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和风(2 / 2)

她想背起他,却连抬起他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别吓我!别吓我!”

简单站起来,将羽绒服盖在顾承风的身上后就开始往山下跑。

她要去找人,要尽快找人来救他。

全身疲惫乏力,手脚也不听使唤,寒气将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几乎都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块,简单越是着急奔跑,双腿越是违背意志的摇摆,凌乱的脚步使得她好几次跌倒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但她又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往夕院跑。

她不要他死,不能让他死掉。

“简单——”

“顾同学——”

叔叔和婶婶的声音从简单的前方传来,仿佛暗夜中亮起了一盏明灯,简单心中燃起了莫大的希望,正要大喊地回应时,意识就被寒冷毫不留情地偷走。

在她倒地的瞬间,仿佛看到了顾承风的背影在远离她的方向奔跑着,她好想伸手去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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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风!”

简单大叫着顾承风的名字,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她没有死,而是躺在医院里。

病房里此刻没有其他人,她掀开被子就走下床,要出去找顾承风。

正要拉开门走出去,就听到叔叔婶婶在门外说话的声音。

“唉,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这样。”叔叔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们也已经尽力了,只是,如果简单知道一定会非常难过。”婶婶的声音也非常低沉。

“是啊,要不是他(她),简单恐怕也出了意外。现在他(她)的死,对简单来说肯定是个打击。”

……

有什么东西在简单的身体里碎掉了,她再也控制不住地拉开门,抓住婶婶的手追问:“他在哪?顾承风,他在哪?!”

婶婶被简单的样子吓到,指着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说:“那。”

她的腿本来就有旧伤,再加上掉进冰窟窿的刺|激,现在能勉强走路就很不错了。可她根本不在意腿痛,不顾叔叔婶婶的阻拦,疯了一样地朝走廊尽头跑去。

推开房门后,看见平躺在病床上的顾承风,简单的心痛到无法呼吸,差一点跌倒在地。

踉跄着走近病床,眼泪早已经在脸上泛滥成灾。

“起来!快起来!”简单摇晃着顾承风的身体,痛哭流涕地大吼:“顾承风,你还是个男人吗?是我把你害成这样,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气吗?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很冤吗?!快起来和我吵架啊!快起来找我算账啊!为什么要躺在这裏!为什么不说话!”

睡梦中的顾承风被简单的这一番折腾吵醒后,心裏又想哭又想笑。

究竟是谁帮了他的忙,骗这笨女人说他死了?

现在看到她为他这么难过伤心,身上所有的痛都不痛了。

说真的,在他昏迷过去之前,确实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所以他才会抓紧最后的机会问了简单两个问题。

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截了当地问简单“是不是喜欢我?”

但又担心简单的答案是不喜欢,所以才没有直接问她喜不喜欢他?而是问她是否“喜欢过”这个过去式的问题。在得到简单的回答后,他又问她,“现在是不是讨厌他”的这样一个看似平常的问题。

因为以顾承风的推理思维,“以前喜欢过”加上“现在不讨厌”就等于“喜欢”!

简单喜欢他!这样一个结论就可以让他死而无憾。

“别这样对我好不好?别不理我好不好?我答应你,不再欺负你,也不再和你吵架,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泪水模糊着简单的视线,将她的内心也冲刷得满目疮痍。

很多人都说《大话西游》里的那句台词经典,简单听过,也能一字不差地说出,但因为没有经历过,她并不能真正体会那句话中的情感。

现在,当她的心因顾承风的而痛得无法负荷时,那种悔恨和悲伤让她终于懂得什么叫“追悔莫及”。

“你不是说,只要知道喜欢我的理由就一定让我改掉那一点,好让你不再喜欢我吗?你醒过来,我现在就告诉你!”简单摇晃着顾承风的胳膊。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能说出理由的喜欢,都不是真的喜欢!就像我,每次和你见面不是打就是吵,可我还是喜欢上了你啊!难道说我喜欢你的理由,是因为你总和我对着干?顾承风,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啊!”

