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1 / 2)

像浮云般飘散 一唏 17023 字 3个月前

<small>这个春天依旧寒冷,</small>

<small>我们玩得有些累了,</small>

<small>便都流着泪沉沉地睡去。</small>

<small>梦醒时,</small>

<small>你们怎么都不在了呀……</small>

<small>我们往昔日的快乐,</small>

<small>什么时候,</small>

<small>才会像这春天般,</small>

<small>复苏呢……</small>

<p/><h3 class="center">(三十七)</h3>

双喜穿件黑色的皮夹克来给我们上课,小刺猬头也弄得根根直立,满面春光。包子说老师,你穿这么帅又要去相亲啊?双喜笑笑,说是啊,人家约我出来见面。包子说,哎呀,约你出来见面,她得几千度近视啊。

双喜急了,说你小子怎么回事,咒我娶不着老婆是不是啊。包子笑,说老师,你这话就不对了,做学生的怎么能咒老师娶不到老婆呢,双喜说这还像句人话。包子叹了口气,说本来就娶不到,还用咒么!

于是语文课包子在前面站了一节课,包子说这是体罚学生,双喜照他屁股就是一脚说体罚的就是你,小王八蛋。

每天足以压死人的卷子已经让我们窒息,每科都买了一本2005年的各地中考题,更有甚者譬如永刚,又给我们加了一下餐,买了一本什么秘题,还外带了本考王。

老师说了,每周至少要做四套中考题,按理说的确不多,可是我们六科加起来就是每周二十四套,于是我便充分领略到了温家宝总理恳切地说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在中国,再小的事情乘以十三亿也变得很大,再大的国民生产总值除以十三亿也变得很小……

米格妈说,你们这些孩子真可怜。我妈说,没办法,好好学吧,不学将来怎么办呢。

白炽灯顶在脑袋上,与我们一起发挥着光和热,一道道题让我们背得头疼。每每累了,抬头看看灯,便想起了九月,她的笑脸,让我痴醉。九月每晚都打电话给我和米格,告诉我们好好学,也时不时地往我们的家里跑,我妈跟米格妈都非常喜欢她。

米格的耳朵里塞着耳机,我问他在听什么,米格说,朴树,《九月》。

《九月》,那首充满着浓浓离愁的歌。

米格说,宇多,我好累,我想写文章,我笑,说写文章更累。米格说,那总比背题强。

我问米格,你以后想当一个作家么?米格说不,我只想做个写手,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文字。

走廊里,我们看见小米,她对我们笑,我们也回她一个笑。

目送小米走,在视野的尽头看到于雷,他有意挡住了小米的去路。小米没说什么,低头绕道走,可于雷又挡住了她,于是小米便回身,于雷伸手拦住了她的路,身子一顶,小米便靠在了墙上。

小米有些害怕,带着发颤的声音说你要干什么。于雷说,小米,你就答应我吧,杨子滕有什么好的,我会对你很好的,真的。小米摇头,说不行,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于雷仍不死心,说求求你了小米,你再想想……他一边说,一边抬高自己的手,当那只手碰到小米的脸时,小米失声叫了出来。

——于雷,你他妈快放开她!

于雷循声望去,见是包子,轻蔑地笑了一下,嘴角上扬。包子走近他,用手点着于雷的胸口说你小子听见没有,放开她。

于雷的手松开了,小米喘着粗气,站在那里,定了定神,向我们这裏跑来。

此刻包子和于雷的目光仍在对视,于雷一脸痞子一样的笑,晃着身子很让人恶心。

包子抬起手,照于雷的脸上就是一耳光,伴着很响亮的声音,在走廊里传得很远,于是周围的人都不说话,看着他俩。于雷捂着脸,上面,红红的一个掌印。

包子说,滚!

于雷转过身走了,边走还边往回看,等走远了,于雷喊道:包威,你给我等着!还有莫小米,都我记住了……

包子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吼道,都他妈围在这儿干什么,没见过啊!

人散开了,做鸟兽状。我们走上前去,包子抬起胳膊,狠狠地一拳砸在玻璃上……

很清脆的响声,玻璃碎了,包子的手上渗出血,红色的,一滴滴溅到碎玻璃上,开了花。

教导处门口,我们几个把耳朵贴在门上使劲地听,只听见里边传来教导主任歇斯底里的声音:胆子不小啊,在学校打人,校规都到哪里去了……你拳头硬是不是啊,拳头硬你别砸玻璃你砸石头去啊……瞧你那样子,哪像个学生,简直就是一个地痞,流氓……

但我们没有听到包子的声音。

包子出来时,表情很僵硬,吓人,他的手上缠着纱布,但已经泛起殷红……

小米,于雷要是再敢动你一下你就告诉我,听见没有,看我他妈的不弄死他的!

小米只是轻轻点点头,没说什么,我看见她的眼神有些黯淡。

一整天,包子的脸都是阴着的,很吓人,小佳乖乖地待在他身边,一句话不说。

今天的事,我们没有告诉子滕,包子的坏脾气我们都了解,所以子滕仍笑着逗包子笑,包子倒没笑,子滕嘴裏的饭都喷了出来。小米安静地坐着,低头吃自己的饭。我们都很难过,可又不知道究竟难过在哪里,因为小米,还是于雷,还是子滕呢。

永刚仍笑眯眯地讲着课,正在黑板上给我们演示“赵永刚溶液大公式”是如何推导出来的,永刚说这个大公式也叫“赵氏定理”,是他苦心钻研教学多年总结出来的成果,将会成为化学史上的一个奇迹,下面笑。

包子拉我和米格站在雪里,看大雪漫漫。

包子说,我总觉得小米要发生什么事似的,心裏特别难受。我说是啊,小米这性格,什么事都不跟咱们说,我也怕她被人欺负啊。包子说,他妈的,早晚得揍于雷一顿,这个王八犊子……

这件事情,算是平息了,几天没有什么动静。

可当我们都认为这事平息了后,子滕就挂花了,脸上青了一大块,于雷干的。于是包子火了,立马打电话叫人,中午在校门口把于雷堵住,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

晚上,灯光下,我和米格正背着一道足有五行的政治题。

我的手机响了,我掏出手机习惯性地叫九月的名字,可是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粗重的喘息声,是包子。包子说,宇多,你们快点来,我在自由港呢,快点,我他妈的叫于雷那兔崽子找了一帮人揍了……

我站起身,说米格,穿衣服走人!

