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吼了一阵后,渐渐平息。
公扎和卓麦对看一眼,坐了起来。
“已经死了。”卓麦看了看身边的小熊,看着措姆开玩笑地说:“女人,你的枪法不错嘛,第一次开枪就打死了一头熊。”
“不是,我不是故意要开枪的,我只是无意中弄响了那个!”措姆眼里有着明显的惊惶,显然还没从惊吓中反应过来。
“这裏怎么会有熊?”卓麦看着公扎问。
“我就是追踪一群熊才进来的,你看!”公扎把小熊的脑袋抬起来,指着熊额头上的白圈,“是不是跟咱们看到那个图案一模一样?”
“怎么又是这个图?熊跟这个石窟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也想不通。这只小熊是喀果的孩子无疑,而且喀果它们跟这个石窟的建造者肯定有关系,只是现在咱们还没弄明白。刚才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好像有什么在跑动?”
“是熊,不只一只,咱们得小心一点儿,尽量别跟它们正面冲突。”
“我在西藏这么多年,除了带崽的母熊外,还没见过三头熊在一起的情形,真是奇怪了。”卓麦自言自语道。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熊在一起。在草原上,熊冬眠的时间很长,冬天三四个月都看不到它们。这个山洞里没风,又向阳,是熊冬眠的理想洞窟,它们在这裏不奇怪。而这个季节正是带仔的时候,熊的视力和耳朵都不好,全靠嗅觉。咱们得小心些,熊虽说性子温和,但如果跟人正面冲突起来,会很可怕,何况咱们现在还打死了它的孩子。”公扎说,拉起措姆,“走吧,咱们去那边的石窟看看,既然来了,就要弄个明白。”
三人出来,卓麦小心地关好门,虽说不能上锁,但来时它是关着的,离开时也让它关着吧。这个藏于雪山之中的洞窟,从没受外人打搅过,自己无意中闯了进来,就像未经允许闯进了别人的家园一样,虽说没偷东西,心裏也是忐忑着的。
公扎到了通道的另一头,仍是一道门,仍然没锁。
推开门,同样目瞪口呆。
裏面不是一间完整的石窟。因为推开门后,他们看到的是蓝天白云和错鄂湖的万顷碧波,从门往里走不到十步就是悬崖,悬崖下不断传来湖水冲击岩石的声音。更绝的是,周边的岩石上挂着冰,边缘上却长有七棵雪莲,花蕊已全部绽开,微风中正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左边有一条通道蜿蜒而下。
“察那罗雪山五千五百米处生长着我们这一带最好的雪莲,每年只长七棵,嘎玛日给升上天空的当晚去采,疗效是最好的。日给星出来时,大青石的影子朝向正南的方向,长长的影子啊,那是佛祖在给迷途的人指点方向。”公扎和卓麦仿佛看到穿着破破烂烂僧衣的扎多,神情肃穆立于虚空,慈爱地看着他们。
卓麦和公扎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笑容。“等到嘎玛日给星升起来再走!”