这些道理如果她能早一点想明白该有多好,这些话如果她能早一点说出口该有多好。

现在一切都晚了,他再也听不到,再也听不到了……

“起来啊!快起来啊……”

简单悲痛欲绝地瘫软在病床上,追上来的叔叔婶婶见到后急忙将她扶起来。

“简单,你这是怎么了?”

“婶婶,他死了,他怎么能死了?”

“死了?”叔叔纳闷地看了眼床上的顾承风。

再也无法假睡的顾承风,假装被人吵醒地睁开眼睛说:“吵死了,谁啊?”

看到顾承风从床上坐起来,简单的眼泪立马止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他问:“你不是死了吗?”

“你才死了!我好不容才死里逃生,别诅咒我。”

“可叔叔婶婶明明说你已经死了?”简单看向叔叔婶婶。

“我们没说啊。”

“我刚才听见你们说,他因为救我而死,还说怕我知道后会难过。”

“弄错了,是彭婆婆死了。昨晚就是她通知我们,你们掉进冰窟窿了,等我们把你们都送去医院后,彭婆婆在自己的屋里心脏病发,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来不及了。”

简单难过地低下头,她还是没能救彭婆婆。

“你也不用自责,其实彭婆婆在半年前已经被查出是直肠癌的晚期,这半年她一直靠吃止疼片撑着。但病魔的疼痛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彭婆婆这样也算是种解脱吧。”

“是啊,这样,阿彭和阿牛就能在下面见面了。”

知道自己搞了多大的乌龙后,简单羞愧地再没脸见顾承风,随口找了个理由就要走。

“喂,你就这样走啊?”顾承风叫住她。

“我们先回去,你们聊一下。”叔叔说。

“医生说,顾同学这次是福大命大地捡回一条命。你应该好好谢谢他。”婶婶拍着简单的肩膀吩咐。

“哦。”简单哦了声,不太情愿地留下来。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我的那些话他听到了多少?

看我哭成那样,他一定乐死了!

“不打算过来吗?”顾承风问。

知道了简单的心后,他也有点小不自在,毕竟两人之前是见面就吵的冤家。

“过来干嘛?看你什么时候死?”简单没好气地说。

在误以为顾承风因救她而死后,她的心痛得发紧,像被一只粗粝的大手紧捏着,让她痛得无以复加。现在虽知道顾承风没死,但那种刻骨的痛楚仍残留在她的心口,只要稍稍回想,就会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和忐忑。

如果说在昨晚那场意外前,她还能说服自己忽略对顾承风的感觉,还能欺骗自己把顾承风当朋友一样对待,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当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她怀里的那一刻,她忽然相信这世上是有一种可以让人要死要活的爱情。

顾承风因为爱她,才会不顾一切地跳下去救她,会因为这份爱情而死;而她在误以为顾承风死的那一刻,也有了万念俱灰的念头。

这种感情已经发生,就像时间的流逝,太阳每天会升起一样,是永远无法改变和阻止的事实了。

接下来,她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心,又如何面对他的心呢?

“呸呸呸!以后不许再跟我提死字!这次我命大,下次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

“那下次,你会怎么做?”简单抬起头,目光灼灼地问:“还会跳下去救我吗?”

顾承风安静了下来,这样的沉默让简单的心也跟着一沉,以为他的迟疑和思考是有了后悔的念头。

“不!”顾承风笃定直视着简单的双眼,“不管下次你再掉到冰窟窿里,还是火坑里,我还会不顾一切地救你。”

现在,换简单沉默了。

感动如温暖的沙子流过沙漏般,慢慢填满她的心房,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心裏骂了一百次一千次的傻瓜,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地微翘起来。

顾承风见简单这样,心裏着急地不行,不停默念着——问我为什么啊?快问啊?

他在等简单问他原因,因为他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准备再给简单逃避的机会!