打车到自由港,见到包子,满脸是血,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踱着步。我快步跑上前去,包子被打得很狼狈,血和灰尘融在一起滴下,他的手在抖。当时我心裏咯噔一下子,突然难受得要死,我伸出手抓包子的胳膊,但他狠狠地颤动了一下,说,疼。米格叹气,望天。

小佳下车见到包子后就哭了,哭得很伤心,九月说都别傻站在这儿了,上医院啊!

从路上到医院里,小佳一直在哭,哭得很厉害,死死地抓着九月的衣服,包子笑,说没事啊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想当年我……我说你就别想当年了,歇一会儿吧。米格看着窗外后退着的昏黄的路灯,不说话。

医院四处弥漫着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我感到厌烦,小佳还没有停止哭泣,哭声在夜晚安静的医院里回荡着……

处置室传来包子的呻|吟声,小佳颤动了一下。包子说怎么打了麻药还这么疼啊,护士说嫌疼你别打架啊!九月抱着小佳,说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包子出来时,头上缠着纱布,见到我们说你们看这不没事了么,看我像不像木乃伊?说完包子就笑了,但很快就哎哟地叫了一声,他的脸肿着呢。我们都没有笑,看着他,挺难过的。

子滕和小米到了,看到包子,站在那里,没说什么。

小米一直盯着包子在看,牙齿咬着下嘴唇,过了好一会儿,走上前去,小声说包子你没事吧……包子叹了口气,看着小米,说,子滕是我兄弟,弟妹被人欺负了,我不能不管。

子滕轻声叫了一下包子的名字,包子说,没事,应该的,小时侯别人欺负你和米格,我和宇多也没少给你们出气。

米格站起身,走了出去。

子滕走上前去,对包子说,包子,都怨我啊,我连小米都保护不好!小米回头,抓住子滕的手。

九月把脑袋贴近我,小声对我说,宇多你看,米格哭了。

远处,医院落地式的玻璃门旁边,米格对着繁华的街道,不动。我看见,他抬起胳膊,放在面前,然后平移胳膊,再放下,医院白色的灯光,把他的背影照得很干净。外面,迷惘的雪花……

<p/><h3 class="center">(三十八)</h3>

来到包子家门口,抬起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轻地敲了几下,没有人应声,于是又按了按门铃。开门的是小佳,眼睛很红,看来哭过,她最爱哭的。九月问小佳说包子怎么样了,小佳说没事,在床上躺着呢。

走进屋,暖气扑面,屋子里没平日里那么凌乱了,呵呵,看来小佳这个大小姐对包子还挺上心。突然就想起了我那个凌乱不堪的小窝,什么时候九月也如此上心地对我呢?

还没走上楼就听见包子的叫声:怎么才来看我啊!

九月说你喊什么喊,这不都来了么。

走进包子的房间,见他脑袋上的纱布还在,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他的脸不怎么肿了,至少能看出来是包子了。他见到米格手里的东西笑了,忙说快点进来你们给我买什么好吃的了,米格说,苹果。包子皱了一下眉头,说宇多,你怎么回事,明知道我最爱吃橘子为什么买苹果啊!我听了拿了一个苹果就照他脑袋上扔去,说能给你买就不错了,还跟我挑肥拣瘦的,告诉你,给你买的苹果不能浪费了,全给我吃到你狗肚子里。

包子说,宇多,你真行,看我伤成这样就欺负我,你等我好了的,咱俩好好干一仗。小佳,给我削个苹果。

小佳无奈地摇摇头,坐下来拿起水果刀给包子削苹果。我们在一旁看了直笑,这哪是削苹果呢,削下来的苹果皮快赶上九月的手指粗了。九月笑,说小佳你还是歇会吧,我帮你削,于是九月拿过苹果削了起来。

我在一旁酸酸地说,娘子,我也要吃削皮的苹果。九月白了我一眼,说要吃自己削!我说你就这么对待你相公,等我休了你。九月说,这话你都说几百遍了,快点休啊!

米格笑了,拿起个苹果,说宇多还是我来吧。我对九月说,你跟人家米格学学,是怎么做贤妻的。

大家都笑,只有米格傻呵呵地看着我们说,你们笑什么呢?于是我们笑得更起劲了……

后来米格大叫:宇多,你又骂我!

走到包子身边,坐下。问他说你的伤怎么样了,包子说没事,你看这不挺好的么。我问他说你爸你妈呢,包子说还没回来,这儿有小佳呢,挺好的。我看着包子,他身上的伤,他头上的纱布,纱布里渗出来凝固的红色……我很难想象他一个人在这么空荡的房子里住会是种什么感觉,一定很寂寞吧,包子应该比我们寂寞,可他却不说。

伤了,也不会有人来看。

突然心裏感到特别的难受,很尖锐地疼。这么多年,包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吧。

小佳坐在凳子上,不一会儿,就又哭了。她拉拉我的衣服,对我说,宇多你们劝劝他,别找于雷算账了,这事算了吧。包子说不行,这口气必须得出!