公扎把门开大了些,可以看清外面的动静。然后取出干肉,三人坐在地上,开始填着早已空空如也的肚子。
远处雪山隐隐约约像列阵一样,高低有序地排列在一起。湖水清澈碧蓝,微波荡漾。错鄂湖在藏北的湖泊中算不上多有名气,然而独自面对那一池烟波浩渺时,仍然会震撼。雪山和湖,一刚一柔,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美丽放在一起彼此融合时,竟是那么地和谐恒久。
“看洞里的情景,保存完好,除了熊外,似乎从没外人进入过,加龙人当年怎么没发现这个洞呢?”卓麦咬着一块干肉,含糊不清地说。
“卓,反正现在离天黑还早,你好好看一下扎多活佛留给你的笔记,我总觉得它除了医书,应该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们。”公扎看着蓝蓝的天空,沉思着说。
措姆把肉切成一块一块放在中间的头巾上,两个男人只管取来放进嘴裏即可。
卓麦从怀里掏出木盒子放在大腿上,依旧用刀尖拨动着转盘,木盒弹了开来。木盒的壁是夹层的,卓麦先从夹层里小心取出一个袋子,“如果开启的方法不对,就会挤破这个袋子,袋里的液体就会流出来腐蚀掉这些手抄纸。”
“如此苦心安排,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四部医典和笔记吧。这两个东西,对于不懂医的人来说是没任何用处的。再说,就算人家拿了去,对草原也不会带来坏事啊。”
“这个你可说错了,这些笔记要是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里,那可会坏事的。裏面收集整理了很多失传的医方,包括早已失传的迷|药和毒药的配方。”卓麦说,小心拿出一页页的纸仔细看着,一边说:“当初我还不明白扎多为什么老要我背那些深奥的藏文草药名字?还要认识藏文草书。我觉得自己的藏文水平够好的了,能看书看报的。现在看了他的笔记才明白,原来他早就决定了有一天要把这些传给我的。”
“想想也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是学医的,对这些感兴趣。”
“得到此书者,必是跟我错鄂寺有缘之人,等将来草原平静了,请把这些医案归还给错鄂寺。无论你是怎么进入这裏的,请别再回头,临湖石屋左边有条通道,在第二个路口往右,一直上去即可离开。出洞后,转动右边凸起的石头封闭石门。离开之后请忘记这裏的一切,切不可对外人提起。”卓麦拿起最后一张纸念着。
“没有了?”公扎抬头看他。
“还有一句。日给星出来时,大青石的影子朝向正南的方向,长长的影子啊,那是佛祖在给迷途的人指点方向。”
“这是什么意思?”公扎接过去,看着最后一行字问。
卓麦摇了摇头。
“咱们出去后在日给星升起时去石头上看看不就知道了!”措姆说。
卓麦和公扎对看一眼,“你说这个大青石就是上面的那个石头?”
“当然,不然哪里还有大青石啊?”措姆削着肉,满不在意地说。
一语点醒梦中人,卓麦和公扎同时笑了。
“奇怪,这个洞居然没被加龙人发现!”措姆递给他们俩一人一片肉。
“这裏面有太多的谜团,出去之后再说吧。”公扎说,把肉放进嘴裏,眼睛始终盯着门外。措姆无意中打死那头小熊后,按照正常的推理,母熊应该出来报仇才是。结果到现在为止,熊除了那阵咆哮外,洞窟里安静得出奇。这种超越常理的现象不正常,母熊护崽在草原上是有口皆碑的。平时,熊是尽可能避开人,很少听说攻击人的。只有在带崽时候,如果人熊遭遇,母熊往往不顾自身安危,跟认为危及到孩子安全的人搏斗,不惜拼掉性命。
措姆打死的那头小熊看牙齿不到两个月,多半是因为发现了人而好奇。母熊肯定就在周围,只是因为那声枪响而有所忌惮。
越是安静越让公扎不安。多年的狩猎经验告诉他,有些动物比人还聪明,他们懂得什么时候出击胜算最大。
太阳终于落到了雪背后,留下些余辉把天空映亮。
日给星慢慢出现在蓝天的天幕上,晶莹璀璨。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丝尘土扬起的味道,还夹杂了淡淡的骚味。公扎把门开大了,顺手拿过枪,叫了声“卓,熊来了,记住,一定要一枪毙命。否则它们一反扑,我们就麻烦了”。他一边说一边就架好了枪,趴在地上,打开扳机。“措姆,蹲到墙壁边上,别动!”
