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阵营骤然而来,呼啸而去,于洛阳外略显峥嵘便迅速远遁,除了一地的尸首什么都没留下,但其虎狼之师,凶残狂暴的映象已深深烙印在满朝文武的心坎上。是夜,大将军何进的府邸。何进面色凝重,对袁逢等人道:“陷阵营兵锋之胜,诸公今日已亲眼所见,如此精兵,实非司隶校尉麾下之郡兵所能抵挡,西园又俱是新兵,且还在阉宦手中,虎贲郎、羽林骑护卫皇城,不得轻出。但有差池,洛阳城破,宗庙毁于一旦,祖宗不得血食,不如尽起大汉十三州之精兵前来勤王保驾,不知诸位以为如何?”袁绍面色通红,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但今日之战,被贼寇打得大败不说,还在文武百官以及皇帝的面前丢脸,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闻听何进之言,袁逢连忙道:“大将军不可,如今天下匪患四起,凉州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的叛乱还未平息,渔阳人张举又联合乌桓人叛乱,自称为天子,长沙区星又自称将军,起兵反叛,还有韩暹、杨奉、李乐、胡才等黄巾余孽自称白波贼在河东、上党、河内、东郡等地作乱,若此时征召天下兵马,恐地方守备空虚,反为贼寇所趁,不但于事无补,还可能加重叛乱。”袁隗接言道:“陷阵营虽为虎狼之师,但其无意攻打洛阳,大将军不必介怀。”何进闻言神色一动,道:“次阳此言何意?”袁隗道:“若贼寇有意攻城,则势必屯重兵于城下,日夜打造攻城器械,然今日贼寇所部皆为骑兵,纵兵劫掠之后便迅速撤走,并无叩城之迹象,若无意外,隗敢断言,不出数日,贼寇必自去也。”何进所虑半晌,道:“便如次阳所言,贼寇意不在洛阳城,然何策可破贼寇?”袁隗半晌无语,袁绍麾下的司隶群兵今日被打得大败,各州兵马又不得调动,他能有什么办法?可也不能任由贼寇在三辅、京兆之地纵兵劫掠,不然大汉威严何在?黄琬缓缓道:“大将军,陷阵营兵锋虽盛,却也不过是癣疥之疾,可缓缓图之。倒是朝中阉党乃心腹之患,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内,不除阉党,难成大事。如今陷阵营兵寇洛阳,正是大将军夺取兵权、铲除阉党的时机。”何进闻言一惊,问道:“此话怎讲?”黄琬仔细思考一下说词,道:“陷阵营虽为虎狼之徒,但人数不多,且为无根之木,必不能久持,但其大败本初,京师震动,想来阉党亦是心惊胆颤,若大将军此时奏请圣上,率军讨贼,阉党必定不加阻拦,则西园新军可尽归大将军之手。待贼寇远遁,大将军兵权在握,铲除阉党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再慢慢征讨贼寇不迟。”何进闻言大喜,道:“善,本将即刻进宫面圣,请缨破贼。”与此同时,十常侍亦济济一堂,聚集在张让于皇宫内的住所。赵忠首先开口,道:“让公,这张扬不是想招安吗?怎么真的兵寇洛阳?如今司隶校尉袁绍为其所败,贼寇兵锋之胜,诸公亲眼所见。我等不善带兵,不晓军事,如若让贼寇真的攻下洛阳,我等亦为人鱼肉矣,何屠户已经进宫见圣,请求率军击贼,如今大敌当前,我等不若劝说圣上,将西园新军交于何进之手,或可击退贼兵,保全性命。”众人已被白天的情形吓破了胆,纷纷点头称是。只有张让不屑道:“何进不过一南阳屠户,比我等能强多少?若交出兵权,我等死期至矣。”众人闻言无不大惊,齐声道:“让公此言何意?”张让并不回答,转身向后面屏风道:“还是你来跟他们解释一下吧。”话音刚落,屏风后转出一人,身材修长,颌下柳须飘飘,手握一柄鹅毛羽扇,仪表颇为不俗。众人疑惑不解,问道:“让公,此乃何人?”张让道:“此乃陷阵营张扬麾下信使。”