一时间,我没了话说,我又能说出什么话呢。站起身,拍拍包子的肩膀,说,养好伤再说。

小佳仍在哭着,安静地抹着眼泪,九月坐在她的身边,同样的安静。

门铃声响,我下楼开门,是子滕和小米。一进门,子滕就问我说包子怎么样了,我说还好,没事。

子滕一进门,包子就叫嚷了起来,说你小两口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子滕提起一袋水果晃了晃,说橘子。包子乐了,说你看看,还是咱子滕好,买的橘子。子滕笑笑,说是小米让买的,她说你最爱吃橘子,我都不知道。

于是我们都把惊异目光投向小米,她低头笑笑,说我看每次包子橘子吃的最多,宇多喜欢吃苹果。包子说,子滕,你看看你老婆,真贤惠啊,太让人嫉妒了!我伸手捅了捅包子,又看看小佳,包子明白了,连忙说,就是跟我家小佳比,还差一个档次……小佳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

小米凑到包子身边,小声对他说,包子,对不起,都怪我……我看这事,算了吧。

包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小米,说你们怎么都一号人呢,小米,你被于雷那王八蛋欺负你就这么忍着?你不要以为那种人会有什么怜悯之心,那种无赖只知道得寸进尺,你要不跟他碰硬的他就一直欺负你。可能今天是碰你脸一下,明天他就敢摸你胸,他妈的后天他就敢强……

我狠打了包子一下,包子闭了嘴。

子滕在一旁叹气,小米低着头,一语不发。小米总是这个样子,她的沉默让人心疼,我们怎么也无法猜透她的内心,她究竟在想什么,她要做什么,一无所知。

总是感觉,我们这些朋友,在慢慢地疏远,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相互击掌告别,然后扬长而去……

从包子家出来,我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感觉舒畅了许多。子滕和小米还没走,小佳一直照顾着包子。九月站在我和米格中间,眯着眼看着满眼的白色,她笑,说也难为小佳了,干这些她从没干过的活。我说,是啊,真羡慕包子,哎,我娘子什么时候这么体贴呢,九月说你少来。对了我快过生日了,你两个现在就给我想送我什么。

我惊异,说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九月说,这你都忘了啊,过完年就我生日了!我说对啊,过年不还早着呢么,九月说你上学上傻了啊,还有五天就过年了!

天啊,时间这么疯狂……

小山坡,我们坐在雪里,靠在那棵树下。

九月说,好久没在这裏坐了,好怀念这裏。我笑,九月轻轻把脑袋放在我的肩上,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我的心跳快了许多。我说,春天以后,这裏就又重新开始绿了,到了夏天,大片大片的绿色,很耀眼。

九月说,每次来这裏,就感觉特别的安静,可以什么都不想。我说是啊,这裏真好。

宇多,我不想学习了,太累了,我快挺不住了。

忍一忍吧,熬过初三就好了。

我快疯了啊!

谁不快疯了啊,你以为谁愿意学习啊,不学习有什么办法啊。

宇多,你说,我们能考上一中吗?

不知道,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个样子。

宇多,我害怕。

不怕,乖……

宇多,我难受。

那我们站起来喊一下。

喊?

嗯。

我拉着九月站起,对着山下的雪白,大声地叫,声音拉得很长,很开阔,在林间回荡。我递给九月一个眼神,她笑笑,也张开嘴大叫起来,我也叫……我们的声音交织穿梭在林间,惊起没迁徙的鸟儿,扑扇着翅膀,划破天空惨淡的蔚蓝。

米格看着我们,笑。

<p/><h3 class="center">(三十九)</h3>

从考场出来,米格笑了,老高问我们考得如何,我说老师这次不能砸了。老高点点头,说放假了可别放松,我看这阶段你俩做题做得挺好,要坚持住,这个状态就对了。

校门口,包子一身新衣站在我们面前,我上去就是一脚,说你小子好的挺快啊,包子龇牙咧嘴地说你就不能轻点,疼。

我问包子说,找于雷算账来了?包子说,不是啊,就来看看你们考得怎么样。我说你小子别岔开话题,你被人揍了不找人家报仇,我怎么不信呢,包子白了我一眼说你爱信不信。

包子看天,说小米那天下班找我了,她哭着求我……算了不说了,你看,子滕和小米出来了。

子滕见到包子很高兴,扑了过去,小米笑着点头与我们打招呼,当她的眼睛看到包子时,有一丝不自在。

米格拍拍子滕的肩膀,说这次考得怎么样啊,子滕说不错,上次你给我讲的那几种方法,这次考试全能用上!米格笑,说英语呢?子滕说英语也不错,多亏你了。米格说好,就这么学,有希望的。

子滕笑,问米格说,我这水平的也能上一中吗?我说当然能了,你保持这个水平往前进,到时候那帮子傻子学不动了,你不就上来了么。子滕说真的吗,米格点头。

子滕是我们几个裡最用功的一个,可他的成绩却怎么也上不来,看他拼命的样子,我和米格都觉得挺内疚。

九月和小佳也出来了,见到我们,颠颠跑了过来。

包子说好了,人都全了,咱们出去号歌。九月说又去号歌啊,你个大麦霸我才不跟你去呢,包子说别不给我面子,大过年的,一起热闹一下。

大过年的?我拉了拉九月,说哪天过年啊。九月说明天啊,今年没三十。

市政府附近新开家KTV,挺豪华的,包子带我们去,开了个包房。

进门,按开了灯,暗红的灯光把屋子里映得很漂亮。

把书包甩在地上,我们就尖叫着冲了进去,一头扎向沙发,摆出一副活不起的姿势,左扭右扭格外惬意。九月跳起来点歌,包子拉着小佳跑出去买东西,我倒在米格怀里,看着子滕跟小米。

手风琴声响,还有隐约破碎的吉他声,干净的女声哼唱……朴树,《白桦林》。九月坐在圆得可以旋转的小凳上,两只手捧着麦克,轻轻地唱着。她把辫子放了下来,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斜的刘海遮住眼睛,好漂亮。

包子要了很多东西,乱七八糟地摆了一桌子,然后跑过去跟九月抢麦克,九月不给,两个人就打得鬼哭狼嚎……

我和米格只负责吃,假装不认识他们两个。

但后来我也受不了了,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我们越唱越起劲,最后包子竟站到前面跳起了舞,腰肢乱颤,伴着声声尖叫。我们使劲晃动着啤酒,然后启开,溅得满屋都是,咕嘟咕嘟喝几口,然后一股脑倒在头上,淡黄色的液体从头上流下,顺着脸,流到脖子里,散发着啤酒的香味……

难道世间真的没有公道,纵没有别人可,高声呼叫我不甘,让我放声疯狂叫嚷……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

哈哈哈哈……今天真他妈的高兴!啊……啊!高兴啊……小佳,我,爱,你!

