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胭脂染帝业 端木摇 10252 字 1个月前

难道就这么回去?我还没打探清楚离石的具体环境和方位,再去哪里走走好呢?

“天色还早,还有什么地方好玩?”我问。

“这个嘛……”春梅歪着头冥思苦想。

“奴婢知道城西有处地方风光怡人,不过比较远。”秋月兴奋道。

“去瞧瞧。”

“夫人,将军说了,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侍衞道。

“离石能有多大,走吧。”我率先迈步。

两个侍衞奈何我不得,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

秋月所说的那处风光怡人的地方,只是一汪水潭,碧潭中铺着片片碧绿的荷叶,一大片荷叶上长出一朵朵亭亭玉立的荷花,在暖风中摇曳生姿;碧潭西侧有一个古朴的亭子,供行人、游人休憩之用。

望着那开得正艳的荷花,我暗暗下定决心。

忽然,我“哎哟”一声,捂着腹部,眉心紧蹙,两个侍女立即扶着我,着急地问:“夫人怎么了?是否身子不适?”

“也许吃坏了肚子,我……”我压低声音,不好意思道,“我想找个隐蔽之地方便一下。”

“哦,奴婢明白。”秋月机灵道,吩咐两个侍衞,“你们在这裏等候,我和夫人去去就回来。”

春梅想跟着来,我让她在这裏等候。

秋月扶着我跑了老远,才找到一处比较茂密的草丛,我对她道:“你在这裏等我。”

她点头微笑,转过身,“夫人当心。”

我往前走两步,突然回身,在她的后颈狠狠一击,她软倒在地,晕了过去。

事不宜迟,我提着裙裾飞奔,顺着官道往城郊赶。

也许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也许刘聪立即就会知道我逃跑,但怎么也要搏一搏。

所幸的是,他们没有追来,狂奔半个时辰,我的脚力慢下来,浑身是汗,口干舌燥,只能徒步慢行。

不行,靠两条腿逃跑,的确太费劲,我累得气喘吁吁,真想坐下来歇歇。

当年刘聪说对了,在这乱世,想逃命,必须会骑马。可是,除了会骑马,还要有骏马给我骑啊……徒步逃跑,不是好法子,说不定刘聪发现我失踪了之后会追来,于是,我找了一户农家借宿,明日早上弄到一匹马再上路。

可是,刚刚歇了半个时辰,我就听见远处传来激越的马蹄声,心惊胆颤。

我希望那不是追兵、不是刘聪,可我的祈祷阻止不了他的到来。他轻而易举地找到我,闯进我躲藏的柴房,拽着我上马,疾驰回别苑。

一路上,他不发一言,脸膛紧绷,黑得可怖,好像酝酿着夏日的狂风暴雨。他将我扔进寝房,虎目萦绕着炙烈的怒气,瞪我一眼,转身离去。

他生这么大的气,会怎么惩罚我?

夜幕徐徐下降,星辰次第亮起,天边的冷月一勾如弦,虚浮的白,是一种死寂的苍白。

我靠坐在床头,又累又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春梅和秋月推门进来,才惊醒了我。

她们送晚膳给我吃,之后伺候我沐浴,我问:“将军在吗?”

“将军送夫人回来后就走了,好像有要事要办。”春梅回道。

“夫人,虽然将军很生气,可是只要夫人说点儿好话,哄哄将军,将军就气消了。”秋月劝解道,“奴婢觉得,将军对夫人是百般宠爱呢。”

“对嘛,毕竟是夫人做错了……”春梅以绸巾擦我的身,“夫人还不知道呢,将军听到夫人不见了的时候,急坏了,立刻骑马追夫人去了。将军待夫人这么好,夫人千万不要辜负将军。”

我站起身,水花四溅,她们连忙取来干净的绸巾为我擦身。

一切收拾好以后,她们退出寝房,我躺在床榻上,愁眉不展。这次逃跑失败,他会十二分戒备,会吩咐别苑的下人严密看着我,我想再次逃跑,难上加难了。

怎么办呢?