可他不知道,简单不准备再问这个弱智的问题了。

他能不顾生命危险地救她,还需要简单去问“为什么吗?”

她是思想简单,但不是愚笨。

“你……”

简单正想开口问他身体的情况,婶婶敲门走进来说:“简单,你男朋友电话?”

婶婶刻意加重了“男朋友”三个字的发音,是因为她不怎么相信电话里的那个男生是简单的男朋友,也不怎么相信简单已经恋爱了?

如果电话里的男生真是简单的男朋友,那顾同学又是怎么回事?真是简单的普通同学,还是简单的另一个“男朋友”?

不管怎样,婶婶都故意将这个男朋友的事说了出来,希望如果顾同学不知道简单有了朋友,可以提醒他不要对简单有其他想法;也提醒简单,如果自己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对顾同学隐瞒。

简单接过婶婶手里的手机后,心情变得无比沉重。

她知道是时候跟洛琪远说清一切了,可如何开这个口,她还没有想好,也没有做好准备。

“简单,你还好吧?”洛琪远在电话里焦急地问:“听婶婶说,你出了意外,现在人在医院?”

“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傻瓜,你是我女朋友,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琪远……”简单低唤了声,正要开口说出自己和顾承风的事情,手机就被人突然夺走。

顾承风怒气冲冲地挂掉了洛琪远的手机,对简单大吼道:“不许你再接他的电话!”

简单被他的怒吼先是一震,紧接着就生气地要去抢回手机,“还我!”

“不给!”顾承风将手机塞在屁股底下。

原本简单接洛琪远的电话就已经让他有些心裏不爽了,又听到简单那么温柔地叫洛琪远的名字,一把怒火就烧起来。

“你还想脚踏两条船到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快把手机给我!”

“你明明说了喜欢我,现在又和洛琪远纠缠不清,这不是脚踏两只船是什么?!今天,你必须做个选择,要么是我,要么是他!”

要是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句话的,因为他不明白简单的心,如果让简单在他和洛琪远之间选择,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简单停了下来。

顾承风的话再次提醒了她,也让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虽然她不想现在就做出决定以后和顾承风在一起,但至少她是时候做出和洛琪远分开的决定了。

她在答应做洛琪远女朋友的时候,对他的感觉就已经不再是那种迷恋了,后来她也努力过,也尝试过,想重新找回当初的那种感觉,但结果却失败了。

既然她对洛琪远的喜欢不是情人之间的那种喜欢,她就不该佔着他女朋友的位置,不该再接受洛琪远的感情。

在对洛琪远带来更大的伤害前,她必须提出来分手,这样两人以后还可以有机会继续做朋友。

至于顾承风,她暂时不想和他明确男女朋友的关系。

有些东西,也许是因为太在意了,所以才会心存疑虑,才会踌躇不前。

她和顾承风之间,虽然已经明白了各自的心意,但两人究竟适不适合在一起?能不能长久地在一起呢?

简单心裏还是有很多的顾虑。

“给我!”

想好后的简单再一次向顾承风要手机。

“不给!”

“你不给我,我怎么打电话去说清楚啊?!”简单不耐烦地说。

顾承风愣了下,忙从屁股下拿出手机交给简单,笑着催促:“快打!快打!”

简单夹了他一眼,心想,我就是不当洛琪远的女朋友,也暂时不会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高兴个什么劲?

在洛琪远接通电话前,简单在心裏纠结,如果洛琪远问她电话断掉的原因,她要怎样解释?

实话实说是顾承风抢走的?这样子未免太直接了,会伤害到洛琪远。

说手机没电了?简单又不想这样欺骗他。

好在洛琪远并没有问这个问题,而是抢在她开口之前说:“知道你没事我就安心了。昨晚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打通,着急得不行。后来,我打给欧楠和叶橙,谁知道她们也没有你的消息。知道我和你失去了联系,大家都很担心。等会儿你给欧楠也打个电话吧,别让她往你婶婶家赶了。”

“好的,我等下就打。”

“嗯。还有,我这边的事情再有三天就能彻底搞定,到时候我去婶婶家接你回来吧?”