还在看笔记的卓麦闻声立即合上盖子揣进怀里,拖过枪对着门架上,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外。
不一会儿,就听外面传来“卟卟”的跑动声,接着一声凄厉的长嘶,几只熊出现在通道对面。公扎想也没想就“呯”的一枪放倒了一头,卓麦也同时放倒了另一头,其余的熊愣了一下转身就跑,一会儿就没了声音。
公扎起身来不及查看,喊了一声“措姆,把门关上”。措姆就把生锈的铁门“哐”的一声推了过去。
“没有拴,怎么办?”措姆朝着俩人喊。
公扎和卓麦俩人从悬崖边抱过一块大石顶上。
这时,外面传来更多熊跑动的声音,同时传来撞门声,咆哮声如闷雷般在石窟里滚过。
“卓,你去把雪莲采下,咱们得马上走!”公扎顶着门,冲卓麦喊。
卓麦跑到悬崖边,用刀子拨开雪莲根部的碎石块,按照扎多老人的吩咐,只采六棵,剩下一棵留给山神。
“走!”三人迅速向下面的通道跑去,措姆在前,卓麦在中间,公扎断后。
咆哮着的熊终于冲开了铁门,跟着他们跑进了通道,因为这条通道太窄,只能一只接一只地往里追。公扎不时放上一枪,也只能起到吓唬的作用,暂时阻隔一下熊的追击而已。
最终在一个拐角处,公扎的腿被追上来的一头熊咬了一口,皮肉顿时就被撕裂开来。他顾不上疼痛,只是本能地拔出刀子扎了下去,熊松开了口,趁着公扎侧身的机会,卓麦回头放了一枪,让措姆扶着公扎向前跑,他断后。
终于前面出现一丝亮光,公扎和措姆跑到洞口,“卓,左边还是右边?”
“右边!”卓麦答到,冲黑洞洞的后面又放了一枪,这才拖着枪跑过来。
公扎已经转动了那块凸起的并不大的石头,石洞上方开始“乒乒乓乓”掉下大大小小的石块。
“快走!”公扎叫着,拖了措姆就向外跑,卓麦跟着跑了出来。
三人才出洞口,就听“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整个洞口连石带雪夹冰塌了下去。再回头时,此处便跟别处没什么区别了。
死里逃生,三人惊魂未定,总算是看清了所处的位置,正是离山顶不到二十米的平台上方。不过,平台此时已经塌下去了一半,那块神奇的大青石仍然稳稳地立在那里,只是震落了些许雪花,黑黝黝的铁链依旧卧在积雪中,泛着淡淡的青光。嘎玛日给星在雪山顶上,那么清楚明亮,大青石的影子朝向正南临湖的一方。
公扎走过去,蹲在地上拿起铁链一端看着,“你知道这是什么做的吗?卓!”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铜和铁。”卓麦说,把枪背在背上,打量着四周。雪山层层叠叠,还是来时的样子,山脚下的湖在星光更回中神秘莫测,只是这块平台已经变了模样。如果不知内情,谁都会认为这只是雪山众多变化中的一次而已,没人会想到这个平台之下,雪山之中会有一个神秘的洞窟,掩藏了那么多说不清楚的秘密。
“你们过来,快过来!”公扎看着山下的湖,急切地向他们招手。
俩人飞快爬上大青石,蹲到公扎旁边。
“看湖面!”公扎说,眼睛都没转一下。
措姆和卓麦顺着他的视线的方向看去,俩人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碧波荡漾的湖面上出现了一幅极不可思议的画面。
一个三面环山的谷地,中间有个热气腾腾的湖,几个赤身祼体的老人躺在湖面上,手脚随意划着,湖边有马有羊有牛。山坡上散落着些石屋,屋顶四角有幡,山路上还有提着东西赶路的僧人。
“海市蜃楼!”卓麦的反应。
“日给星出来时,大青石影子朝着的方向。长长的影子啊,那是佛祖在给迷途的人指点方向。”公扎的反应。
“香巴拉!”措姆瞪大眼睛,兴奋地看着湖面上神奇的画面喃喃自语。
没一会儿,神奇的画面消失了,措鄂湖恢复成一池幽蓝的碧波,显得那么神秘莫测。
三人依旧面向湖面,呆呆地坐着。
月亮就在他们正前方,白茫茫的大地影影绰绰。
当半山上出现三个黑色的人影时,在山下等了一天一夜的人群顿时热泪盈眶。石达把手指插|进嘴裏,打着响亮的口哨,大伙儿互相搂抱着,拍着对方的背,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单增的小弟弟多吉和另两个年轻人向山上跑去,接过三人背上的东西。多吉还蹲下去,把受伤的公扎背了下来。
回到帐篷点,措姆让小叔叔直接把公扎背进了自己的帐篷,如一个已婚的妇人,尽心照顾着受伤的男人。她不再管阿妈的白眼,不再管众人的侧目,她认定了这个男人,从此再不愿与他分开。
经过这一事件,公扎和措姆的感情又回到原来的轨迹。单增是乐见其成的,他一向喜欢公扎,不想这俩孩子重复自己的遗憾。只是女人白拉心存芥蒂,但也无可奈何。再说他也是为了女儿才受伤的,还有何话可说呢?