瞧你那德行,跟傻子似的呢,哈哈哈哈……哦哦哦嘿……

呀,谁点的黄梅戏啊,《天仙配》!

哈哈,包子咱俩合一个啊?

来就来,谁怕你啊。

树上……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啊……

绿水青山啊,带笑颜啊!

宇多,你小子都跑调了!

放屁,我才没跑呢。

那个谁,别咱俩在前面耍活宝了,让子滕跟小米也来一个。

小米吓了一跳,忙摆手说我不会唱啊,包子说少废话,给我唱。我把麦克给子滕,说你俩给我们合一个,九月点歌,就《月亮代表我的心》吧!九月笑,不一会儿,音乐声起。

我们硬是把小米拉了起来,小米拗不过,小声唱了起来,我们看见,她的脸通红。

歌唱好,小米低着头想回去,不承想被包子拦住了,说不能回去,跟我们子滕亲一个,亲一个再回去。小米说你说什么呐,包子笑了,说还害羞了,不行,亲一个才可以走,子滕你快上啊!

子滕拉拉包子说不要闹了啊……

包子说不行,今天必须亲,那个……你们几个,谁有意见没有?我,九月,还有小佳齐声喊道:没意见!包子说,看见没有,大家没意见,我看你俩这小两口是跑不掉了,痛快点,亲!

于是我们几个在下面鼓掌,小米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子滕的脸也红了,然后九月开始起哄。

包子得意地笑了,拿起麦克风,清咳了几下。

“在座的各位,明天就过年了。所以趁着这个喜庆劲,亲朋好友,凑在这裏,见证个仪式,也就是我们的杨子滕先生和莫小米小姐的初吻交接仪式……啊,是初吻吧?对,初吻交接仪式,大家鼓掌欢迎!”

我们使劲地鼓着,笑,尖叫。

子滕和小米就那么傻傻地站在前面,一动不动。

好,现在有请宇多和九月站到前面来,做见证人。说完包子给我俩使个颜色,我和九月点点头,奸笑……

包子问子滕和小米说,你俩准备好了没有?子滕说什么啊,咱别闹了啊。

包子笑,说哎呀,就亲一下,一下就行,大家都等着看呢。你说你俩还不好意思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这时包子突然咳嗽了一下,在一旁埋伏好的我和九月同时抓住子滕和小米的脑袋就往一起对……

于是他们便贴到了一起,子滕突然抱住小米,对准她小而单薄的嘴唇,亲下去……

我们尖叫。

小米低头,忍住笑看着我们,然后跑了出去……

我们大叫,子滕还不快去追!

于是子滕也追了出去。

我们笑,很开心的,为他们,多么幸福的一对。我看着九月,笑,什么时候,站在前面的,会是我们两个呢?

剩下的人们仍在唱着,我们一个个,玩脱了形。

九月倒在我的怀里,我轻抚她的脸蛋……

<p/><h3 class="center">(四十)</h3>

大清早,电话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刚刚接起,就听见那头传来九月的声音:宇多,过年好!她的声音很大,给我吓了一个跳,我说你干什么啊,吼什么吼,吓死我了。

九月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给你拜年,你还骂我,我说不骂你骂谁啊,吵我睡觉了!九月说你个大懒包,都几点了还睡觉,我说你少废话。说完我把手机关了,继续睡觉。

可没过多久,我就又被老妈拽了起来,去奶奶家过年。

街上的人明显少了,稀稀疏疏的似乎还没街上的车多,他们的脚步很匆忙,神色很兴奋。

到了奶奶家,给每一位长辈拜年,所以得到了不少的压岁钱。收完了钱,去厕所点了一下,九百,比去年少了二百,哎,这压岁钱一年比一年少喽,搞不好过几年,就是我给别人塞钱了。

奶奶见了孙子,很兴奋,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的,她问我说怎么好久不来了呢,我说学习忙。她说学校真缺德,这不是学疯了么,我说可不是么。爷爷说奶奶没文化,说我们将来不学习就得饿死,说完他又问了问我的学习情况,我如实回答,他没说什么。奶奶说她的大孙子这么聪明,考一中肯定是没问题,我笑。

我蜷缩在沙发上尽情地折磨着遥控器,大过年的没有什么好台。看了一会儿,三叔一家来了,小弟冲我就飞奔了过来,一把夺过我的遥控器播到了有动画片的台。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小子都多大了还看动画片,他不理我,我笑,站起身,照他屁股踢了一脚,然后一个人钻进了小屋。

倒在床上,掏出了手机,刚开机,就蹦出来十多条短信,同学们给我拜年的,我笑。

拨通九月的电话。

喂,干什么呢?

你还有良心给我打电话啊,不是嫌我吵么!

刚才不是睡觉呢么,最讨厌别人睡觉吵我了。

好,宇多这是你说的,以后我天天五点钟骚扰你,你敢关机就整死你。

嘿嘿,娘子我错了。

怎么不说话了?

你很长时间没这么叫我了。

你喜欢我这么叫你?