“琪远,我有话跟你说。”简单鼓起勇气。

“是昨天你打算告诉我却没来得及说的那件事,对吧?”

“嗯。”

“那就先不说了,等我们见面后再说吧。先这样,我还有事,下次再联系。”

又一次,不等简单开口,洛琪远匆匆挂了电话。

在一旁等了很久,想听听看简单如何跟洛琪远分手的顾承风,表情从期待迅速转为失望。

“你怎么没说啊?”

“学长他现在忙,改天再说吧。”

“为什么要改天?不就是一句话,我要和你分手了,能占用多长时间?把电话给我,我给他打过去。”

简单将手机藏在身后,“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你别乱掺和!”

“快刀斩乱麻懂吗?”

“这么快干嘛,又不是抢着投胎!”

“当然要快啊!你不和他分手,那我怎么办?”顾承风着急死了,他可不想成为挖别人女朋友的渣男,也不想简单成为背着男朋友劈腿的碧池。

他是喜欢简单,也知道简单喜欢他,但在简单没有和洛琪远分手前,他依然不能正大光明地去追求简单。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饥肠辘辘的人站在一堆包子面前,想伸手去拿包子吃,却因为包子面前挂个勿动的牌子一样纠结,煎熬。

“我和学长分手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管我的事?我们不是已经那啥了嘛?!”

“不懂你说的什么。”

“就是你以为我死了,向我真情告白的那啥啊?这不就是那啥两情相悦吗?!”

“做你的春秋家国梦!我和学长分手,也不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可你明明说了喜欢我的!”

“我说了吗?谁听见了?我怎么不知道。别做梦了,好好躺着休息吧你!”简单矢口否认,口是心非地骂了他一顿后,摔门而走。

“骗子!你这个大骗子!明明说了喜欢我的!我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顾承风在房间里火冒三丈地大喊,简单捂着羞红的脸,一路狂奔回自己的病房。

真是要命了,她怎么能搞出这么大的乌龙来?怎么会以为那家伙死了?还在他面前说了一大堆羞死人的话!

要是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就算用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宁死不会说出口的啊!这下,她除了厚脸皮的假装自己失忆外,还能怎么办?

都怪那该死的顾承风,好好的干嘛平躺着睡觉啊,弄得像躺尸一样!

简单回到病房后就给欧楠打了个电话,说出了点意外但现在已经没事了。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好一阵,欧楠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简单说过几天,然后问欧楠的服装展准备的情况。欧楠说基本上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就差找合适的模特。

“模特很不好找吗?”

“现在是春节假期,很多模特都休假了,整体市场价格比较高,想找到一个又便宜又好的模特,有点难度啊。”

“要不我们从学校里募集吧。我们学校有不少个子高的同学。”简单出着主意。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比如顾承风,就是个最好的衣架子。”欧楠刚一提到顾承风的名字,简单就不自在起来。

“他不行!走路跟鸭子似的。”

“不是吧,他走路挺有范的。”欧楠对顾承风的外形还是挺满意的。

“哪里有范了,明明就是个鸭子。”

“你是对他有偏见。好了,先不说这个了,你给叶橙也打个电话吧,昨晚她担心的一夜没睡呢。”

“嗯,我马上打。”

和欧楠通过电话后,简单又立马打给了叶橙,一开始打的时候,手机占线,过了会儿,叶橙打了过来。

“腿好利索了?”叶橙既责怪又担心着简单,“腿还没好的话,就别到处瞎跑。大冷天地,掉冰窟窿里,你觉得自己属猫,有九条命吗?”

“叶大人教训的是,小的下次不敢了。”

“再敢出事,我就找根绳子将你绑在腰上!”

