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呼啸,滴水成冰,广袤凉州大地的气候比之幽州更加恶劣。常言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虽然算不上对,但也有几分道理。往往越是贫穷的地方,民风便越是彪悍,尤其是靠着异族,或者是胡汉杂居的地方,便更是如此。这里的人穷,不狠便活不下去,再加上胡风的影响,更让这里的人彪悍异常。比如比邻乌桓和鲜卑的幽州,比邻匈奴的并州,比邻南蛮的益州,还有比邻羌人的凉州。其实如今的凉州和从前的凉州区别很大,最直观的体现便是在面积上,西汉的时候,凉州的面积能比现在大一倍,但是随着大汉军事上的无力,张掖、酒泉、敦煌、西海四郡已不归大汉所有,而张骞开辟出来的丝绸之路也早已断绝,西域三十六国已多年不曾藩属于大汉。如今的凉州只辖武威、西平、金城三郡,当然,金城郡还在马腾的手中,也就是说,董卓这个凉州牧麾下只有两郡的地盘。这也就是董卓为什么占据了河东,还要干掉马腾的原因,并不仅仅是马腾占据了董卓的后背,而是董卓所管辖的地盘了,小的可怜。金城郡治榆中县城西,中军司马府。李儒满脸堆笑,道:“阎行将军,别来无恙乎?”站在李儒面前的是一条昂藏大汉,身高八尺七寸,阔面重耳,双臂似有千钧之力,一张粗糙的面庞有着北地风霜留下的痕迹。此人乃是金城本地人,姓阎名行,表字彦明,韩遂的女婿,官职为中军司马,可以说,在整个西凉,除了董卓和马腾之外,阎行便是最勇猛的大将。不过,他和韩遂的关系却算不上好,虽说韩遂是他的岳父,但他的父母却是韩遂造反的时候逼死的,包括后来他娶韩遂的女儿也是被韩遂逼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阎行不曾随韩遂出征,反而留在了金城。“托先生的福。”阎行抱拳回礼,淡然道:“本将一切安好。”随意闲扯两句,李儒对着堂外喊道:“抬进来。”话音刚落,两条大汉便抬着一口沉重的木箱进入大堂,将木箱放在了大堂中央。阎行面露疑惑,举步来到木箱之前,微微开打木箱,一眼瞥见木箱之中竟是满满一箱的赤金,粗略估计,至少不小于千金。似乎很满意阎行的反应,李儒抚须笑道:“区区薄礼,还请将军笑纳。”“嗯?”阎行眸子里闪过一丝贪婪之色,轻轻将箱盖盖上,低声道:“先生有话直说便是,何事需要在下效劳?只要在下能够做到的,定然照办。”李儒笑意不减,道:“儒此来并非有事相求,反而是为了来救将军性命也。”阎行微怒,道:“先生说笑矣,本将能有何性命之忧?”李儒道:“将军,明人不说暗话,儒又不是来害将军的,不需如此吧?”阎行作色道:“这是什么话?”李儒面色一正,肃然道:“将军是明白人,如今这金城郡谁为主,将军难道看不出来?美稷城那一把火,马腾自己能逃出来,便带不出韩遂将军来?将军就算不为韩遂将军报仇,也应为自己考虑,韩遂将军乃是将军的岳丈,韩遂将军膝下无子,这金城郡本应由将军继承,怎会轮到马腾?在下这么说,将军觉得妥当否?”阎行的脸色一变再变,他自然听得出李儒的言外之意,这可不是跟他谈论什么韩遂能不能救的问题,他和韩遂有仇在整个凉州也算不得秘密,李儒知道也并不稀奇。那李儒的意思分明是要替董卓拉拢他,干掉马腾,报酬便是这金城郡。正在阎行犹豫不定之时,一名士卒匆匆而入,上气不接下气道:“将军,大事不好。”阎行皱眉不悦道:“何事惊慌?毛毛躁躁,成何体统。”士卒喘息道:“打打起来了!”“什么打起来了?”“阎明将军和马超公子打起来了,没想到被杀了!同时被杀的还有好几个弟兄。”“什么?!”阎行大惊失色,难以置信道:“二弟被马超杀了?”“是的。”士卒连忙道:“将军快去看看吧。”“一群饭桶,连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阎行低声咒骂一句,回头向李儒道:“让先生见笑了,先生请稍候,本将去去便回。”李儒不以为意,道:“将军请便就是,儒并不着急。”随意向李儒拱拱手,阎行转身大步而去。目送阎行修长的身影远去,李儒脸上掠过一丝喜色,马腾的儿子马超杀了阎行的族弟阎明,阎行岂能饶得了马超?阎行如果杀了马超,马腾又如何饶得了阎行?只要这两人一打起来,这金城想不乱都难。