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难度升级。”孙鸣脸色不太好,眼睛裏布满血丝,“第一起的受害者死在自己家衣柜里,肚子被刀子穿了洞,是数字8;第二起受害者死在电梯里,肚子上同样被挖洞,是数字7;就在今晨四点二十八分,第三起受害人死在郊区的棺材里,肚子上的数字是1。”
“受害者性别?”
“都是女人。”
李唯西心知出了大事,关了门就要跟着他走。只是脚下还没迈出去,手机再次响起。
“摘星?”
昨晚分别后宋摘星担心简一凡淤血严重,直接住在了医院里。不知道现在打电话有什么事情。
“一凡还好吗?”他问。
“已经醒了,休养几天就可以。”宋摘星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林家派人来医院找你,问你这两天见过林莞没有。”
李唯西想起来上次见她还是几天前她来就诊时,回复道:“最近一次就是她来医院的时候。”
宋摘星在电话里奇怪,“难道林莞离家出走了?”
孙鸣还在一侧等他,李唯西无心再应林莞的事情,问她:“心理学上统计绝大多数的自杀事件都发生在凌晨几点?”
宋摘星自然知道,“四点四十八分。这个时间人们精神错乱达到极致,最容易自杀。”
李唯西沉吟片刻,和她说道:“你和简一凡在一起,哪里也不要去。”
电话被利落地挂掉,倒让医院里的宋摘星心尖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路上孙鸣不断和李唯西说着案发现场的情况,案发时间惊人一致,手法极其残忍,基本断定是同一人所为。整个支队一筹莫展的原因在于受害的三个女人互不相识,毫无交集,甚至住处都相距甚远,看不清到底有什么潜在的关系。
第一起案发地点在一栋老楼,总共六层高,楼梯窄窄的,阳光照进来很暗。四楼左户人家住着三男一女,死者是唯一的女人许蓝,二十六岁,丈夫莫方圆,夫妻两人都是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店员,只不过妻子上白班,丈夫上夜班。三天前莫方圆早晨下班回家,看到衣柜里有血流出,打开衣柜就看见已经死亡的许蓝。
她的肚子上被穿了大大小小的孔,组成一个8形。家里的锺表停在四点二十八分,是凶手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线索。
凶案发生后,其他住户都搬离了这栋住宅。李唯西将屋子检查了一遍,衣柜里还残留着当日的血痕,看起来狰狞可怖。
尸检组派来警员钱朗协助李唯西办案,将许蓝的情况汇报的更加详细:许蓝的死亡时间基本就是四点半左右,被勒死,肚子上的孔是死后挖的。在胃里发现了少量的安眠药残留物,应该是睡前吃的。
李唯西静静观察其他两个租客住的房间,眉心淡淡的。倒是孙鸣嘶喊了句:“什么味儿啊?”
李唯西走进对面的屋子,查了一下气味来源,墙角里扔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有一盒烂掉的酸奶。因为临时搬出,房子里剩下了不少东西,有脏臭味。
“前天还没闻到。”孙鸣打了个喷嚏,似乎对这种气味过敏。
李唯西没说话,带着他又仔细检查了其他房间,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十点三刻从许蓝家出来,李唯西紧随钱朗和孙鸣来到了第二个案发现场。距离许蓝住处约四十分钟车程,两个地方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表面看确实没有什么联系。
第二个死者叫欧彤彤,五点钟被早起上班的住户在电梯中发现,电梯内全部是血,她的肚子上也被挖了数个洞,组成数字7。
钱朗给他详细的检查报告:死者本市人,三十二岁,丈夫做贸易。住楼一共二十层,欧彤彤家在十二层,有一份稳定的文秘工作。调取电梯内监控发现当日晚四点二十八分,满身是血的欧彤彤被人丢在电梯内,犯罪凶手只露出一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性别不明。
而本案最奇怪的地方在于,除了电梯内的监控镜头所拍到的一双手之外,其余摄像头再也没有拍到过犯罪凶手。从四点二十八分到凌晨五点半警察来到这裏,没有人出过楼道大门。
钱朗报告完之后给李唯西他的猜测,“犯罪凶手很可能就住在这栋楼里。”
李唯西:“你们排查楼里住户没有?”
孙鸣:“全查过了,一无所获。”
李唯西知道凶手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基本不会将漏洞暴露给警察。继而问道:“第三起被害者装在了棺材里?”