“是是,绝不再敢了。”

“简单,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叶橙忽然转移话题地问。

“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叶橙差一点脱口而出地说自己是因为刚才跟小蜜蜂通过电话,听小蜜蜂的语气感觉到了些问题。

“就是什么?”

“就是觉得你和小蜜蜂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会不会心裏不高兴啊?”叶橙试探地问。

“没有啊。我没有不高兴。”

“没有就最好了!你要相信,小蜜蜂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没办法陪你。你可不能埋怨他,跟他生气啊?”

“我不会的啦。”

“那我就放心了。”

挂了电话后,简单心中又出了一个新问题。

当初她和叶橙同时暗恋上洛琪远,叶橙还因为这件事和简单绝交过,后来想通的叶橙成全了简单和洛琪远,但现在如果简单要和洛琪远分手,叶橙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高兴吗?因为洛琪远再次恢复单身,而她又有了重新追求他的机会?

还是会生气呢?她那么在意小蜜蜂的一切,如果知道是简单提出得分手,会不会因为维护小蜜蜂,而和简单再次决裂呢?

唉……继续也不行,分开也不行……爱上闺蜜喜欢的男人,真是这世上最头痛的一件事。

一个小时后,这个想法又被另一件事取代。

这世上最头痛的事情不是爱上闺蜜喜欢的男人,而是遇见一个无法用正常思维去想的蛇精病!

简单刚闭上眼睛休息了几分钟,婶婶就跑进来叫醒她说:“顾同学,出事了!”

“什么?”

“你看。”婶婶将窗帘拉开,指着楼下只穿着病号服的顾承风,“他已经站在哪里等了你半个小时,医生和护士怎么劝,他都听不进去!”

“他干嘛要这样?”简单起身披上外套。

“那个……”婶婶犹豫了下,告诉她:“顾同学说,你要是喜欢他,就亲自下去接他进来。要是你不喜欢,就不用在意他的死活。”

“疯子!”

简单脚步飞快地跑下楼去,推开围在顾承风四周的医生和护士后,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霸道地说:“跟我回去!”

“不!”顾承风挣脱简单的手,“今天,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回去!”

“说什么!”

“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别闹,回去。”简单又要去抓顾承风,他后退一步执拗地说:“今天,在这裏,当着所有人的面,我要亲口听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简单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整栋住院部站在窗户前看热闹的人,有种要拿刀宰了顾承风的冲动。

“我最后问你一次,回不回去?”

“不回!”

“那你就冻死算了!”简单生气地掉头就走。

这算什么嘛?逼婚?还是逼告白?她之前不已经跟他说的清清楚楚了吗?他也都听见了啊?干嘛又要这样闹?就因为她后来否定了,说自己失忆了?

可他难道就不会想到是因为她害羞吗?

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口是心非”的啊?!

这愣头愣脑的白痴,弱智,我怎么会喜欢上他?!

他这么喜欢挨冻,那就让他冻死算了下!

反正之前他要是死了,是因为救我,我还会内疚;现在他要是死了,那就是因为他太作,活该!

简单七窍生烟地在心裏大骂着顾承风,却在走上楼梯第二层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顾承风就是那种撞上南墙也不回头的死脑筋,如果她就这样走了,他也许真会在哪里站到冻死。

想到这裏,简单又掉头跑了回去,气喘吁吁地站在顾承风面前说:“我喜欢你!这样可以了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喜欢你——这样行了吗?”简单几乎是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顾承风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隆起手问她身后的所有人说:“你们都听见了吗?”

整栋医院的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听见了——”

简单真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再用铁锹把坑夯实啊!

“这下,你别想抵赖了!”顾承风一下子将简单从地上抱起来。

“喂!放我下来!”简单惊讶不已。

“不行。”顾承风贴着简单的耳朵说:“原来你真的这么喜欢我,知道我站在外面,鞋都没来得及就跑了出来。”

简单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忘了穿鞋。

“我的鞋被猫叼走了,没找到。”

“口是心非!每次非要我出大招,你才肯说真话!”

