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一凡一脸懵怔,“别的就不知道了。”
宋摘星笑他,“你这八卦能力有点下降啊。”
简一凡苦哼,“等你谈了恋爱就明白了,你的眼里全是她,哪儿还顾得上别的。”
宋摘星咋舌,没成想简一凡还是个情痴。
简一凡正要走,宋摘星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情深义重道:“想想你的28个前女友,我可能永远也明白不了了。”
简一凡正要回击,却看见高璨正在后面,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28个前女友!”
高璨猛然出声惊了宋摘星一记,宋摘星这才发现她,赶紧闪了身子溜远。很久之后,整个走廊里还在回荡着高璨的尖叫声。
“简一凡你别跑!你给我扇耳光!扇28个!”
雪一直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午后还在簌簌地飘落着。天阴沉沉的,宋摘星给同事们买了咖啡,大概是天气缘故,除了几个之前的病人来访,科里一下子清闲起来。
宋摘星跑到李唯西办公室,发现他正在以极隐忍的声音打电话。她隔着门听了一会,才知道他是在和夏强的妻子沟通。
宋摘星狐疑地退出,没有打扰他。出了门就看见简一凡肿着脸过来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简一凡白了她一眼,“下午没事,跟我出去滑雪。”
“在哪?”
“医院后花园啊。”简一凡不屑,“还能去哪,只有那个地方可以滑一会。”
宋摘星蹙额头,“太冷了吧。”
简一凡:“我最后警告你,如果你不陪我去滑雪,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了!”
他的脸上红肿一片,又因为说话激动导致眼眶里充满红丝,让宋摘星十分害怕,赶紧答应他,“我去,我马上去。”
自知不小心得罪了他,宋摘星赶紧穿了外套随他往外走。
出了总楼,幕天席地下全是雪花,简一凡气嘟嘟地在前,宋摘星小心翼翼地在后。跟着走了半天,宋摘星上前问他:“高璨原谅你了吗?”
简一凡没回应她,让宋摘星脸颊一下子红透。
“我错了我错了一凡,回头我好好和高璨解释一下好不好?”
简一凡戴着帽子,用余光暼了她一眼,“早就原谅我了。”
“那你还这个德行?”
简一凡仍然气鼓鼓的,“等陪我滑完雪我再告诉你。”
他说得铿锵有力,宋摘星哪里敢惹,赶紧应好。
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是清脆。宋摘星哈了口冷气,想起好久没见过雪了,去年好像有一整年汉州市都没落雪,让她无比想念。长睫上沾了一些细碎的雪花,她抬手拍了拍,见简一凡肩膀上也落了一层,连忙提醒他,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却看见了对面花园前的夏强和夏夏。
等两人走近了,这才看见夏夏正在汽车引擎盖上写字,夏强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漫天的大雪已经覆盖了所有的汽车引擎盖,一片空茫,像巨大的白纸。夏夏伸出小小的手指,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
简一凡看着夏夏写的那些字,一行一行的,字又大又工整。
一旁的宋摘星也惊呆了,不仅仅是因为夏夏写了这一辆车,而是周边所有车的引擎盖,都被夏夏写满了字。
“妈妈我想你了。”
“妈妈我爱你。”
“妈妈今天我心情好多了。”
“爸爸给我做了最爱的鸡蛋羹。”
“你会回来的对吗妈妈?”
“爸爸也很想你。”
……
类似这样的字还有很多,看得宋摘星泪雾升腾,连一向话多的简一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许是看出他们的表情变化,夏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夏夏想她妈,准备写满这些汽车,我拍照发给她妈看。”
夏夏补充道:“妈妈最喜欢下雪了,她一定会来看我们的。”
夏强也连连点头,嘴裏碎碎念:“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宋摘星半蹲下,给夏夏围好围巾,轻声问她:“你骨折住院的时候,妈妈也从来没有看过你吗?”
夏夏摇了摇头。
夏强隐忍着哭腔,“好孩子,是爸爸对不起你。”
宋摘星挤出灿烂的笑容,“那我和一凡哥哥陪你一起写好不好?我们把整个医院里的汽车都写满!”
夏夏眼眸中绽放出光芒,一忙伸出小指头和她拉勾。
“姐姐一定要帮我写完全部的汽车。”
宋摘星笑容不减,同样伸出小手指和她约定,“我答应你!”
简一凡对此嗤之以鼻,刚想拒绝参加,却被宋摘星拉着往另外一辆车前走。简一凡嗷嗷大叫,宋摘星直接将他的巴掌按在车盖上,冰冷的雪瞬间将他的手指冻得通红。
“阿星我要滑雪!”