孙鸣点头,“被害者叫李昕,年龄最大,五十岁。家就住在郊区,丈夫是快递员,今天早上被发现死在墓地的棺材里,旁边有只手表,时间停在凌晨四点二十八分。凶手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作案手法极其高明,死者肚子上挖了数字1。”
李唯西思考,“8、7、1,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关联。”
钱朗补充道:“李昕的胃里也发现了少量的安眠药成分。”
李唯西皱眉:“欧彤彤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孙鸣摇了摇头。
钱朗忽然想到一点,“在欧彤彤家里发现了她的诊断书,刚流过产。”
“没什么奇怪的啊。”孙鸣挠挠头。
李唯西半晌没说话,脑中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最后决定道:“去欧彤彤家看看。”
几个人上了十二楼,右手边是1203房间。打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米六几的身材,有啤酒肚,张口就是一股不耐烦。
“怎么又来了?”
孙鸣解释:“我们想再来家里看看。”
中年男人不情愿地请他们进屋,李唯西观察了一下屋子,是个两居室,带着一间不大的厨房。
“您是做什么工作?”李唯西转头问他。
“做点小买卖。”中年男人垂着眼睛,脸色不好。
“和欧彤结婚几年了?”
“四年。”
“一直没要孩子吗?”
中年男人一愣,“一直有这打算。”
李唯西继续问道:“妻子出事那天你在哪?”
男人道:“出差,在外地。”
“经常出差吗?”
“一个月有几次。”
李唯西重新走回客厅,看到摆在书桌上的一些照片,都是他和欧彤在各处拍的。摆得很整齐,左边一排都是欧彤的照片,从少女时期到结婚后的样子;右边一排是中年男人的,看样子生意做的不错,和各种成功商人的合影都透着一股风发意气。
“你和欧彤怎么认识的?”
中年男人似乎疲倦了这种问题,敷衍道:“和她公司有生意往来,老板介绍的。”
李唯西眸光半眯,手机忽然又响了。
宋摘星的声音惶急,“林莞失踪了!”
与此同时,孙鸣接到上边的电话,惊得面色发紫。
凶手给林雨泽留下信息:林莞在他手上,下一个凌晨四点二十八分准备给林莞收尸。
中午十二点半,宋摘星与李唯西会合。她不放心李唯西,硬撑着从医院赶来,希望能帮得到他。自从知道林莞失踪后李唯西一直沉默寡言,眼神也黯淡很多。
宋摘星想安慰他,却听到他先开口:“林莞当天从你那走了之后说过什么吗?”
宋摘星有些记不得了,很是羞愧,“她走得很早,也没聊什么。”
“你说过很重的话吗?”
宋摘星皱眉,“你是觉得我刺|激到她才让她离家出走的?”
李唯西没再说话,孙鸣与钱朗都在,四人一路来到明圆山庄,想先跟林雨泽探听一下具体情况。
紧随其后的宋摘星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他刚才的问题像在怪她。
由着管家引入正厅,李唯西再次见到了林雨泽。他正与一个高大男子谈话,脸色愠怒,显得脾气很大。
等他们一行人进了屋,林雨泽才收敛几分,向他们介绍:“山庄的建筑师,段长惟。”
李唯西不动声色,反倒是段长惟客气地与他打招呼,“久仰大名。”
李唯西没回应。宋摘星看了看李唯西,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段长惟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斯文儒雅,说话也轻声细语,谈及林莞的事情他感到很可惜。
“我前天还见过她,当时她心情不太好,也没说几句话,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林雨泽暗暗咬牙,“到底是谁!”
李唯西目光与段长惟相碰,问道:“你前天见过林莞?她有什么异常没有?”
段长惟皱眉,“脸色看起来不好,她说身体不太舒服就去休息了。”
孙鸣看向林雨泽,“平时有什么仇家吗?”
林雨泽一怔,似乎觉得问题太过突兀,半晌才摇了摇头。
“做生意免不了有磕磕碰碰,但论说要绑架我女儿来报复我,我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李唯西收回目光,片刻道:“有一点我没有想通。”
孙鸣:“什么?”
“林莞并没有结婚。”
跟来的钱朗眉头紧皱,“前三个案子受害者都是女人,而且已婚,这个特征很明显。”
林雨泽手指发颤,“谁要敢动我的莞莞,我林家就让他不得好死!”
李唯西问他:“林莞是在家里消失的?”
林雨泽表情十分痛苦,点了点头,“调了监控,前天晚上莞莞还在房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了。”
“建筑里有没有密道?”
