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被舒桐挂了电话后,左小影又给薄雪打了个电话,声音格外地冷静,第一句话是:“雪儿,你听我说。”
这么多年的姐妹关系,薄雪一听声音就觉得左小影遇上了什么事,这几天她心裏正担心着呢,便问:“小影姐,是不是出了事?”
左小影说:“雪儿,来不及了,你听我说。你小志哥死了,被那些人捅死了,我要跟那些王八蛋同归于尽!现在我只是放不下你和我的父母,还有舒桐,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他们。我把所有的夜总会都卖了,钱都留给你,你看着安排,文件在张律师那里。好妹妹,保重,来生咱们再做姐妹。”
薄雪听到这裏,急得眼泪“唰”地流了出来,声音都吓得颤抖了:“小影姐,别、你别吓我,我害怕……”
左小影凄凉地笑了笑说:“雪儿,你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我一直看好你,你与众不同,将来会有很大的成就,要坚强。”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那天之后,左小影的电话突然打不通了,怎么打都没有人接。薄雪心裏隐约感觉到不安,跟老师请了假就往左小影所在的夜总会赶。
薄雪下了车赶到的时候,刚好遇上夜总会爆炸,她哭着等消防队出结果,消防队队员说:“无一生还。”
她当即晕了过去。
醒来后,她要求看遗体,想再看亲爱的小影姐姐一面。可是小白哭着说:“妹妹,别看了,求你!别看了,算是哥哥求你!”
事实上她也看不到什么,因为现场被炸得一塌糊涂。
左小影真的跟那些王八蛋同归于尽了,可是那些贱命怎么抵得上左小影的一条命?就是一起死,那些人渣也不配啊。
那个叫舒桐的男人据说是让人架着去现场的,她没有看见,因为她哭得昏死了过去。过后听小影家的亲戚说这个男人多痴情,她只是冷笑了一声,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觉得,在左小影死后,她快速地坚强了起来——心变得像石头一样冰冷一样硬,没有什么可以感动得了她。
这些年,左小影心裏藏的爱恨情仇不能与别人说,只能告诉薄雪。两个人常常挤在一个被窝里,有着说不完的话。一夜又一夜,左小影说得满脸都是眼泪。被赶出家门的心酸只有薄雪最能体会。若不是这个叫舒桐的男人出轨了还赶走了左小影,左小影也不至于一个人在社会上打拼,最后还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些年,一个弱女子在社会上打拼吃的苦、受的罪,谁了解?
薄雪最了解!
她每次都听得心疼地落泪,对舒桐的怨恨又增加一分。
舒桐、林若然、姜琪这些人,还有舒桐的妈妈——那个传说中彪悍跋扈的市长夫人舒女士,都是当年害得舒桐和左小影分开的人。有些刽子手隐藏在暗处,逼着左小影一路艰辛打拼,直到走上绝路。当然伤她最深的是舒桐,因为爱,所以伤得最深。可是左小影临死前依然放不下舒桐。
薄雪没有恋爱过。
虽然她才十八岁,可是好像已经经历了人世间所有的是非恩怨,爱恨情仇。
左小影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薄雪的心裏。
“帮我照顾好我父母和舒桐……要坚强!”左小影的声音仿佛还在耳朵边响起,薄雪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满脸的泪水打湿了枕头,眼睛肿得都睁不开。她的心痛得厉害,要用力地弯着腰按着胸口才能勉强地喘过气来。
世界上最疼她的那个人去了。
左小影,这个在虎口中救她脱险、给她重生机会的女人就这样离去了,用那样轰轰烈烈、惨绝人寰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如她倔强要强的性格。
她的一生充满传奇。质本洁来还洁去,空留一段遗憾的爱情,到死也没有得到圆满。
是的,没有圆满,至少不是这样的圆满。
她爱了十几年却十年未见的男人一直存在于她的心裏,相思入骨,时时折磨着她,多少次夜里醒来时痛彻心扉。
所有人都说她是个女强人,可是只有薄雪知道她强势的外表下,有颗善良柔弱的心。
她翻身下床,泡了杯茶。
上铺的老大锺晴熟睡中翻了个身,嘟嘟囔囔地问了句:“又梦见小影姐了?”薄雪的眼泪又不受控制了,轻轻“嗯”了一声。
锺晴叹气。
宿舍的这些姐妹们都是知道左小影的事的,也佩服左小影。这一年,幸好有她们陪着自己度过,不然她真的不敢想象要怎么撑下去。
茶凉了,眼泪还是热的,一次又一次掉下来。