躺了好久,才昏昏地睡着,突然,一道剧烈的声响惊醒了我,是刘聪推门进来。

房中昏暗,他一步步走来,随手将酒壶放在案上,我闻到了呛鼻的酒气,微微皱眉,心揪在了一起。

他扯着衣袍,不多时就把自己脱|光了,我缩在床角,知道他想做什么,幻灭感袭来,惧意从心中扩散开来,在四肢百骸流窜。

刘聪坐上床,微弱的浮光使得他的脸膛更黑、他的眼眸更红,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猛豹,瞪着猎物,没有了冷静,只剩下兽|性。我从枕头底下抽出金簪,抵在颈间,决然道:“别过来!”

他静静地看我,片刻后才沉声道:“你有本事,就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他的意思是,让我走吗?

我迟疑了一会儿,手脚并用地往外挪着身子,就在快要下床的时候,他突然捏住我的右手腕,我吃痛,手中的金簪被他夺了,扔得远远的。我拼命地踹他、打他,可是我微弱的力气怎么敌得过一个武艺高强的盛年男子?

很快的,刘聪压倒我,撕裂了我的寝衣。

静谧的黑夜,裂锦的清脆声清晰入耳。

欲|火瞬间点燃,燃烧了两具光裸的身躯,越来越旺。他席卷了我的唇,恨不得吞我入腹,手掌蹂躏我的**,带着一股狠劲,好像要将我搓成软泥才罢休。

我盲目地打他,激烈的反抗激起他的暴戾,他索性绑了我的双手,让我动弹不得,任他肆无忌惮地欺凌。接着,他刀锋般的唇舌噬啃着我的**,一丝丝的麻辣感从手足的末梢窜起,渐渐变得强烈,冲击着我的神智……

唇舌的**,掌心的揉抚,身子变得火热烫人,陌生得令人崩溃。

处处酸疼,心中涨满了屈辱,盈眶的热泪簌簌滑落。

他是地府恶鬼,只要他一生气、或者是稍有不如意,他就会丧失冷静,疯狂、粗暴地**我。

那熟悉的火热、坚硬顶着我,我崩溃地摇头,刘聪毫不怜惜,掐着我的双颊,邪恶得令人发指,“这就是逃跑的后果!”

咚咚咚,有人敲门,紧接着有人道:“将军,建威将军找您,说是有紧急的事。”

我心中一喜,可是刘聪的话浇灭了我零星的希望,“对他说,我现在不方便,明日再说。”

外面的下人去回话,他阴鸷道:“不要有任何妄想!”

“四哥,我刚回来,义父传召你我,你快快出来,与我一起面见父王。”屋外传来一道着急的声音,好像很遥远,有点熟悉。

“你先回府,稍后我去找你。”刘聪扬声道。

“四哥……”那人不罢休,像要闯进来。

“现在我有要事在身,先去吧!”刘聪不耐烦道。

我认起来了,外面那男子的声音,和一个人很像,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是他吗?是刘曜吗?

我激烈地挣扎,刚要高声大叫,刘聪堵住我的唇,吞卷了我。

随后,他猛地冲进来,刺痛了我,心紧紧缩着,身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紧接着,他猛烈地抽动,快速地撞着我的胯骨,好像要折断我的腰。

痛无处不在,屈辱无处不在,他的粗暴、狠戾再次邪恶地折辱了我。

当他抽身离去,我已奄奄一息,全身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痛得麻木了。

泪水长流,我蜷缩在锦衾里,低声哭着。

春梅和秋月收拾着凌乱的床榻,帮我穿上新的寝衣,擦拭我脸上的泪痕。收拾好以后,她们怜悯地看我半晌,轻叹一声,灭了灯盏,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迷迷糊糊地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夜仍然那么黑,有人抱着我,轻吻我的腮与颈。

我清醒过来,刘聪让我枕着他的臂膀,怜惜道:“容儿,是我不好……我总是控制不住……我不想那么待你的……”

我闭着眼,全当没有听见他的话。

“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我只想爱你、疼你,没想过这么粗暴地待你……”他的指腹轻触我的腮。

“原谅我,好不好?”