“你无耻!”简单咒骂。

“对付你就只能用这种无耻的办法,不然你怎么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少爷我真情告白呢?”顾承风得意地说。

他现在别提有多高兴了,要不是因为抱着简单,他估计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兴奋地跳起舞来。

“卑鄙无耻的大混蛋——”

上帝造人时,是用女人的一根肋骨做的男人。所以,如果这辈子你遇见一个让你爱得心动,气得心口发痛的男人,他就一定是你身上失去的那根肋骨。

简单好想把这根肋骨敲碎了煲汤喝啊!

气的人崩溃!

顾承风将简单放在病床,端了盆热水,抓住她的脚脖子,把她的双脚强行按进热水里泡。

“烫!烫!烫!”简单直叫嚷。

“忍忍就好了。”顾承风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抓住她的双脚,为她清洗上面的脏东西。

水是有点热,但他的手都能忍受的话,她的脚就更没问题了。

“我会和学长分手,跟你没有关系,是我和学长之间的问题。还有,就算我和学长分手,也不是为了要成为你的女朋友。”简单坦白道,不想让他有什么误会。

顾承风头也不抬地说:“我知道。”

“你知道还闹出刚才那一出?你丫是故意整我的,想让我出丑的吧?”

“我没有。”顾承风辩驳,“你这个人总是口是心非,我如果不那样做,就永远不知道你心裏究竟是怎么想的。今天你承认了喜欢我,那么等你成为我的女朋友那一天,就不会远了。”

他的眼底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看的简单心跳加速,侧过脸去冷冰冰地说:“远得很!”

“再远我也愿意等。”顾承风又低下头去继续为简单洗脚说:“反正那么多人都听见了你说喜欢我,再想否认,再想抵赖,也不可能了!”

“算你狠!”简单气得牙痒痒,但怒火还没爆发就被脚底温柔的动作熄灭了。

她安静下来,仔细地看了顾承风很久。

36码的脚在顾承风的大手中显得更加娇小,温热的掌心和热水引起一股热流从简单的脚心直冲她的心脏,引得她脸颊发烫。

“没想到你这样的大少爷,还会给人洗脚?难道这是你除了喜欢受虐之外的,又一特殊癖好?”简单取笑道,想刺|激他松开自己的脚。

“享受过这等待遇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妈。”

简单忽然想到,认识顾承风这么久以来,只见过他的父亲,却从没有见过他的母亲,甚至连他母亲的消息都没有听过。

“儿子给妈妈洗脚是天经地义的,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给我乱洗啥!”

简单刚把脚抬起来,就被顾承风在半空抓住,重新放进水盆里说:“我妈说过,男人这辈子一定要给两个女人洗脚,一是自己的亲妈,一是自己的老婆。”

简单一听这话,更着急地要抽回自己的脚。

我还不是你女朋友呢,怎么一跳两级变成你老婆了?!

“别动!”顾承风又抓住她,“我八岁的时候,我妈得了一场大病,从此就只能坐在轮椅上。每天我放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妈洗脚,以为总有一天,我妈的病会好起来,她就能重新站起来,带我和妹妹玩。可她还是在我九岁那年走了,从此,我再没有给任何人洗过脚。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技术还不错吧?”

听顾承风谈及自己去世的妈妈,相同的遭遇让简单再没有和他斗嘴的心情。

“你妈妈去世时一定很安慰,因为有你这样有孝心又听话的好儿子。”

“噗。”顾承风一下子笑了出来,顿时破坏了哀伤的气氛。

“你讲笑话呢吧?我要是像你说的那么好,会把你气得七窍生烟,吹胡子瞪眼?”

“我说的是你小时候,不是现在!谁知道怎么好好的一颗树苗会长成歪脖树?”

“是啊,谁知道本该是小家碧玉的淑女,怎会长成吃人的母老虎?”

“你又想找死啊!”

简单举起拳头,顾承风忙抬起她的脚挡在面前,“我是有证据的!”