她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大二了,功课已经理顺,各种兼职工作也顺利地进行着。伤痛依然埋在心裏,夜夜纠缠在梦里,薄雪还是会突然醒来。宿舍的姐妹们怕她伤感,总是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而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马上就是小影姐的忌日了,该去看看她了。
左小影的家和这裏所有的村民一样,世世代代生长在这裏。在离村里两里路的地方,一条河边,有着左家世代的祖坟。
薄雪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可是一步步接近墓地时,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流。努力愈合了很久的伤口一下下被撕裂,渗出血来,扯得疼。
左家的墓园里竟然有人。
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木然地坐在两个新增的墓碑面前。小白就站在他的身后,挂了满脸的眼泪。
两座新坟长了草,左小影的坟和左小志的坟并列排着,一如生前两个人自小携手并进。小白看见薄雪,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穿黑色衬衣的男人憔悴地坐在那里,抬起头看了薄雪一眼。他五官俊朗,眼神深沉,神情坚毅中透露出疲惫,像个没有依靠的孩子一样坐在那里默默地抽着烟。
小白知道两个人头一次见面,介绍道:“舒大哥,这就是雪儿,薄雪。”舒桐这才想起来,左小影生前托他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除了托他照顾她的父母,还有这个小姑娘。
舒桐想说点什么,但是他怎么努力也没有挤出一句话来,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化成了一行热泪滚下来。
薄雪一直没有说话,她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左小影去世后,她更冷冰冰了,锺晴总是叫她“冰山美人”。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在她面前静静地流泪。两个人眼睛相望,却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但是舒桐觉得怪怪的,薄雪这种冷冰冰的样子,还有满脸眼泪、楚楚可怜的样子,似曾相识,像极了左小影小时候的样子。
他心裏“咯噔”了一下,挺不舒服的。
回去的路上,还是舒桐先说了话:“你是小影资助的孩子?”
舒桐是在左小影去世后才知道,她这些年资助过不少山区的孩子上学。有孩子知道左小影去世后,陆陆续续地来她的墓地看她。每个孩子都哭得像薄雪这样,还有孩子抱着左小影的墓碑叫妈妈。他本来想帮助左小影继续资助这些孩子上学,获悉左小影生前的好友已经接替她继续这个工作才作罢。
薄雪还是不说话,气氛尴尬了起来。
小白说:“雪儿身世曲折,小时候遇上一件事,被大姐救了,大姐便把她当亲妹子养。她现在已经考上了你们那里最好的大学,今年大二了。”
舒桐望了这个瘦弱的女孩一眼,他本以为她是个中学生,没想到她竟然是南大的高材生。
舒桐思考着小白嘴裏的话——身世曲折,小时候便遇上了一件事需要人救,不知道为什么,心揪了一下,很疼的感觉。不知道她这样小的孩子经历了什么,她看起来这么小,这么瘦弱,需要人保护。
看着他疑惑的眼神,小白说:“看起来不像大学生是吧?是不是像个小学生?”
薄雪狠狠地白了小白一眼,至于这么夸张吗?当然,夸张一向都是小白的特色。
小白装作没有看见薄雪的眼神,继续调侃:“薄雪小时候苦着了,营养不良。原来更小,这几年养得还算水灵了。”说着小白微笑着看了薄雪一眼,打趣地说,“还记得希望工程形象照片上那个‘大眼睛’吧?她小时候就是那个样子的!”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
这他可没有撒谎,他可是自小看着这个丫头长大的,现在真是和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完全不同。第一次看见时,她充满惊慌和迷茫的眼神,真的很像希望工程的“大眼睛”,加上她那些不幸的事,真是让人心疼死了。
舒桐轻轻地说:“孩子,你在南大上学?别担心,我会继续资助你的!”
一声“孩子”突然让薄雪窘了。
十八岁的人像十二三岁的样子,在舒桐眼里当然是孩子。所有左小影生前资助的孩子,舒桐都当成自己的孩子。
舒桐像是这些年经常来左家,村里的人对他都很熟悉。不时有小影本家的大叔大婶用一脸怜惜的目光盯着舒桐说:“又来看小影的爸妈啊?小伙子真长情啊,真是个好孩子!”