“这次不会了,我会让你享受身为女人的快乐。”

我心惊肉跳地睁眼,他说什么?

刘聪解开我的寝衣,温柔、怜惜地吮吻,我没力气反抗了,四肢酸痛,全身都痛,他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冰冷的身躯再次火热起来,他的挑逗与**让我的身子起了微妙的变化,我敏锐地感觉到一种异样的空虚与寂寞,需要填补,需要更多的疼爱。

他长驱直入,占有了我,的确,如他所说,这次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有缠绵与缱绻、快乐与愉悦。我没有抗拒,他的揉抚与热吻,循序渐进地深入我的身躯与魂灵。

当他的律动越来越快,当他抱我越来越紧,我敏锐地发觉,有什么不一样了,我也紧搂着他的脖子,与他一起颤栗……他在我体内勃动,释放情爱的热流,我也接纳了他给予我的欢愉,与他一起飞翔。

刘聪满足地喘气,欢喜道:“容儿,感觉到了吗?你我都很快乐。”

我没有回答,我感觉到了,却厌恶自己的身躯!

那个建威将军,是不是刘曜?

我随意问起,春梅和秋月说,建威将军是他们陛下的义子,文武双全,骁勇善战,为汉国开疆拓土,立了不少汗马功劳。

想追问他的姓氏,恰巧她们有事去忙,我也不好再追问。

刘曜自称是汉国将军,那夜的那个男子,嗓音那么像,到底是不是刘曜?

三日后,有下人暗中嘀咕,说离石缺粮,偏远山村的百姓活活饿死在家中。

这世道,年年征战,各地战火、烽烟不断,受苦的是百姓。田园被毁,百姓的生计难以为继,被迫离开家园,流离失所,处于水深火热中。

这日,吃午膳的时候,刘聪说这些日子忙于政务,没有带我好好逛逛,打算午后带我出去看看郊野风光。

虽然我早已习惯囚困屋苑,但可以出去游览一番,没什么不好。

换了一袭轻便的衫裙,他抱着我共乘一骑,往郊外飞奔。

八月,秋高气爽,天高云淡,郊野的秋风有些凉,但清新爽冽,吹在身上很舒服。

绿草枯黄,枝桠上的碧叶也变成黄色,一树金灿灿的黄连成一片,一地金黄铺展延伸向远处,整个天地好像变成了金黄的主宰,令人目眩。

来到一处低矮的山坡上,他抱我下马,坐在枯黄的草地上,望着近处的宁静原野、远处的妩媚青山。

这裏的风光的确很不错,视野开阔,一望无际,天上云卷云舒,地上青黄相接,大片的金黄点缀在苍茫的大地上,焕发出些许旖旎之色。

“想喝水吗?”刘聪温柔地问。

“嗯。”我应道。

他拿来水囊,打开来,递给我,我饮了两口递给他,他就着我喝的地方咕噜咕噜地喝着。之后,他弄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让我躺下来,自己也躺下来,望着深湛的蓝天、飘逸的白云。

凉风习习,日光的热度刚刚好,不晒也不冷。

“容儿,还记得吗?那年我们初相识的时候,我教你骑马。”他自顾自地笑起来。

“记得,不会骑马真是寸步难行。”

“我们在河中捉鱼,我不会杀鱼,你杀鱼的刀法很利落,不像一个弱女子……当时我就觉得,你不是一个弱女子。”

“是吗?”我一笑,“如果我不是弱女子,怎么让你欺负成这样?”

“我不是欺负你,我只是……我是想疼你、爱你。”刘聪侧过头,眼中布满了笑意,“还记得烤鸡翅吗?”

“当然记得,什么时候你烤给我吃?”

“好,等我稍微空了,我就烤给你吃。”

我点点头,微眯着眼,“我眯会儿,你别闹我。”

他宠溺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好,不闹你,我也眯会儿。”

四野静谧,只有美妙的天籁之音。与刘聪相识的当初,骑马,捉鱼,烤鸡翅,确实很快乐,他也不像后来那样残暴、狠戾……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为什么?