三人商量,不把山洞的事向外界透露,下意识里,他们都不想那些逝去的英灵再被打扰。那些古老的小佛像现在还不到见光的时候,错鄂寺,现在只是座空房子,野狗老鼠横行的所在,佛祖实在不宜出现在那里。最佳时机是何时?没有人知道,等待是仅有的选择。
因为公扎的伤,卓麦回部队续了十天假,留在了草原。只要没事就呆在部队给他安排的帐篷里,帘子放得严严的,研究扎多活佛留给他的医书和笔记。偶尔他会出去采一大堆草药,熬成汤或是做成药丸,自己试着服用,感觉没问题才给病人,治好了很多过去没把握治疗的病,几百裡外的牧人都来找他看病。
渐渐地,牧人们开始传说,说汉族医生卓在察那罗肯定遇到格萨尔王的医生了,传给了他神奇的藏医术,所以他一夜之间精通了藏医学,成了神医。
卓麦没去解释,他只埋头看自己的病,或者研究采回来的草药。
公扎的伤稍稍好转,就和卓麦、措姆去找了老族长,装作闲聊一样打听起了草原的旧事。
“纳仓德巴的族长就是错鄂寺的第一任活佛,不过是后来追认的。纳仓德巴也是外来的,最早我们草原是加龙人在住着,纳仓德巴信仰佛教,为逃避政府的重税而带领族人逃到了错鄂草原,赶走了信仰苯教的加龙人。听说错鄂寺就是纳仓德巴来后才修建的,所以后来的人把纳仓德巴的族长追任为第一任活佛。据说纳仓德巴擅长驯熊,但没人见过。我们迁来时,这裏已经荒芜了。”老族长旺久坐在榻上,背靠着卡垫,说一会儿就得停下喘一阵子。
“这么说,我们也是外来的?”
“对啊。我们本来是在双湖塔加普山那边,有一年大雪封山,牛羊被冻死饿死的不少,老族长就带领族人冒死翻过雪山到了这裏,路上死了很多人,我父亲那时候才两岁。有人说我们就是纳仓德巴迁到塔加普去的,也有人说我们跟纳仓德巴没有关系,而是加龙人的后裔。”
“波拉(藏语:爷爷),错鄂寺真有一尊格萨尔王留下的药师佛吗?”
旺久闻言惊异地看了一眼公扎,“你也在找吗?”
“我只是好奇。草原上到处都在传说,说只有药师佛出现,草原的人心才能稳定。”
“人心稳不稳定,与药师佛有何关系?那只是人本身的问题。”老族长的眼光越过公扎看向外面广阔的草原,远处有一群牦牛在低头吃草,牧羊人坐在一边绕毛线。
“你不相信那个传说?”
“公扎,你是一个好猎手,一个好猎手从来就只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尊药师佛我见过,背后还有个奇怪的图案,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原来一直都由扎多活佛亲自保管,我曾经听我的阿爸说过,那尊佛像来自无人区的神湖,他说那个神湖宽待所有的生命,无论人还是动物,只要进入湖里,都可漂浮在水面上,让你感受到生命的真正平等。”
“来自无人区的神湖?”公扎喃喃地念着。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老人们这么说。”
“在我们族迁来之前,错鄂草原没有人放牧吗?”
“有,不过人很少,狼却很多,刚来时,猎人们打了三个月,才为我们清理了湖周围的地方。现在我们有这么大的草场,都是从狼嘴裏抢出来的。”
“错鄂寺的僧人呢?全都后来的吗?”