段长惟回答:“今天林先生召我来也是为了此事,我很明确地告诉大家,没有任何密道。所有的监控都在正常工作,而且摄像头可以拍到整个建筑的任一角落,林莞如果想走出庄园,一定会被记录到的。”
“真是棘手。”宋摘星叹气,“凶手到底是怎样带走林莞的?”
又是一阵沉默,连李唯西的神色都黯淡下来。案子进行到现在竟然一无所获,林莞却命在旦夕,不得不让人忧心。林家陆续出入许多警员,林雨泽待会还要和孙鸣的上司谈话,留给李唯西的时间并不多。
他正这样想着,一段钢琴声突然传出。是段长惟的来电铃声。
段长惟接了电话,依旧轻声细语,待和对方聊完,他回身向林雨泽告辞。
“办公室来了重要的客人,我需要先回去一趟。”
该问的其实都已问完了,林雨泽点头允诺他离开。
只是段长惟还未完全离去,李唯西忽然叫住他,问道:“建筑上有没有什么数字带1、8和7?”
段长惟微怔,回答道:“涉及建筑学的数字太多,抱歉我无法给你准确的答案。”
李唯西忽地笑起来,“仍然谢谢。”
宋摘星不知道他的意图,待段长惟走后贴近他,“有线索了吗?”
李唯西眉宇不明,“我们再去李昕家看看。”
“不去看看林莞的卧室吗?”宋摘星不解,“她可是在卧室消失的。”
同侧的孙鸣和钱朗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然而李唯西的步子已经迈出去了,清浅出口:“不必。”
李昕的家在郊区,离前几个案发现场最远,方向上也不同。一路行车颠簸,宋摘星望着市区的方向,想象着如今的林莞生死未卜,内心一片焦灼。
而更焦虑的是孙鸣和钱朗。上边下了命令,让两人时刻跟着李唯西。如今警员分散,一部分人驻扎林家进行搜索,一部分人还要破前面的案子,能余出来两个人帮助李唯西已尤显他们的重视。只是时值下午,李唯西不去寻找林莞反而要去李昕家里,实在让两人捉摸不透。
下午三点半,从林家出来两个小时后。
李昕家住处是片平房,拥挤不堪,挂绳上晒着破袜子破毛巾,还有一张老式棉布床单。孙鸣已经提前和快递员赵平志联系过,但是直到他们走进李昕和赵平志的家,赵平志都没有任何消息。
眼瞧着根本进不了屋子,李唯西转身问孙鸣和钱朗:“李昕是晚上消失,第二天在墓地被发现?”
孙鸣:“没错。”
“当晚赵平志在干什么?”
孙鸣:“已经问过了,快递公司仓库搬家,他前后几天都住在公司里。”
“没回来过?”
“没有。”钱朗补充,“问过快递公司了,他的同事都可以证明。”
李唯西叹气,“线索又断了。”
宋摘星有一点不解,“杀人动机是什么?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三个人。”
李唯西平静道:“凶手在布一个大局。”
孙鸣和钱朗互相看了看,正一头雾水时,李唯西忽然问孙鸣:“赵平志一直没联系上?”
孙鸣点头,“是,打电话没人接。发了信息也没人回。”
李唯西下了决心,“我要进屋子里看看。”
钱朗有些吃惊,“私闯?”
宋摘星反倒很支持李唯西,“时间紧迫,我帮你。”
下午四点一刻。
随着吱呀一声,李昕家的屋门被打开,日色偏西,屋内并不明亮。
李唯西缓慢地走进室内,迎面的桌子上放着一碗吃剩的泡面,筷子还有一根掉在了地上。除了桌子上的杂物,整个室内很是干净,床上的被子叠的很整齐,家具虽说破旧却很简洁,室内东西不多,环视一圈下来也并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
宋摘星跟着李唯西进屋,走到桌边看了看一团邋遢的泡面,又看了一下水壶茶碗,心中觉得蹊跷。脚下移了几步,她打开衣柜,检查了两人的衣服,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李唯西轻声说:“衣服都很旧,而且很朴素。”
宋摘星紧接着道:“屋子里少样东西。”
孙鸣跟着进来,还没来得及思考,忽听李唯西道:“镜子。”
宋摘星惊异于李唯西的敏锐,点点头,“而且水杯茶碗都是单数。”
孙鸣往桌边走了走,很是奇怪,“杯子有三个,碗有五个,勺子也是三个。”
“他们夫妻有孩子吗?”李唯西问。
“有一个,不过早在十几年前就淹死了。”
孙鸣刚说完,李唯西脑中电火石光一闪,慌忙朝外面跑去。
声音穿在整个院子里,格外凄切:“调查方向完全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