众人闻言大惊,道:“让公,既是贼寇,何不擒之献于陛下?”怨不得众人如此大惊失色,实在是来人的身份太过敏感,白天陷阵营才在城下大破官军,大汉已经危在旦夕,如若此时让人发现他们和逆贼张扬的信使密会,在皇帝刘宏那参上一本,言十常侍暗通贼寇,他们安有命在?来人不慌不忙,缓缓向众人抱拳一礼,道:“小可吴用,见过诸位公公。诸位想擒在下领功,小可并无不可,只是公等大祸临头,尚不自知乎?”赵忠面色阴沉,道:“咱家只知,若不擒下你,则大祸临头矣。”吴用也不着恼,轻摇羽扇,缓缓道:“诸公且听小可一言,若还觉得该擒下小可,我绝无二话,如何?”高望打圆场道:“忠公勿急,便听他一言,也没什么打紧。”说完高望转过头对吴用道:“快说,若尔敢胡言乱语,绝不轻饶!”吴用缓缓开口道:“诸公以为何进与皇甫嵩、朱儁相比,孰强孰弱?西园新兵于皇甫嵩、朱儁麾下精兵相比,如何?两位名将尚且败于小可主公之手,连天下雄关虎牢关都被我等所破,他何进便能凭借一支新军力挽狂澜?再者说,就算何进能力挽狂澜,把我等尽皆诛杀,然兵权已在何进之手,诸公难道便不是砧板之上的鱼肉,任何屠户宰割?”毕岚道:“如若让尔等攻破洛阳,我等也难逃一死,还不如让何屠户领兵剿灭尔等,保全大汉国祚。”吴用道:“非也,非也,我等并没有攻下洛阳的打算,大汉四百年基业,岂是我等几千人便能断送的?我等不过是想要招安罢了。”段珪冷笑一声,道:“招安?白日一战,尔等下手毫不留情,让陛下颜面尽失,如何还能招安?”吴用道:“若不如此,岂能谋取一方大员,如若官职太低,又岂能让诸公引为臂助?”张让缓缓点头道:“如此,到也说得过去,只是何屠户已入宫请缨带兵,当以何策应之?”吴用道:“某有一计,可保诸公无恙,还可剪除何进党羽。”张让道:“计将安出?”吴用道:“不知上军校尉蹇硕与诸公关系如何?”张让道:“蹇硕乃圣上心腹,但与我等同为宦官,关系不错,与何进以及世家关系不睦。”吴用道:“可令蹇公以皇上龙体欠佳为由,引禁军封锁皇城,不令何进一党与皇上、皇后相见,让何进即便有计也无处可施。”张让疑惑不解,道:“这却是为何?”吴用微微一笑,道:“假借皇上之手,剪除何进羽翼。”张让道:“何后刚为圣上诞下龙子,何家圣眷正隆,恐圣上不允。”吴用道:“诸公等人可向皇上进言,就说何进等外戚一党与袁逢为首的世家一党交往过密,意图谋害皇上,扶皇子登位,总揽大权,皇上纵然不信,亦不得不防,打压何进等人当是无疑,诸公也可收回皇甫嵩之兵权,如此一举两得,岂不妙哉?”张让闻言大喜,道:“好,便依先生所言。”汉灵帝寝宫。刘宏虽早已醒来,但精神不振,噩梦连连,非张让、赵忠在侧不得安睡。张让侍立在侧,故作无意道:“大将军近日与袁司徒、袁司空、黄太仆等人日夜相聚,谈论国家大事,当真是废寝忘食,夙夜忧叹。”外戚与世家的事太过敏感,哪怕再昏庸的皇帝都能嗅到其中的危险气息,何况刘宏并不算是个蠢人。只见刘宏翻身坐起,问道:“让父所言,可确有其事?”张让连忙故作惶恐,跪倒在地,道:“老奴岂敢欺骗陛下。”刘宏伸手把张让扶起,道:“朕不过是确认一下罢了,岂会怀疑让父。此事,让父如何看?”张让道:“朝廷大事,老奴岂敢妄言,只是大将军与袁司空、袁司徒等人确实交往过密,具体交谈何事,外人不得而知。且大将军与司隶校尉袁绍、虎贲中郎将袁术、兖州牧刘岱、冀州刺史韩馥等人极为友善,若大将军真有不轨之心”刘宏闻言,额头上冷汗淋淋,道:“如此,不如召回袁术、袁绍、刘岱、韩馥等人,尽皆处死,如何?”张让连道:“陛下不可,无故而枉杀大臣,不可取也。不若陛下把袁术重新贬为南阳太守,袁绍重为中军校尉,再剥夺皇甫嵩兵权,则大将军手中无兵,纵有不轨亦不能为也。”刘宏略微思索,道:“善,便依让父之言。”张让伏跪于地,面带喜色,大呼道:“皇上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