“这倒不是,听说我们迁来此处时,错鄂寺里有两个僧人,但没有活佛。我们来后重新整修了寺庙,请了外面的大喇嘛来主持活佛转世灵童的寻找,最后确证了扎多活佛的身份。为了草原的平安,扎多活佛真是吃了不少的苦啊!”
“吃了不少的苦?什么意思?”
“那时候草原瘟疫横行,死了好多人。有次他外出采药进入无人区,失踪了三个多月。”
“活佛失踪了三个月?”
“对,他说要到无人区那边采一种治疗瘟疫的药,带了三个徒弟,结果遇到暴风雪,他和徒弟失散了,族里派了好几批人去找都没找到。我们都以为活佛去了香巴拉,没想到三个月后他自己兴高采烈地回来了,还带回了好多治瘟疫的药丸。”
“他没说那三个月他是怎么度过的吗?”
“没有。他回来就好了,草原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况且,当时瘟疫像发了疯一样肆虐,有的帐篷死得一个不剩,活佛天天忙着救人,哪里还有时间谈他去了哪里啊。记得当时我们在寺里的院子架了好几口大锅熬药,终于让剩余的人逃过了那场劫难。”
“这么说,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三个月他是怎么度过的?”
“对。没有人问起,他也没说过。你打听这些干什么?”老族长转过头,示意措姆把小桌上的药片递给他。那是卓麦开的西药。现在的错鄂草原,自从扎多去世后,就没人会藏医了。幸好有了个汉族医生卓麦,否则牧人们生病都得往大老远的公社跑。
“我只是好奇!”公扎站起来,把水杯递到老人手上。
“不过,扎多活佛回来时身上多了本《四部医典》,他一有时间就看那书,还常常出去找药,回来就熬给牛羊吃,看治疗的效果。”旺久吃完药,把杯子放到小桌上。
“老族长,听说你父亲年轻时给一个外国人当过导游,是真的吗?”坐在凳子上一直沉默的卓麦这时抬起头来,轻声问。
“这倒是真的,我阿爸在时经常说起这事。他说是放牧碰到的,一个人,高鼻子蓝眼睛,长得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好像是从察那罗那边出来的,迷了路,衣衫褴褛,人瘦得就跟鬼一样。见到他抱着就哭,说什么却听不懂。不停地指着自己嚷嚷斯文·赫定,阿爸说那可能就是他的名字。他在地上画了好多图阿爸才弄明白,他们好像是闯进了一个什么山洞,然后碰到熊,同去的人全失踪了,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那段时间察那罗雪崩不断,我阿爸带人搜了两天也没找到人,还去无人区找了两天也没结果,加之他又说不清楚山洞在哪里,没办法,只能送他离开草原。”
卓麦看了公扎一眼,对方点了点头。措姆扶着老人躺下,为他盖好被子。
“波拉(爷爷),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吧!”公扎说。
“你等等,我想起来了。”老人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三人,若有所思地说:“有次我去寺里,扎多仁波切正在看格萨尔王的书。他说那书是金汁写的,是无人区神湖边的修行者送他的。”
公扎看着老人,说了声:“谢谢!”
三人相跟着出了帐篷。
达娃的病经过卓麦的精心调治,不再赤身裸体乱跑,但神志仍不清楚。公扎的假期就要满了,开始准备东西回部队。走的那天晚上,他去了措姆的帐篷。
“我会等你的,你放心去吧!”措姆靠在公扎怀里,俩人身上围着柔软的羊皮褥子,两肩祼露在外面。火炉里的牛粪饼燃烧着,火苗不时闪一下,小小的帐篷里温暖如春。
“首长说,我明年就能退伍了。等我一回来,咱们就把帐篷立起来。”
“嗯!”措姆点着头,发丝缠绕了公扎的脖子。“我会照顾你阿妈的,你放心回去吧,记得给我写信。”
“女人,我会想着你的。”
“我也会想着我的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