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邑县,张扬将军府大堂。张扬一脸严肃,将手中书简递给对面的刘伯温,淡淡道:“看看吧。”刘伯温随手接过书简,一目十行,看罢道:“代郡乌桓被鲜卑拓拔部打得大败,牛羊、妇孺被掳掠一空,普卢夫战死,其子赤达率七千残兵前往投靠刘虞?”饶是刘伯温素来处变不惊,骤然听闻此消息,都不免露出一副惊讶之色。张扬亦是一脸肃穆,点点头,道:“没错,也就是说,如今刘虞老儿手中有七千乌桓铁骑,不容小觑。”刘伯温思索片刻,微微变色道:“不好,主公,刘虞怕是要借机生事。”“哦?”张扬虽然也隐隐感到不对,但思索良久也没想出来哪里不对,就算刘虞多了七千铁骑,但他麾下的大军差不多足有三万,他可不认为刘虞敢向他兴兵,可他又说不清心中那份不安到底是从何而来,这才将刘伯温找来,有聪明人不用,不是浪费吗?刘伯温整理一下措辞,郑重道:“主公纵兵洗劫鲜卑去斤部,将所得牛羊、妇孺赏赐部下,杀戮甚重,此举与刘虞一贯温和的策略背道而驰,必惹其不悦。根据沈富先生送回的消息,如今幽州乌桓已分为三部,分别归属于主公、刘虞和公孙瓒,刘虞更是任命汉室宗亲刘备为护乌桓校尉,企图将乌桓铁骑握在手中。若基所料不差,刘虞必上表天子,言主公欲挑起大汉与鲜卑大战,从中渔利,天子和一众文武畏惧鲜卑兵锋,必然下旨责备主公,说不定还得贬官。若刘虞老儿表奏主公为度辽将军,公孙瓒为护匈奴中郎将,则主公与公孙瓒之间必有一争,不论谁胜谁负,刘虞老儿都可得益,届时,刘虞老儿只需派刘备接收主公与公孙瓒麾下兵马便可,如此一石二鸟,端得狠辣。”张扬细细品味刘伯温之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些汉末诸侯,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就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刘虞都有如此计谋,那诸葛亮、司马懿等人岂不是有神鬼莫测之能?“如今之势,该当如何?”吴用接口道:“不如遣心腹之人携带厚礼前往洛阳,贿赂何进、张让、赵忠等人,具言主公开疆扩土,收复失地,威震北疆,各方蛮夷闻风丧胆,天子龙颜大悦,刘虞再也借机生事也为时已晚,说不定天子还会给主公升官也说不定。”论天下大势,行军作战,超过吴用的人不知凡几,但论起揣摩人心,阴谋诡计,吴用绝对是宗师级的人物,超过他的不说没有,但绝对不多。“好,就如此办!”肥如通往柳城的官道上,大燕国天子张举在弥天安定王、大将军张纯以及五千装备还算齐整的御林军的护卫下,仓皇逃窜。昨日深夜,张举等人趁着夜色突破了公孙瓒的重重包围,一路丝毫不敢停歇地向着柳城而来,公孙瓒率麾下大军穷追不舍,一场混战之下,叛军大都四散而逃,唯有不曾参与大战的五千御林军还护卫在张举身侧。虽然说是官道,但不管辽西还是辽东都太远了,大汉历代皇帝都不重视这个地方,是以官道也不过是一条略为宽阔的小道罢了。叛军奔走一日一夜,又困又饿,既至天黑时分,堪堪行至一处险要峡谷。目睹前方险恶地势,张举心中猛地一跳,一股不安涌上心头,问张纯道:“大将军,前方地势险要,若官军在此设伏,恐为其所害,不若绕道而行?”张纯道:“陛下,官军追赶甚急,若绕道则得花费不少时日,我军并无粮草,短时间尚可,长此以往,大军恐有哗变之危,不若臣率五百精兵先行探路,如何?”张举略一思索,还真如张纯所说,若是绕路而行,恐麾下这群士卒便得把他们二人的脑袋摘了去投靠官军,只好故作感动道:“大将军真乃古之比干,朕之肱骨。”言罢,张举亲自解下身上锦袍,为张纯披上,道:“大将军此去万万小心,若事有不谐,当迅速返回,朕再也办法便是,万万不可以身犯险。”“臣多谢陛下厚爱。”说罢,张纯躬身一礼,翻身上马,点起五百精兵疾驰而去,张举自率大军缓缓于后随行。眼见张纯顺利通行,张举不再犹豫,催促大军急行,不过片刻功夫,四千余大军便已全部进入峡谷之中。张举刚刚放下心来,两侧山谷上突然响起阵阵号角,瞬息之间,喊杀之声大作,成人头颅大小的石头滚滚而落,期间还夹杂着不少巨木,瞬间便把山谷的两头彻底封死,密集的羽箭如雨点一般一般倾泻而下,山谷中的叛军无处躲藏,纷纷哀嚎倒地。张举哪还不知这是张纯的奸计,仰头怒吼道:“张纯贼子,尔不得好死!”话音刚落,无数箭矢直直朝张举而来,可怜大燕国皇帝,登基不到两年,便死于乱箭之下!张纯率五百嫡系奔出山谷,闻听身后山谷之中杀声大起,惨叫不断,不由目露冷色,大声道:“王政何在?”