躺了许久,我昏昏欲睡,忽然觉得眼前一暗,刚刚睁开眼,刘聪就吻下来。

蓝天为幕,草地为席,这个炙热、绵密的吻勾起他的欲|火。

他脱了衣袍,铺在草地上,将我抱到袍子上,解开我的衫裙。

火热的身躯烫得我轻微的一颤,他湿热的唇舌在我身上游移,我想了又想,终究没有抗拒,反而配合着他,给予他想要的。

“容儿,你是我的。”刘聪沉声呢喃,吻着我的**。

“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我回应道,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说这句话。

下一刻,他沉下腰身,滑入我的身躯,与我融为一体。

我咬着唇,不想让那可耻的呻|吟浅唱从口中飘出来,不想听见那屈辱的声音。

可是,疾速的冲撞令我无法克制地叫出来,他很满意我的表现,痴缠地吻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揽我起身,坐在他腿上。赤身相拥,热浪涌起,他吻噬着我的脖颈,用力的吮吸痛得我颤起来,我蹙眉闪避,“痛……”

“容儿,你一次又一次地伤我,可是我无法不爱你。”刘聪的眼眸充满了欲色与伤痛,“每次我觉得我拥有了你,可是我拥有的只是你的躯壳,我要你的心。”

“我的心?”我明白,他得不到我的心,就总是惦记着。

“把你的心给我……给我……给我……”他的眸色越来越狠,浮现出一股戾气。

“就在这裏,你想要,就拿去。”

他揉着我的左胸,缓缓地抚着,好像真要挖出我的心。

转瞬间,他眼中的戾气消失无踪,摇摆着我的腰,继续这场毫无遮蔽的男欢女爱。

近来,刘聪很忙,一大早出去,很晚才回来,我乐得自在,偶尔出府随处逛逛。

街上没什么行人,一些店铺也紧闭大门,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这日午后,他突然回来,我正在抄书,全神贯注,没注意到他站在书案一侧。

“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他念道,赞许地笑,“既能够保全自己,又能够夺取胜利,容儿,你的志气不让须眉。”

“将军见笑了。”我微微一笑,“闲来无事,我只是随便写写。”

“你的字很独特,当世一绝。”刘聪小心翼翼地拿起这幅字,“好字!好字!我收了!”

“不行!”

我马上去抢,他利落地折好,高高举起来,有恃无恐地笑道:“有本事就来抢。”

我无奈道:“这幅写的不好,我再写一幅给你。”

他死皮赖脸地说道:“蛮好的,我就喜欢这幅。”

说着,他把这幅字折好,收起来。我忽然想起,某年某日,洛阳的宫城,也曾经发生过相似的一幕……他刺杀司马冏,我将他藏在昭阳殿……假如那时我没有救他,或者杀了他,后来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人生没有假如,一切都回不去了。

刘聪不明所以,有点慌了,走过来搂着我的腰,“怎么了?生气了?”

我摇摇头,舒眉一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几日忙于政务,冷落了你,今日就早些回来陪你。”他揽紧我,脸对着脸,他的右手轻捏我的下颌,温热的鼻息拂在我脸上,“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

“不了,这些日子你也挺累的,还是好好歇着吧。”

“也好。”他将我抱上书案,倾身而来,啄吻我的唇。

热辣,火爆,**。

刘聪正要解开我腰间的帛带,屋外有人轻叩门扇,道:“将军,有急召。”

我立即握住他的手,“先去吧,我等你回来。”

他在我唇上落下短促的一吻,不得已地离去。

我继续抄书,让自己静下心,只要冷静下来,忘我地抄书,就能减轻心中的屈辱。

不一会儿,秋月来报,说有贵客驾到,让我去前堂见见。

前堂主位上坐着一个妆扮入时、衣着金贵的贵妇,容貌端庄,身姿颀高,颇为健壮。她端着杯盏,有模有样地品尝着,漠然地俯视一切。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的淡妆女子,姿色颇佳,面有五六分英气,少了些许女子的柔美。