看来金城郡中很快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事情比想象的还要顺利,不是吗?榆中县城东,马腾府。其实事也没什么复杂的,阎明此人脾气素来暴躁,平日里仗着阎行的权势在榆中县城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寻常百姓无不退避三舍。韩遂在时,看在阎行的面子上不曾和他为难,后来韩遂死后,马腾成为金城之主,也不想与阎行为难,便也不曾搭理阎明。但是阎明尝尝为阎行愤愤不平,言韩遂即死,这金城便该由其兄阎行做主,马腾鸠占鹊巢,不为人子。本来这也没什么,抱怨两句,谁也没把他的话当真,但坏在坏在他的性格上。欺男霸女惯了的阎明在街上看见了马腾之女马云禄,一时惊为天人,便想强掳回府,行那龌龊之事。可马腾之女岂是好相与的,两波人当街便厮打起来,无奈马云禄人少,且战且退之下,逐渐退到了马腾府前,可家中亲兵却被屠杀一空。马超得知消息,手持龙骑尖从大门里昂然而出,只见大门前围了三、四十名士卒,不少马府亲兵倒在血泊之中抽搐,不由怒极,以手中银枪虚指前方,大喝道:“你们是谁?为何杀我亲兵?”马超虽然年仅十四,却已身高七尺,生得面如冠玉,极为俊朗不凡,不认识的,还当他是成年男子。阎明自然认识马腾的府邸,但他自忖乃是阎行之弟,并没有半分胆怯,大摇大摆走上前来,朗声道:“本将乃是阎行将军之弟,今欲娶这位小姐为妻,马腾将军可在?”马超并不搭理阎明,转头向一旁的马云禄道:“小妹,怎么回事?”马云禄咬牙切齿道:“大兄,此贼欲将我掳走,若不是众亲兵相护,恐不能再见大兄矣。”马腾育有三子,却只有马云禄这一女,平时宝贝异常,马超等三兄弟对马云禄也十分关爱,骤然听闻此言,马超勃然大怒,道:“无耻小贼,安敢大放厥词,给小爷拿命来!”阎明闻言大怒,眸子里露出凶狠的神色,狼一般死死瞪着马超。马超毫无惧色,神色间更是隐隐露出一丝鄙夷。阎明大怒,疾步抢上前来,伸手便去抓马超手中银枪,马超虽是将门之后,但年纪还小,自负勇武的阎明还未将这小毛孩放在眼中。但是很快,阎明就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马超只是轻轻一抖手中龙骑尖,便躲过了阎明这势大力沉的一抓,当阎明意识到不好的时候,马超手中的龙骑尖已经挟裹着刺耳的尖啸横扫而至,重重地砸在了阎明的背上,阎明收势不住,往前跌出几步,险些撞在马腾府前的石阶上。“就这等身手也敢跟小爷叫嚣?回你娘怀里吃奶吧。”阎明恼羞成怒,反手抽出腰间长刀,大步向马超冲来,大喝道:“老子要杀了你!”马超将龙骑尖在身前一横,朗声道:“就凭你?”阎明两步抢上前来,手中长刀高高举起,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着马超的脑袋狠狠地劈斩下来,马超轻啸一声,修长的身躯如同鬼魅一般,一闪而过,阎明势在必得的一道便已经劈空,砍在了石阶之上。火星四溅之中,阎明早已察觉不妙,但想要收回长刀却已来不及了,马超的龙骑尖已经带着尖啸猛地刺来,阎明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点寒芒在眼中越来越大,却无力去闪避。就在阎明自忖必死之时,那锋利的枪尖却在他的喉咙前停了下来,阎明甚至能感觉到枪尖上传来的冰冷寒意。阎明面如死灰,但这厮毕竟从军多年,经验远非马超这个毛头小子可比,只见他楞楞地望着马超身后,道:“马腾将军,您回来了?”马超闻听父亲之名,猛地回头,却发现背后空无一人,再要回头之时,只感到一股大力袭来。原来阎明趁这功夫,一把拍开马超手中的龙骑尖,将马超死死抱住。马超枪法不差,太年纪太小,气力远不如阎明,一时半刻竟然难以挣脱。阎明死死缠住马超,对一旁的亲兵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杀了他!”“遵命!”阎明的亲兵没有丝毫犹豫,一抖手中铁枪就往马超的腹部刺来,马超瞋目欲裂,可阎明死死地将他抱住,使他无法动弹,眼看亲兵的铁枪如同毒蛇吐信一般飞速刺来,马超只能堪堪扭腰,却还是被这铁枪刺穿了左肋。“小子,等死吧!”阎明一脸兴奋,嘶声大吼,却不知自己的死期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