宋摘星威胁他,“如果不写,我就告诉高璨你总共相亲了311回!”
简一凡忽然来了精神,立马挺直身子开始写起来,头也不抬地温柔地对她道:“阿星我们快写吧,夜里十二点之前应该可以完成。”
两人的举动逗得夏夏直笑,宋摘星这才稍稍放心一些,另找了一辆车也开始写起来。
雪打松柏,纷纷扬扬,整个医院银装素裹,更加清朗透亮。夏夏冻得小脸通红,手指也沾满了雪,宋摘星也好不到哪去,一双手都没了知觉却还在不停地写。另一面的简一凡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拿着松柏枝子下笔如神,写到后来干脆给高璨写告白情诗,情诗字句用光了,接着在一辆车的前盖上愤愤写道:
高璨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宋摘星提醒他:“那不是你的法拉利吗?”
简一凡这才察觉写到了自己的车上,赶紧拿袖子擦掉。装作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吹着口哨跑到更远的地方。
几个人一直写到傍晚,夏强拿着老旧的手机,将拍下的照片一张一张发出去,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妈妈还是没有回吗?”夏夏扬着脑袋问爸爸。
夏强叹气,手机电格显示不足,迟迟等不来回应让他更加焦虑。
夏夏一下子哭出来,委屈极了,“爸爸我是不是该死,妈妈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见夏夏哭得难过,夏强也狂躁起来,一下子把手机扔到地上。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别写了!都别写了!”
宋摘星知道夏强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连忙上前劝慰。这时一辆垃圾车沿着主路开过,突然,夏夏像发了疯似的追过去,对着刚刚路过的垃圾车大声喊:“妈妈!妈妈我在这!”
瘦小的身子在雪地里显得更加羸弱,夏夏就这么一直追一直追,宋摘星和夏强赶紧跟过去。
雪停了,空气又湿又冷,宋摘星的眼泪瞬间涌出来。
她看着夏夏的小身子紧紧跟着又脏又破的垃圾车完全停不下来,只是因为垃圾车沿路放的音乐是《世上只有妈妈好》。
宋摘星第一次见夏夏的时候就知道她妈妈很久没来看过她了,夏夏妈妈留给夏夏唯一的话就是:等妈妈赚到钱,就开着车来看你。
《世上只有妈妈好》是夏夏妈妈唯一教会夏夏的歌,夏夏每次想妈妈了都会唱。垃圾车根本没有任何回应,可夏夏却觉得那是妈妈开来的,追着不停,喊得不停。
几个人从后|庭追到快到大门的地方,夏夏一下子停住了。垃圾车早已走远,然而大门口却站着一个女人,长长的头发,戴着和夏夏同颜色的围巾,眼睛里存着泪,忍得很辛苦的样子。
“妈妈!”
夏夏大哭,一路跌撞地扑到妈妈怀里,母女相见让人又是动容又是难过。
远处,夏强和宋摘星没再上前。路灯亮了,照在两人的脸上。
夏强也落下泪来,擦了一把鼻涕心酸道:“我家夏夏有救了。有救了。”
宋摘星没说话,其实她知道夏夏妈妈不仅仅是夏夏的心病,更是夏强自己的心结。他的暴躁和夏夏的抑郁接连发作,都是从他离婚开始的。明明是互相依靠的三个人,却在夏夏妈妈走了之后分崩离析,三个人带着伤疤各自过活,日子没有从前那样坏,也没有期冀的那样好。
天色愈来愈黑,宋摘星默默退出,将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她转身时才看见李唯西穿着白大褂正站在总务楼台阶上同样看向大门口,脸色平静恬淡,目光幽深如潭。
宋摘星想到自己出门时他还在跟夏夏妈妈打电话,或许夏夏妈妈之所以来,根本不是因为他们写在引擎盖上的字……
她正恍惚出神,简一凡也跟了过来,语气里带有试探,“我和你说件事,你千万别爆炸。”
宋摘星回头看他,“什么?”
“本来想滑完雪再告诉你的。”
“快说。”
“你之前写的论文课题,”简一凡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被文静搞丢了,根本没上交。”
宋摘星一惊,立刻火大,“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不早告诉我?”
简一凡吓得瑟缩,“我,我也是下午知道的。之前写的论文课题都放在一起交上去的,后来发现别人都回复了,单单没有你的。云主任专门打电话问怎么回事,对方说他们那边根本没收到你的文章。”
宋摘星想到这个课题还是自己失恋时熬夜做的。一年就这么一次机会,是用她多少心血换来的,结果竟然丢了?!