秋月低声介绍,主位坐着的贵妇是刘聪的亲生母亲,张氏,站着的年轻女子是刘聪的原配夫人,呼延氏。

我早就知道,她们早晚会知道刘聪金屋藏娇,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就知道了。

这也难怪,刘聪回来一个月,几乎每日都留宿在别苑,冷落了娇妻美妾,府上那些女人必定会起疑。这婆媳俩今日来此,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我吧。

“夫人。”我淡淡下礼。

“原来是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中原女子,怪不得聪儿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传闻中原女子长得美,身娇肉嫩,眼睛水灵灵的,看男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照我说,中原女子都是淫|娃荡|妇。”张氏对媳妇儿道,一开口就冷嘲热讽。

“娘说的是。”呼延氏抿唇微笑,垂眉顺目。

“你叫什么?”张氏浅啜一口热茶,问的是我。

“我姓容,将军叫我容儿。”我沉静道。

“何方人士?”

“洛阳。”

“多大了?”

“今年二十四。”

张氏“嗯”了一声,对我的回答似乎还算满意。

忽然,她猛地拍案,大声喝问:“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来这裏?”

我道:“容儿愚昧,还请夫人明示。”

张氏将杯中剩茶泼在我身上,将杯盏掼在案上,重声叱责:“我不许你迷惑聪儿,府中还有依兰和其他侍妾,你不能一人独占聪儿。”

我直视她,不卑不亢地说道:“将军去哪里,留宿在府中还是别苑,容儿做不了主;夫人这些话,应当和将军说比较妥当。”

她怒声喝道:“放肆!”

我静静地站着,微低着头,丝毫不惧。

张氏走过来,捏住我的下颌,“你这张脸的确魅惑人心,但我不会让你霸占聪儿。”

我的唇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我没有霸占将军,而是将军离不开我。”

啪的一声,她打了我一巴掌,力道很大,脸上应该现出了五指印。她涂着厚厚一层妆粉的脸因为怒火而扭曲,黛眉绞拧,“在我面前,你也敢张狂?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倘若夫人想赢得别人的尊重与敬爱,必须先尊重别人。”我捂着脸,半是委屈半是倔强。

“我尊重你?”张氏更气了,“你配吗?”

“虽然我是侍妾,但我也是夫人的儿媳妇,难道不配吗?”

“儿媳妇?”她仿佛听了一个很无稽的笑话,鄙夷地瞪我,“想当我刘家的儿媳妇,还要看我认不认。”

我心中冷笑,面不改色地挑衅道:“就算夫人不认,我也是将军最喜爱的女人,夫人有本事,就让将军不要再来别苑,或者把我赶走。”

张氏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今日我就教训你这个嚣张狂妄的女人。”

呼延氏连忙劝道:“娘,先消消气,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她看向我,训斥道,“娘好歹是将军的娘,你身为儿媳妇,怎么能这么说话?娘最近身子不大好,受不得气。”

我没心没肺地睨着她,“这可怨不得我,又不是我请你们来的。再者,夫人又没有当我是儿媳妇,不尊重人,对我又骂又打,自己气着了,那是活该。”

张氏血气上涌,脸颊涨红,“放肆!来人……”

两个下人进来,听凭吩咐。她就像一个将军,威武地下令:“把她拖出去,让她跪在外面,没我允许,不许起来!”