嗯……哎,你给子滕拜年了么,我打他手机关机啊。

可能跟小米在一起呢吧。

宇多,你知道吗,我一想到他俩,心裏就总有种不好的感觉,特别难受。

呵呵,不要瞎想了……

我们聊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弟进来了,在我面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尖叫着跑出去说大姑不好啦,哥哥跟一女生打电话打那么长时间!与此同时,一双正在沿抛物线飞行的拖鞋正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冲他飞去,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大姑,哥哥想杀我灭口!

我这个弟弟,早就说他是个干特务的好材料。

刚刚挂掉九月的电话,包子的电话又响起,接起来,就是包子的号叫:喂,宇多,你跟子滕怎么回事,一个关机,一个打不通。我说你以后给我打电话能不能小点声啊,吓死我了!

刚才你给谁打电话呢?

九月啊。

哎,我说你小子怎么成天给九月打电话啊,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什么啊,是她打给我。

哦,那就她看上你呗。

得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宇多啊,你说这年怎么越过越没意思啊。

我怎么知道。包子,今年你爸妈回不回来啊?

他俩还回来啊?我在我姥姥家过年,行了,没事我就挂了啊。

放下电话我一看表,已经十一点了,想九月跟包子这俩人真是能侃。去厨房走了一圈,我妈跟三婶在厨房在做着饭,小姑打下手。我趁他们不注意,拿了一个酱猪蹄到屋里啃了起来。

一半酱猪蹄刚进肚,我的手机又响了,我这儿都赶上热线了。

是米格,他问我干什么呢,我说啃猪蹄呢。米格说他在外面,我说大过年的不在家猫着跑出去得色什么啊,米格说无聊。我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文人,成天无聊些什么,米格笑笑,说你有事么,没事陪我出来。我说行啊,我这也没事闲的呢,米格说好,你现在下楼,我在你奶奶家楼下。

穿好衣服,下楼,看见雪地里站着的米格,看见我,笑。

我们沿着路一直走,没方向地乱转,米格说今年的三十比往年宁静了许多。是啊,国家令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于是街上便不见放爆竹的小孩子,市里的新年便少了以往的热闹。

米格抬头,望着这个没有爆竹声的天空,聆听这个新年不该有的宁静。

宇多,你看,这年越过越没意思了。

我不说话,跟他继续在这个城市的街角安静地走着。

手机的响声让我郁闷了一下,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可却不是我的。米格笑笑,接起手机,傻呵呵地站在那里哼哈了一阵后就挂了。我问是谁,米格说九月,现在去她家接她。

到九月家,见她正站在家门口,看到我们,很高兴地跑了过来。

她看了我一眼说,宇多你怎么也在啊,谁让你跟来的!我说怎么的,我来不行吗,偷偷摸摸地把我们米格约出来准没什么好事,我是来保护米格的。九月白了我一眼,然后对米格说,米格,新年快乐。说完,她从背后拿出了一条围巾递给米格,她说,给你买的,戴上试试……

我心裏一下子感到特别难受,酸酸地咳嗽了一声。

九月白了我一眼,说你咳嗽什么啊,说完又撇来一条围巾给我,说少不了你的啊。我嘿嘿一个劲地傻笑,然后戴在了脖子上,挺舒服的。米格那条是米色的,而我的是蓝色的,我对九月说凭什么米格的比我的好看啊,我也要米色的。

米格笑了笑,摘下他的递给我,说那咱俩换。

九月制止了他,说你别理他,宇多你那条围巾戴反啦,你俩的是一样的!

我们在街上转着,不知不觉,到了天黑。戴着九月买的围巾,我的心裏异样的兴奋,米格也似乎十分喜欢这条围巾,一路笑着,时不时地伸手摸摸,很爱惜的样子。

包子打来电话,他说他买了一大堆炮仗,和小佳在自由港呢,让我们来一起放。

自由港,看见小佳正一手拿着一个安全烟花在雪里高兴地笑着跳着,九月见了,也尖叫着跑过去抱着小佳,左晃一下右晃一下……我喊包子的名字,然后和米格跑了过去,包子见我们跑来了,冲我们甩来两个摔炮。然后两响清脆的响声在我们的脚边开了花,我二话没说就给他按倒在了雪里。

包子和我在雪地里厮打着,九月和小佳在一旁笑着助威,时不时踹上几脚。

我打累了,站起来,然后大叫着踢了包子一脚:“包子,你把我的围巾弄脏啦!”

包子的兜子里装了很多烟花,各式各样的,还有很多小时候没玩过的东西。我说包子,你小子挺能耐啊,在哪儿搞那么多炮仗,包子说这你就别问了,什么东西我搞不到啊。说完,掏出一个粗大的二踢脚,说这东西可不好弄,我找人定做的,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快放啊。

于是我们几个男生放炮仗,女生放烟花。每每炮仗爆炸时,她们两个女孩子都要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尖叫,然后拿着燃烧着的烟花四处乱跑,像夜晚的天空里闪烁着的星星。

米格拿着魔术弹,看着一个个点燃的火星在天空中爆炸,然后安静地笑着。

蹿天猴的声音,划破年三十安静的夜空……

晚上,我们一家人一边看着晚会,一边守岁,大人们在包饺子,我和小弟拿着可乐喝着。爷爷说这晚会以前还能留下几首歌来,现在连着几年都没有好听的歌,相声小品也不怎么样,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低头,想着九月,躲在角落里傻傻地笑着。

当零点的钟声敲响时,我拨通了九月的电话。

九月,新年快乐……

大人们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不亦乐乎,孩子们很吵,而我却很烦躁。年初一我在家里和米格闷了一整天,面对面地坐着,这么漫长的一天竟然让我们捱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年初二了,正琢磨着如何打发,就接到包子的电话,原来大家都在他家呢。