“文静那么谨慎,怎么会丢呢!”
宋摘星不得不深呼一口气控制自己。
“文静说她把大家的论文放在一起锁在档案室了,第二天直接寄出去的,根本不知道没有你的。”
“阴谋,阴谋!”
宋摘星大步流星地奔向心理科,怒气升腾,气得脸都紫了。
心理科测量室内,文静还在擦着眼泪,被云月华骂完又被吴聪骂,她这一天过得十分难熬。
胡梨在一边给她递纸巾,细声安慰她:“丢都丢了,明年再交还有机会。你别太伤心了。”
宋摘星“砰”的一声踢开门,看向胡梨,“什么叫丢都丢了?把你的毕业论文丢了,你延期一年毕业行不行?”
胡梨嗫喏:“那不然怎么办,文静姐也不是故意的。”
宋摘星看着文静问道:“档案室的钥匙谁管着?”
文静站起身来,眼泪还悬在眼角,“一直是我拿着。阿星,我真的对不起你。”
宋摘星皱眉,“别人都没碰过钥匙吗?”
文静想了想,说道:“之前云主任专门嘱咐档案室的钥匙只让我一个人拿着,没人碰。”
宋摘星气得两眼发黑,“你再好好想想,没人碰我的论文怎么会丢呢?文静我信任你,你不可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
简一凡跟在宋摘星身后,吃惊道:“你是说有人故意这么做?”
宋摘星心裏窝着火,“你不觉得太诡异了吗?”
文静哭得更凶,胡梨连忙帮腔,“万一就是误会呢?把自己看得也太重要了吧,谁都跟你过不去似的。”
宋摘星脑仁儿发疼,她实在搞不懂胡梨为什么要处处跟自己作对。她扬了声调,紧盯着胡梨道:“档案室的钥匙你最有可能拿得到,没准这事儿就是你做的。我重不重要无所谓,但我的论文课题十分重要,绝对重要,谁弄丢了谁就要负责!”
“那你去找凶手好了,在这撒野做什么!”胡梨也回瞪她,“我可不在乎你的论文,你也别在这含血喷人。”
宋摘星被眼前这个小丫头重重摆了一道,更加来气,气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她一下子将胡梨左侧的椅子踢翻,哐当一声,整个测量室没人再敢发出声音。简一凡大为震惊,他还从没见过宋摘星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火冒三丈的样子连他都有点害怕。
宋摘星对着文静和胡梨道:“那个论文课题,我用了两年时间来做,熬夜无数回,不是用来随便丢的!如果对不起就能解决事情,要警察还干什么!”
胡梨不服气,刚要辩驳,宋摘星紧接着又是一脚,直接将她右侧的凳子踢翻。声音如洪钟贯耳,大家又是一惊。
宋摘星还想再踢,却被身后的李唯西伸手制止,他拽着她的胳膊,示意让她停下。
宋摘星赌着气,冷冷地说:“这是明显的盗窃!就算文静没有做,她对钥匙的疏忽足可以当成帮凶。胡梨是最有可能拿到钥匙的人,我不相信这件事情不是故意的!”
“够了。”
李唯西清淡出口,却隐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宋摘星恶狠狠地回应他:“我才是受害人!堂堂心理科竟然藏着心思如此恶毒的人,凭什么够了!”
有李唯西在,胡梨反而增加了底气,直接怼她:“你别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吧?可能就是场误会,你冷静冷静。”
宋摘星刚要反驳,却听见李唯西说道:“胡梨说得没错,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可以随便污蔑别人。你确实应该冷静。”
宋摘星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你不信我?”
李唯西一直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并未丝毫松减。
“你不可以随便怀疑别人。胡梨还是实习生,如果名声坏了对她毕业没有好处。”
宋摘星失望至极,唇角勾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她挑着眉,看着他清寒的面色挑衅道:“她是你什么人,需要这样维护?”
“她是我的实习生。”
他的轮廓锋利,俊颜清隽,说出的话如同针扎一般让她心裏密密生痛。宋摘星将腕子奋力抽出,嗓音嘶哑又干涩,“是我不对,不该随便怀疑你的实习生。”
她错过他的身子大步出门,眼睛里泪雾弥漫,瞬间就要化成热泪滚下来,只是她紧紧咬着牙关忍着,不愿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简一凡在身后唤着自己,宋摘星也没给他回应,离开时的背影决绝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