当即,两个下人押着我来到外面,强迫我跪在堂前地上,我刚想起来,他们就压住我的肩。

好吧,跪就跪咯。

张氏坐着饮茶,在呼延氏的安抚下,怒气渐渐平息,偶尔看我一眼,极其嫌恶。

呼延氏的目光遥遥拂过来,面目温顺,目光谦和,那眼底的笑意越来越冷。

跪了一个时辰,疼痛的膝盖早已麻木,双腿也因为保持着一个姿势渐渐麻木了。

时值秋季,地上的冰凉钻入膝盖,冷了手足,很快的,全身冷如冰块。

我被张氏罚跪,春梅和秋月站在一边干着急,想为我求情,却无能为力。

她们的担忧与关心,我看得清清楚楚,她们想去通报刘聪,可是我阻止了她们。

铅云堆积,天空阴霾,冷风袭来,我忍着四窜的冷意和不适,继续跪着……还没到天黑的时辰,天色越来越暗,秋雨从天而落,浇在身上,更觉得冷。

淅淅沥沥的秋雨越来越大,我全身湿透,雨水从头顶流下来,湿了双眸,湿了脸庞,丝丝的寒意钻入体内,心揪得紧紧的,四肢百骸好像变成了冰块,一动就会折了。

春梅和秋月进去为我求情,苦苦地哀求夫人饶了我,张氏命人拖走她们,并没有因为一场秋雨的降临而饶了我。

很好,她铁了心惩罚我,给我一个下马威,好让我懂分寸、知进退,让我收敛嚣张、狂妄,不再忤逆她,不再魅惑、独霸刘聪。

我就是要她这样惩罚我,就是要这样的结果!

两个时辰过去了,雨一直下,我头晕目眩,天还没黑,刘聪还没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忽然,腹部隐隐作痛,不一会儿,越来越痛,仿如刀绞,痛得无法忍受。

我极力忍着,捂着腹部,一股热流泻出,从两股间缓缓流下……

“啊,夫人流血了!”秋月惊恐地叫道。

“夫人,你怎么了?为什么流这么多血?”春梅奔过来,关切地扶着我。

我无力地靠在她身上,看见那殷红的血水,隐隐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快去找将军回来……”

秋月朝别苑的下人叫道:“快去找将军回来,夫人流了很多血……”

呼延氏搀扶着张氏走出来,眉心紧蹙,似有忧色,“娘,她是不是有孕了?”

张氏的眼中闪过一抹慌色,问秋月:“她是不是有孕在身?”

秋月回道:“奴婢不知道,奴婢恳求老夫人,让夫人回房吧。”

张氏恢复了先前的盛气凌人,“抬回去吧。”

春梅和秋月扶我起身,我无力支撑,虚软地靠着她们,看向毫无痛惜之情的张氏,费力地开口,“夫人是否满意了?”

“你不知道自己有孕吗?”她似乎不知道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有点难堪。

“夫人怨怪我霸占将军,不喜欢我,但夫人有没有想过,我腹中孩儿也是你的孙儿?”我声音低弱,却句句如刀,“夫人今日来,是特意来要我和孩儿的命吧。”

“你——”张氏面色一变,反驳道,“我怎么知道你有孕在身?这怎么能怪我?”

“也是,夫人不知情,情有可原,可我的孩儿更无辜……”我控诉道,泪流满面,“他还没出世,就被奶奶扼杀在腹中!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不能杀死孙儿啊……”

“你不能这么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张氏的话很苍白无力。

“此事与娘无关,你不能怪娘,你要怪就怪我吧。”呼延氏插口道,“将军把你藏在这裏,是我告诉娘的。”

“你好好歇着。”张氏吩咐秋月,“去找大夫给她瞧瞧。”

我看见,刘聪站在一旁,看着我,表情复杂,悲痛,惊怒,眼中交织着懊悔、痛恨。

泪水轰然而下,我哑声道:“将军……”

张氏和呼延氏震惊地转头,想解释,却被他阴鸷的目光逼得把话咽回去了。

刘聪抱起我,径直回寝房,撂下一句冷肃的话,“恕孩儿不送。”

我就是要等他回来,让他亲眼目睹,是他的亲娘害死了他和我的孩子。

原本,我要让他亲眼目睹,他的亲娘和妻子如何折辱我,没料到,我怀了他的孩子,更没料到,当孩子已经离去的时候,我才知道孩子曾经在我的腹中待了一些时日,与我血脉相连。

这个孩子的来去匆匆,刘聪比我更难过、更悲痛。

大夫诊脉过后,他坐在床沿,握着我的手,低哑道:“容儿,孩子没了……”

语声哀痛,黑眸含着晶亮的泪光,他的丧子之痛,令人动容。

我闭上眼,冷冷道:“是你害死孩儿的。”

“是我……我不该出去……我没有好好保护你和孩子……”他将我的手心贴在他的脸颊,“你骂我打我,好不好?你想怎么惩罚我,我任凭你处置。”

“我想睡了。”我幽幽道。

“容儿,不要不理我。”他移过我的脸,轻抚我的娥眉,“我陪着你,好不好?”