于是我和米格直接从地上蹦起来,抄家伙就走,到马路上又蹦又跳地截了辆车,直奔包子家而去。

敲开门,就见一伙人四仰八叉地歪在沙发上看电视,使劲往嘴裏塞着东西,见我们来了,理都没理。我没说什么,直接坐到子滕的旁边,拿起听可乐喝了起来。然后从九月手里抢过遥控器,摇了一圈,看她一脸酸相,又还给了她。

米格问子滕,小米呢?这才发现,小米不在。

子滕说她没来,在家。然后继续看电视。

米格说,我想去看她,她家。

然后所有人都怔了一小下,齐刷刷地看向子滕,子滕没说什么。

我们徒步来到远离市中心的地方,子滕带着我们在一条窄小的巷子里穿梭着,我四处打量着这裏,阴暗,潮湿,还有发霉的墙,阴冷的小风……两个女孩子小心翼翼地迈着步,龇牙咧嘴的,生怕踩到什么脏东西。

大家都在惊异,我们所居住的这个繁华的城市里,竟然还存在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巷子很长,长长的似乎没有个尽头。

子滕停在了一扇掉了漆的防盗门前,上面的春联,是崭新的,写着一些很吉利的祝福。米格走上前去,轻敲了几下门,然后我们就听到屋子里的脚步声。门开了,小米的脸僵在那里,一时间,大家都很尴尬,小米看子滕,子滕下意识地把头转到了别处。米格说,我让子滕带我们来的,我想来你家看看。

屋子里很阴暗,像住过了几十年似的,屋子里弥漫着潮湿的空气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在角落里我看见了一个火炉,裏面正跳动着火苗,它所在的墙,已经被熏得漆黑。屋子中间是张饭桌,旁边只有四个凳子,子滕和米格站着……

小米低着头,不说话,炉子里一直传出燃烧的声音,并伴随着几声爆破。

米格把买来的水果放在桌上,说我们给你买的。

小米说,谢谢。

只知道小米家很困难,可我没想到,竟然困难到这种程度。破旧的平房,烧煤取暖,只有四个凳子而且有一个脚蹬已经裂开,阴冷的墙泛着潮气布满了青灰色的霉菌……这是我们想都想不到的。我突然感到很难过,我想大家都应该很难过吧,小米的那些朋友,死也应该不会想到小米家是这样子的。

九月小心地站起身,走到小米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小米倒在九月的怀里,哭了,九月抚摩她光滑的头发,一遍遍地。九月说,小米,大家都是你的朋友……

子滕打开门出去了,米格也跟了出去。

小米妈妈回来时,已经下午了,她见到我们,愣了一下。我们忙站起身,齐刷刷地喊阿姨过年好,小米妈妈笑了,点头说好好,都是小米的同学吧,你们坐,坐啊,晚上都别走了,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去……

说完她就脱了衣服,摘下手套,匆匆地进了厨房。她摘手套的时候,我看见,她那双被冻得通红的手已经有些皲裂了。小米和她妈妈长得很像,不过小米多了份清秀她妈妈却多了份沧桑,小米妈妈年轻时一定很漂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可是生活已经使这个曾经貌美的女人疲惫不堪,她衰老了。

子滕说,她给人当保姆维持这个家。子滕说,小米不知道她的爸爸是谁。子滕说,阿姨有一张照片,她年轻的时候真的好美。

小米妈妈做了许多菜,摆了一桌子,小米到邻居家借了几个凳子,我们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小米妈妈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很开心,两只手在围裙上蹭来蹭去,又时不时地搓着,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好。

子滕说,阿姨,来,坐,一起吃啊。小米妈妈点点头,坐了下来,她的脸上仍挂着笑,久久不退去。

吃饭时,小米妈妈一直嘱咐我们多吃点,并不时给子滕碗里夹肉,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子滕。小米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年初二,我们几个,在小米家度过的。

年初二,下雪了,落雪缤纷……

<p/><h3 class="center">(四十一)</h3>

年初二后,大家突然消沉了,应该都在难过吧。剩下的几天里,米格和我一直在我家待着,一遍遍地反覆听着朴树的歌,听到最后进入了一种幻觉中,身处的空间,不停地转换着,一会儿是金色的麦田,一会儿是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一会儿是阴暗的森林,听到小溪流过的声音……我觉得,自己快成仙了,嗯。

九月来时快中午了吧,我忙把刚才的幻觉告诉她,然后看着她一脸惊讶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九月问我们,你们多长时间没吃饭了?然后我就开始回忆最后一顿饭是在哪儿吃的,隐约地好像想不起来了,我问米格说有一天没吃了吧,米格说,一天半。

九月说,这就对了,我看你是饿昏了。

说完,九月跑到厨房翻出来两盒康师傅泡好给我和米格,我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九月看着我们,笑。

朴树的声音,咿咿呀呀地放着,九月说真没见过你们这样听音乐的,什么歌天天听不也得听恶心了啊。米格说,他的歌永远也听不够……再给我泡一袋……

九月笑,说你俩真够可以的,要是没有我,我看你俩能饿死在这儿!说完起身往厨房去。

我的面也吃完了,大喊了一嗓子说,也再给我泡一盒!

撕开包装,撒上料,然后倒进热水,找了本书扣好。不一会儿,香喷喷的味道就从缝隙里飘了出来,我忙上前去拿,可手被九月狠狠地打了一下,说还没好呢你急什么。

米格看我,笑了一下。

我掏出手机摆弄着,突然发现了双喜的名字,于是便弄了条短信发了过去:小样的,干什么呢。年过得怎么样?

不一会,收到回复:你小子吵什么吵,你老师我相亲呢!

