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运穿过了第二个地下道,我睁开眼睛,发现空当的车箱里,刚刚陌生的男人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下了捷运。两截式的车箱,只剩下我一个人,显得特别空当。
暖气似乎又更强了一点了。
这就是卡加利政府人道的时候吧,在这种严寒的天气下,他们挺不吝啬的把暖气开到让人嫌稍微太热的温度。
看了看外面的风景,离总站还有一站的距离。
我静静地看着窗外,忘记眨眼,等到捷运到达了总站,广播器里传出公式化的语音提醒大家该下车的时候,我才回了神。
眼睛感觉到一阵干涩,眨了眨,隐形眼镜偏了偏,也许是太酸涩。眼泪被我挤了出来。揉了揉眼睛,我扣好外套,拿着我的皮包,踏出了捷运。
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二十分,刚好。十二点半有我最后一班公车。
推开了厚重的玻璃门,扑面的是大雪。我小心翼翼的走着天桥,唯恐风再大一点就会把我给吹下去一样。
踩着雪,留下一排凌乱的脚印子,有我的,也有其他人的。下了楼梯,我正准备走往右边等待公车的地方,突然一阵强光从我身后照了过来。
我回头,发现是那车灯,抬手稍微遮住眼睛,眯眼一看,那是台熟悉的白色房车。
小马。
他怎么会在这?
我思考着,忘了往车的方向走去;而小马似乎看到我动也不动立在那,没一下子就看见他开了车门,拿着外套往我这边跑来。
“你这笨蛋,还站在那边给雪淋?快过来啦。”小马跑了过来,用他的外套包住我,半拖半拉的把我塞进了他前座。
砰一声,等他也上了车,坐在我身边以后,我才回过神。
看了小马一眼,我问:“你怎么会在这?”
“等你啊。不然我干嘛在这?”小马回头看了我一眼,系好安全带,两手往腿上一摆,似乎没有开车的意思。
“这么晚还不睡,跑出来载我?”我缩了缩,问他。
小马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把音响关小声一点,又转了暖气的热度,然后又再度回头看我。我不解的他举动,也只好愣愣的抬首看他。
过了好半响,他突然闷声的问:“你哭了?”
我摇了摇头,我确实没有哭。
“那眼睛怎么是红红的?”小马摸了摸我的头,问着。
“哦。隐形眼镜太干了,所以被我挤出几低眼泪啦。”我终于知道他在问什么,笑了一下,解释着。
小马看了我几秒钟,才转过头,放了手煞车,把车子开出几乎没有车影的停车场。
我转头,没有再和他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雪景。
卡加利的雪真的下的很大。
夏天都快来了,居然还下雪。
像似要提醒着什么一样,唤起什么般,这样飘着大雪。
窗外的黑夜在眼前乎闪而过,从玻璃我看见自己的倒影。
而也在那个瞬间,我才发现,我是真的哭了。
我默声的流泪,尽量不让小马发现。
而在下一个红转绿的灯时,小马突然违反交通规的打了一个大转左,把车子开往离我家完全反方向的地方。
我诧异的回头,忘记抹掉脸上的泪。
小马没有看我,只是专注的看着前方。车子上诡异的还是放着熊天平的音乐,我想问他要带我去哪里,却又问不出口。
“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来载你?”停着红灯,小马没有转头,只是突然开口。
我用沉默代表不知道。
“因为下雪了。”小马继续说着,“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到他。对不对?”
小马换了档,依然没有看我,只是直视着前方。
我看着小马的侧脸,眼泪开始没有压抑的拼命掉。
小马不再说话,任凭我啜泣着。
而终于再主要大道上一台车子都没有的时候,他连续转了两个弯,把车子开上的可以看见整个卡加利市夜景的山坡平地上。
下一瞬,他松了安全带,一转身,狠狠的把我拥进胸怀里。
我没有反抗的让他抱着,眼泪拼命的瀙湿了他的衬衫。
我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自私,我只知道,懂我的一直是小马,他就在我身边。
而我爱的,却已经只留下追思。
哭着,小马抱着我。
卡加利的雪夜,总是让人无比伤悲。
雪飘着的时候,星子是被掩盖住的。
漫天大雪,看不到天,只是白茫茫一片,让人觉得美,却也心慌。找不到出口,也看不到入口。
卡加利是这样的,朗朗的晴空,总是有什么遮住他。云也好,雪也好;就如同爱情一般是吧?宁静的一片,总是会有什么激荡过去。
过了许久,我离开了小马的怀抱,抹了一把脸,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小马…”
小马没有说话,只是替我抹掉脸颊上的泪,低低的笑着。
我抬起头,有点迷惘的看着小马,听着他的笑声,我恍然发现,这个曾经还会尖叫的男生,似乎也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变成了男人,连声音,都是那么低。
“傻瓜,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小马揉了揉我的头发,“这种戏码一个月要来一次,我都习惯了。”他扮个鬼脸,恢复了淘气。
我被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给逗笑了,抹掉了还缓缓而下的眼泪,有点哽咽的说:“小马,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正经一点你就哭死了。”小马收回手,把椅背用斜,两手整在头后,躺了下来。
我默默的看了他,往旁边一靠,把头顶在车窗边缘,没有焦距的看着外面的白雪。
过了许久许久,我们都不曾再说话。只有音乐声,还有小马偶尔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