些奇怪地问:“爸爸,你头发怎么剪这么短?不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