米格很久没有写东西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灵感。

每每提及小米,米格都深深地叹息,子滕和小米已经在他的心裏划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并且久久不能愈合。

不愿再去想小米,她是我们每个人心上的一道伤痕。然而我比他们多一道,因为九月。对九月的思念,已经无可救药,怕是一刻见不到她,都要窒息,于是我开始变得烦躁。米格依然静得像水一样。

不知不觉,又要上学了,我们就这样,浪费掉了我们初中最后一个长假。

进校门就会看到红色的大榜,每个人都榜上有名,我和米格的名字都又重回到第一张大榜上了,在九月的前面,这小丫头是考不过我们俩的。

见到双喜,问他说相亲相得如何,双喜说有门儿。

我拿眼睛瞥他。

初三的课程,除了永刚的化学还有英语的几个单元,所有的科都结束了,匆匆进入了总复习阶段,数学是没完没了的综合练习,语文是初一初二的古文古诗词背默,弄得我们一个个恨不得长出四个脑袋八只爪来。

永刚仍不紧不慢地讲着课,在他眼里似乎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永刚说,其实当化学老师是最惨的,年年教初三,恶心死人了。酸碱盐已经有很多人听不明白了,于是他们开始以一种消极的态度抵抗着化学课,永刚不予理睬,继续按进度完成他的课时。有一次永刚发火了,而且很大,铁的讲桌,被他生生地用拳头砸出了一个坑来,后来校长把他训了,我们也真正见识到了永刚的威力。但永刚平时还是和蔼的,他上课时对我们谈及最多的,还是他的姑娘,如何如何好看如何如何听话比老高家的儿子强多了,老高不生气,让永刚随便说,他说,再好将来也是他家的媳妇。

小沫仍天天神情恍惚地盯着米格看,很让人受不了。

于雷见到我们,总是绕道走,脸色很难看。

包子嘱咐子滕要天天送小米回家,要经常在她身边,子滕点头。

然后日子一天天地飞快地过着,想起了初一的时候学的一个英语短语:Time flies。

经过几场寒流,这个新的春天,终于提起裙摆轻盈地向我们飘来了。我和米格也终于脱掉笨重的羽绒服换上春装,小山坡上的积雪开始融化,顺着山势,流成一条小溪,映着未化开的雪,晶莹,剔透。薄薄的雪层下,有着娇嫩的绿色,米格说,我们的夏天,在复苏。

那天在小山坡,我们亲眼看到子滕和小米在那棵最大的树下相拥,很亲昵的样子。然后我们在一旁放声地笑,大声叫他们的名字,子滕和小米见了,脸红得像个西红柿,我和九月叫着跑过去起哄,跳啊跳啊,踩得地上的雪水飞溅。

当九月站在我和米格的面前提醒我们要送她生日礼物时,我和米格都吓了一跳。

九月大叫:你们两个到底把没把我放在心裏呀!

于是周日一上午我和米格在西联跑断了腿,终于买到了心仪的东西给九月,我买了一个很大的抱抱熊,在它的脚上我签上了我的名字。而米格买了一幅油画,上面大片大片的绿色,裏面有三个孩子,手拉着手,奔跑着……

我说,这女生过生日就是麻烦,还要送东西。

米格不说话。

我说米格啊,你说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过生日时你怎么从来没想着给我买过礼物呢?米格瞪我说,好像你给我买过似的。

我和米格走着,风把我们的头发吹乱。

<p/><h3 class="center">(四十二)</h3>

九月的生日说到就到了,她站在走廊里,堵每一个熟人,大肆地敛财,行为十分恶劣,气焰十分嚣张,造成的后果十分严重。整整一天,我们看见九月捧着一大堆的东西忙前忙后地往班里运,还找我和米格当搬运工。

为此我批评过九月,九月说我没她人缘好,所以嫉妒。于是我无语。

整整一上午,我们看见小米的脸色难看得吓人,我们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有些不舒服。

下午放假,九月找了一大帮子人去她家疯。

我和米格在家准备了一下,我特意戴上九月送给我的围巾。米格找出他那件白色的外套,脖子上也套着和我一样的围巾,我们相互看了一眼对方,笑了。

到九月家时,我发现,已经来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很热闹。

我看见九月,打扮得很漂亮,穿着紫色的夹克特别惹眼。她见了我们很高兴,颠颠跑过来说,你们给我带什么礼物啦?我鄙视了她一眼说就知道礼物,说完把抱抱熊给她说这是给你买的。

九月见了,高兴得不得了,抱着抱抱熊左亲一下右亲一下:哎呀,真可爱呀。我笑着说,我挑的能不好么,喜欢吗?九月点头说,喜欢。我说,不谢谢我?九月说谢什么呀,咱俩谁跟谁呀,应该的。

我愣了,好像现在送礼物的人是她似的。

九月对米格说,米格,你买什么了?

米格这才从背后拿出那幅画,九月拿在手里,看着那幅画,笑了。九月说,米格,谢谢你,我很喜欢。米格笑了,说你喜欢就好。

九月笑着跑到自己的房间取下挂在她床头的画,换上米格送的。

我说凭什么你小子的东西她就那么喜欢啊!米格说,品位的差异,你那东西不好。我说哪不好啊,我可花了一百多块买的呢,你那破玩意才四十。米格说嫉妒就直说,少酸。

我白了米格一眼,看那幅画,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那三个孩子,似乎就是我们……

包子在人群里边大喊大叫,搂着小佳,跟里边的一群人混得铁熟。子滕站起身,叫我和米格的名字,我俩走过去,不见小米,于是问子滕说小米怎么没来。子滕说她不舒服,回家了,我说哦,好好关心关心人家,子滕点头。

九月穿梭在我们中间,笑得特别好看,她把头发放了下来,长长的披在肩上,好美。

九月时不时地要走进自己的屋里,站在米格买的那幅画前注视一会儿,她把我叫到身边,对我说,宇多,你看这画上的三个人,真的好像我们。望不尽,那大片大片耀眼的绿色……

米格怕生,何况今天有这么多生人在场,他就更加不知所措了,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看着我们不说话。九月见了,忙坐到米格的身边,陪他聊天。