“陛下,王政在此。”一侧的山谷中转出一道身影,正是昨日和张纯密谋的神秘人。张纯喜道:“事成矣,卿当为首功,不知丘力居和苏仆延两位头领何在?”“在下不敢居功,还请陛下上路!”“对,快随我前往柳城,公孙瓒的大军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张纯话音未落,无数的鲜卑铁骑显出身影,于马上张弓搭箭,冰冷的箭簇已然瞄准了张纯和他麾下的五百余骑。张纯大惊失色,失声道:“王政,尔意欲何为?”王政森然一笑,道:“自然是送陛下上路!”张纯勃然大怒,道:“我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我?!”“我当然敢。”王政目露不屑,冷笑道:“陛下可以背叛张举,为何我就不能背叛陛下?幽州牧刘虞大人为人宽厚,不仅不怪罪我等,还悬赏陛下之首级,陛下若待我不薄,可否将首级送属下一场富贵?”“你”张纯还欲再骂,王政却没了兴致,将手一挥,森然道:“丘力居、苏仆延大人,你们还在等什么?”霎那间,乱箭齐发,大燕先后两位皇帝,尽皆毙命于此。马邑,张扬将军府。张扬眉头深皱,盯着案几上的舆图默然不语,一阵脚步声响起,张扬头也不抬,淡淡道:“伯温,加亮,你们来了。”刘伯温、吴用抱拳一礼,道:“基、用,参加主公。”“坐。”张扬端坐不动,目光灼灼地看着二人。刘伯温正襟危坐,见张扬眉宇间尽是忧愁之色,出言问道:“主公有何事烦忧?”张扬也不客套,径直道:“沈富传来消息,张纯杀张举,张举又为门客王政所杀,这狗屁大燕国已然已经亡国了,丘力居、苏仆延二人在王政的引荐下,十有**已经投在了刘虞麾下。”刘伯温点头道:“这的确是个坏消息。刘虞身为帝室贵胄,为人颇为顽固,一直与主公不睦,此番丘力居、苏仆延投降,刘虞实力大涨,麾下大军足有三万余,加上幽州各群的郡兵,实力不容小觑,恐其与主公之间,必有一战。”张扬默然点头,他担心的正是此事,黄巾贼的出身使得他天生处于劣势,尤其是刘虞乃汉室宗亲,必然不忿其折辱大汉之举,当初讨得何进书信,本以为刘虞、丁原会卖何进几分薄面,没想到这两人一人是汉室宗亲,一人为标准的帝党,完全没把何进放在眼里,甚至张扬在路过太原郡时,丁原都不曾见张扬一面。乌桓校尉本应归于张扬麾下统率,刘虞自行任命刘备为护乌桓校尉不说,居然还敢派人来问他讨要上谷乌桓,虽然被张扬拒绝,但仇已经结下。吴用接口道:“主公不需担心,刘虞虽有心与主公为难,但其毕竟为官多年,又是皇亲,若主公不率先动手,其必然也不敢兴兵,否则攻杀同僚,大汉威严何在?”“不止如此,你二人且先看看这个。”说罢,张扬随手把案几上的一封书简递到两人面前,说道:“沈富安排在洛阳城中的细作派人送来八百里加急,袁逢、袁隗、黄琬以及刚刚调任尚书的王允等世家正密谋铲除十常侍,包括本将在内,董卓、曹操等人赫然在列,都被归为了宦官一党。”不得不说,张扬对自己能和曹操并列还是略有几分得意的。刘伯温闻言道:“主公可是担心世家与刘虞、丁原联手,对主公不利?”“不是担心,而是事实!”张扬目光冰寒道:“斥候刚刚截下刘虞送往洛阳的书信,接收之人正是执天下世家牛耳的袁逢。”刘伯温皱眉道:“此事颇为棘手,刘虞一家之言,靠贿赂十常侍可不了了之,但若其联合世家,就劫掠鲜卑之事,给主公安个图谋不轨的罪名,主公当真是百口莫辩,到时候,恐怕张让等人也不敢开口,何进自身难保,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是啊,朝中并无可用之人,这些消息还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探查出来的,不然到现在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刘伯温道:“如此,基愿往洛阳一行,替主公打通关系,于圣上面前分说利害,如此,党人之谋自溃矣。”张扬麾下智囊唯刘伯温和吴用两人,黄邵只能算半个,指望不上,而吴用局限性太大,算来算去,也唯有刘伯温一人可用。“伯温出马,本将自然放心。”张扬点头道:“不过路途遥远,各地并不安全,本将派典韦率五百铁骑护送伯温。”见刘伯温有推辞之意,张扬断然道:“伯温莫要推辞,伯温大才,不可不慎,何况本将这里暂时应该并无大战,老典留于此地也并无用处。”刘伯温也不多作推辞,欣然接受道:“如此,基多谢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