“秋月,我不想看见任何人,我想静一静,把闲杂人等赶出去。”我冰冷无情地吩咐。

“将军,夫人刚刚丧子,身子虚弱,还是让夫人先歇着吧。”秋月劝道。

“是啊,等夫人身子好了,心情平复了,就不会这样了。”春梅道。

刘聪掖了掖被角,嗓音低沉而温柔,“明日一早我再来看你。”

春梅和秋月也退下,守在房门外,寝房恢复了平静,我睁开眼,心中百般滋味。

接连五六日,我都以冰冷的态度拒绝他的关怀与呵护,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身子渐渐康复,大夫说再过两日就可以下床,外出走走。

这日,春梅和秋月服侍我下床,为我穿了厚厚的衣袍,虽然冬寒还没到,但也给我披上轻裘,担心我小产后身子虚而受寒。

花苑中种植了几株桂花,浓郁的芳香随风飘来,浓得让人头晕。

秋月笑道:“夫人,那芙蓉开得真好,奴婢让人摘一朵给夫人欣赏,好不好?”

我摇头,静默不语。

站了片刻,我发觉春梅和秋月不见了,站在我身后的是刘聪。

“容儿。”他从身后搂着我,温热的胸膛暖和了我,“一切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他扳过我的身子,我不语,他有点慌了,“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

“容儿,告诉我,你想怎么样?”他期待着我的回答。

“我要害死孩儿的人,血债血偿!”我双眸冷眯,咬牙道。

刘聪骇然,我森冷地瞪他,“如果你做不到,不想为孩儿复雠,就不要祈求我的原谅,我自己为孩儿复雠!”

他为难道:“她毕竟是我娘,我不能为了……而害死亲娘,这是不孝啊。”

我怒道:“是!她是你亲娘,可我是孩儿的亲娘!谁害死我孩儿,我就和谁拼命!”

他痛惜地搂着我,“容儿,不要这样,我们还会有孩子……我们还年轻,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我骤然推开他,大声叫道:“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忘记过去,忘记洛阳的一切,安安分分当你的女人……因为你说过,你会保全我,给我一世安稳,此生不负……”泪水滑落,如雨滂沱,我崩溃道,“可是,你娘不喜欢我,亲手杀死我的孩儿;你的原配夫人来这裏耀武扬威,让我知道,我只是你堂堂汉国将军的卑贱侍妾,没有资格霸占你。”

“容儿……”

“言犹在耳,我还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可是你做到了吗?你非但让我受辱,还害死了孩儿,你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是我的错。”刘聪心痛不已,“容儿,冷静点……”

“你教我怎么冷静?”我怒吼,“孩子没了……”

“我们很快还会有孩子的。”

“你府中那么多侍妾,随便哪一个都可以为你生儿育女,可是我呢?”我泪流满面,不让他靠近,“我还能再有孩子吗?”

“可以,一定可以,你相信我,容儿。”刘聪硬是搂住我,不让我乱动,“我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为你调理身子,一定可以!”

“可是,我不可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仰脸饮泣,“每次做梦,我都会看见一个小男孩,浑身都是血,向我伸着手,哭叫着娘……我没有保护好他,我的心很痛,你知道吗?你能体会那种心痛的感觉吗?”

他为我拭泪,怜悯道:“我都知道,失去了孩儿,我也伤心、悲痛。”

我奋力地推开他,“不!你不知道!你无法感同身受!你根本无法保全我,就连自己的孩儿,你也保护不了,我恨你,我不想再看见你!”

刘聪伸手想抓住我,“容儿,别这样……容儿……”

我奔回寝房,将自己锁在房中,不让他进来,即使他使劲地敲门、敲了好久,我也不开门。

这次怀孕,的确太意外。这些年,每次他用强与我欢爱,事后我都会用麝香避免有孕,这次被他带回离石,没顾得上弄来麝香,也没有想到其他避孕的法子,竟然就怀上了。

片刻间得到,片刻间失去,太快了,快得我几乎无法接受,心情瞬间转变。

这也是一个绝好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