吃东西的时候,我拼命地往嘴裏塞着吃的,灌着喝的……

九月说宇多,你吃那么急干什么,谁也没跟你抢,我说不多吃点行吗,我一定要把买礼物的钱吃回来!说完又抓起一个汉堡嚼了起来。九月狠捶我的脑袋一下。

九月对米格说你也吃啊,米格哦了一声,随便抓了点薯片塞进了嘴裏。九月笑了,拿起一个汉堡走到他身边说你不吃我喂你,来张嘴……啊……这才乖嘛……

我不吃了,坐在那里看着九月,张开嘴,说我也要娘子喂。九月白了我一眼,拿起几张餐纸塞进了我的嘴裏。

我说这不公平,九月笑。

包子大声地笑着,很放肆地,大声地张罗大家伙要去K歌,我们忙把他按了下去说你还是歇一会再去吧。子滕一个人喝着罐啤酒,然后把啤酒放在桌上,准备拿只鸡腿吃,可胳膊碰倒了啤酒罐,啤酒洒了一桌。子滕忙去扶罐子,可是又把碗碰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碎了……

大家都吓了一跳。

包子问子滕说你小子怎么回事,子滕说没什么没什么。

小佳看着子滕,说是不是小米出什么事了啊,包子打了她一下,说你瞎说什么啊。小佳生气了,抬手扇包子的脸,说就你不瞎说,包子大叫:我错啦!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久就到了晚上。那帮人陆续地离开了,很快九月家里只剩下我、米格还有九月三个人了。屋子里被那些人弄得乱七八糟,米格帮着九月打扫着战场,我则躺在九月的床上揉着快要撑炸的肚子,说不行了,撑死我了。

屋子收拾干净了,我就和九月坐在地上看窗外的星星,米格躺在沙发上安静地听着朴树……

打开冰箱,没有发现可乐,于是便拿了几听啤酒,启开,咕嘟咕嘟喝到肚子里,然后打了一个长长的嗝,特别清凉。

月亮又圆了,今晚没有云,所以显得月光异样的清澈,牛奶一样。我的脑子开始过电影般地闪现着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些片段里,九月的影子特别清晰……不知不觉,三听啤酒已经下肚,胃里火烧一样的舒服,九月也启开一听,陪我一起喝。

九月说,宇多,你在想什么呢?我说,想我们的事情。九月笑了,说我也是。

面前,已经摆了六个空罐子。

有些头疼,迷迷糊糊的,可能有些醉了吧。站起身,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捂着嘴忙跑向衞生间,趴在坐便器的边上哇哇吐了起来……

抬起水龙头,清澈的水从裏面哗哗地流了出来,碰到池壁,溅在脸上,很凉。我随便捧了两捧水扬到脸上,清醒了许多,但头还是疼。

脑子里,九月,九月,九月,还是九月……

从衞生间出来就一头撞见九月,她着急地说宇多,你要死啊,喝那么多!说着抬起手扶我进屋去。我们坐在地上,我的身子斜瘫在九月的身上,九月身上的味道,从鼻子,一直传遍全身……迷醉的眼里,模模糊糊映着九月的影子,突然一种冲动涌上心头,突然得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

我想我应该告诉她,应该让她知道。

于是我抓起九月的手,看着她,对她说:九月,你看着我。

我们的目光对视。

九月,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嗯,你说吧。

你……喜欢我吗?

你疯啦,抽什么风啊。

你别……我这是认真的,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哎呀,不跟你闹了。

我一把抱住九月,紧紧地,九月被我突然的行为吓坏了,想把我推开,可是没有成功,于是我把她抱得更紧了。九月一直反抗着,可也只是徒劳。

宇多,你干什么呀你!

九月,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你了。

什么呀。宇多,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知道你喜欢我,你答应我吧,现在。

你疯啦!九月挣脱我,扭开门,跑了。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叫她的名字,也跟着跑了出来。追上九月,拉住她。

外面的空气仍然很冷,我被冷空气这么一激,脑子也清醒了大半。于是我开始有些后怕,我使劲拍了拍昏沉的头,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喝多了,可是……可是我喜欢你是真的啊,很久了,我真的一直想让你真正地做我娘子,九月你知道吗?

九月看着我,不久,有晶莹的东西从她眼睛里流出,她哭了。

九月你别哭啊,是我不好,刚才太激动了。

宇多,对不起。对不起,宇多,我们不可以的……

为什么啊,九月我真的是认真的。你还想什么呢,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答应我,好吗?

我们真的不可以。

我愣了,双手把住她的肩膀,然后捧起她的脸,拭去上面的液体说,看我家娘子,哭得像小花猫似的,多难看。

九月笑了出来,但很快恢复了刚才难过的表情。她说,我以后不是你的娘子了。

又一阵难过,我突然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你……是不是喜欢……别人?

嗯……

是谁,告诉我。

米格……

当我听到那两个字时,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那一刻我的心脏停止了一阵的跳动。我的表情,凝固在风中,就像高空坠物的感觉——从很高很高的地方,一下子,冲向地面,砰!

米格,我最好的兄弟。

九月说,宇多,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低头,我轻轻地笑了。

起风了,风把我和九月的头发吹起。

回到九月家,朴树咿咿呀呀的声音仍在继续,可是躺在沙发上听朴树的人已经不在。打米格的手机,传来的是叫魂一般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

怎么会这个样子,怎么会呢?是在做梦么,那么,这个梦我不想做了,快让我醒来,睁开眼,在那个夏末,你们还在我的身边,于是我笑,轻声叫你们的名字,叫你们米格,九月……

空荡荡的屋子里,我,九月,还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