“我妈说过,长着玲珑小脚的女人,性格忧郁内向,就是林黛玉那款;而女人脚大,就性格刚强,大脚马皇后那款。所以,谁知道你明明有着林黛玉款的小脚,却长了一颗马皇后的心。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我这是后天进化的结果,不管性格上怎么变,都是往好的方向。不像你,小时候乖巧听话,长大后,横行霸道!”

“可你没听过一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就算你现在对我又吼又打,你骨子里终究是个柔弱的小女生,需要人保护。”顾承风挺直腰,指着自己的鼻头说,“那个最佳人选就是我!”

简单扶额,他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不管是什么话题都能绕到这个问题上!

“就你这样的还想保护我?算了吧。”

“我会用事实证明一切的!你等着看吧。”顾承风终于决定不再占简单的便宜,将她的脚擦干后,放进了被褥里。

“其实,我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在我妈去世后的那几年,爸为了遗忘痛苦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不想触景生情的他几乎天天不回家。为了引起爸的注意,为了让他回家,为了让他照顾我和年幼的妹妹,我开始一点点变化。我变得霸道蛮横,到处惹祸。等我爸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一切都已晚了。我已经变成现在这个在你面前的顾承风,变成一个只会吃喝玩乐,喜欢捉弄欺负人的大混蛋。”

“但我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就是最终的我,我相信人的性格是天生的,虽然后天因为环境或各种因素的变化会发生改变,但只要有心,终究还是能恢复成最初的样子。就像我,认识你之后已经改变了许多,也许还是不能让你满意,但我会继续努力的!我相信,终于一天,能把你眼中的这棵歪脖树变成笔直的参天大树,让你能够安心地栖息在这棵树上,放任你性子中被埋藏起来的柔弱,做个小鸟依人的淑女。”

说真的,听他说到前半部分的时候,简单还是挺同情,可怜他的。听到中间部分的时候,简单甚至有了某种共鸣。

她父母还活着的时候,她和简英不也是被捧在手心裏呵护的宝贝,那时候她摔一跤,都会委屈地哭上很久。可后来呢?随着父母的离世,她不得不和弟弟相依为命,为了照顾弟弟,她不得不让自己变得坚强。

因为打工而受伤的事太多太多了,为了不让弟弟难过,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

什么天生神力?那都是生活锻炼的结果啊!

这些苦,这些累,这些改变,别说别人有没有看到,就算是她自己也极少留意过。

可就在她刚刚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时,顾承风又话题一转提到了什么大树与小鸟身上。他每次不破坏气氛,会死啊?!

“演讲稿说完了?滚啦!”简单将枕头砸在顾承风的脸上。

“我会改变的,也一定会让你改变的!”

“等一下!”简单叫住顾承风,“我会尽快和学长分手的,在这之前,请你安静一点。”

这句话包括了简单要说的所有可能,请你安静一点,别再来烦我;请你安静一点,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请你安静一点,别再说什么大树跟小鸟的事情;请你安静一点,老老实实地做你的顾同学吧!

顾承风笑着点头,用手在嘴上比画了一个拉上拉锁的安静动作。

“喂!你到底听懂了没有啊?!”

决定开始一段感情的勇气和决定结束一段感情的勇气,究竟哪个大一些?

选择前者的人,应该比较理性;而选择后者的人,会比较感性。

简单就是后者。

决定和洛琪远交往时,她虽然有过犹豫和纠结,但并不觉得这件事需要自己下多大的勇气。因为开始时,谁也不会想到最终的结果会怎样。

但现在,她要和洛琪远分手,却不得不考虑很多,顾虑很多。

学长对她而言是特殊的,虽然这份特殊不是爱情,但却是她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存在。

她不想学长因此受伤,但如果分手不会给彼此带来丝毫伤害的话,这段感情又有几分是真呢?

简单不由自主地想起游泳馆看到的一幕。

如果学长对她并没有投入全部的情感,分手时就不会受太大的伤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