所有的人心裏都很痛,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向前走。走到小影一个堂叔家门前的时候,堂叔正在门口抽烟。小白叫了声“四叔”。四叔蹲在那里,一脸沉痛地盯着舒桐说:“我说你呀,小伙子,忘了吧!别再来了,我们左家念你的情,但是耽误不起啊!你趁早成个家吧!我们小影,我们小影……”
说到这裏,四叔抹了抹眼泪,薄雪的鼻子也酸了。
四叔强忍着哭音说:“我们小影有你这样的照顾,我们都感激你,她在下边知道了也会高兴的。但是大家还是希望你早点忘了吧,成个家……小影,她,她也会高兴的。”
舒桐的鼻子也酸酸的,却没有应承四叔的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向左家走去。
薄雪落后了一步,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想到四叔的话,大致就明白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薄雪突然想到了前段时间看见的一则新闻:一个老爷爷生前养了五个子女,五个子女都成人成材了。五个子女平时工作十分忙,几年不回一次家,虽然每月固定给老人寄钱回来,但是对老人不闻不问。后来老人活活饿死在家里,手里捏着二十多万的存折。后来老人的子女回来了,在人前痛哭,争着表孝顺,大肆操办丧事,一切操办用度,包括骨灰盒都是用最好最贵的,还花一百多万元给老人买了墓园。
想到这裏,薄雪突然想笑了。真的实在没有忍住。
按道理说这个时候不应该笑的,但是薄雪真的忍不住,将左小影比喻成舒桐的老父亲当然不恰当,但是是一样的道理。左小影生前的时候,被他赶出家门受尽艰辛;舒桐抱着娇妻,家庭幸福,事业成功,左小影却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但是在左小影死后,舒桐这个渣男却出现了,人前装尽痴情的样子,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人生如戏。
但这是多么恶心的一场戏啊!
虽然她没有恋爱过,但是她想,爱情应该是能保护对方,为对方遮风挡雨吧?如果没有能力,在最需要的时候陪伴在身边也好啊?
可是左小影需要舒桐的时候,他永远不在。她死了之后,他来了,又有什么用?
听到薄雪在这个时候突然“扑哧”地笑出声来,所有的人都诧异地回过头来望着她。舒桐有种直觉,薄雪是在笑话自己。
果然。
薄雪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大眼睛里却满是泪花,正一脸讽刺地盯着舒桐。舒桐的心绞痛起来。他受不了这种眼光,虽然薄雪在笑,那笑容却像一把利剑一样直插内心,让他不安。但是想到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让这个女孩不满的事,所以目光变得坚毅起来,探究地盯着薄雪。
两个人就那样相互盯着。小白看出不对劲儿,说:“咳,马上到家了……”
两个人才各自收回目光,一前一后走进了左小影家。
左小影的爸妈正无神地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声音很大,他们却像没有看见一样,眼眶都是红红的,像是刚哭过。舒桐低声叫了声“叔叔、阿姨”。
薄雪一直把左小影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一直强迫自己忍着眼泪。在看到左小影的爸妈抬头望着她时,便再也忍不住哭着扑到了左妈妈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看着薄雪放声大哭,左小影的爸妈也忍不住抱着她痛哭起来。
走的时候,小白让舒桐带着薄雪一起回南城。临走时,左小影的妈妈依旧拉着舒桐的手说:“你还是忘了小影,成个家吧!小影在地下知道了也会安心的。不要担心我们,我们还有小白和雪儿呢!”提到薄雪,左妈妈黯然神伤道,“雪儿是个好孩子,真是庆幸我们又多了一个女儿。你跟她在一个城市,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小影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呢!”
这个舒桐是知道的。在左小影离开他的十年裡,这个叫薄雪的女孩俨然已经成为左小影生活里最亲的人。那些短信他一直都记得,答应左小影的事也一定会做到。
舒桐默默地点点头。薄雪哭着向两位老人道别,坐上了舒桐的车。
舒桐的车慢慢开出村子,薄雪还忍不住回头看着村头的两老,流着泪突然说了句:“过些天我们再来看他们,好吗?”
舒桐愣了下,点了点头。
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着。从一个人开车的动作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薄雪只坐过左小影姐弟和小白的车。左小影人很强势,开车也很利落干脆,举手投足之间透着简单和刚强;而左小志和小白太年轻,开车喜欢刺|激,常常为了逗她和左小影开心,不时玩点花样,吓得左小影和薄雪尖叫,他们也开心得大叫。
想到过去,虽然是开心的时光,但薄雪的鼻子又酸了。她倔强地昂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这一切都被舒桐看在眼里。
舒桐开车很稳,一如他的人,成熟稳重。关于舒桐,左小影曾经和薄雪说过无数次。这个不喜欢说话的男人,什么都藏在心裏。每次吵架,左小影大喊大叫,他都不吭一声,让左小影更加恼火;实在受不了了,他就会摔门而去,彻夜不归。
这是个喜欢玩深沉和逃避的男人。
薄雪早就对舒桐下了定义。
两个人一路无话。在高速公路休息站的时候,舒桐给她买了些吃的,她也只是睁开眼睛说了声:“谢谢,不想吃。”便又眯着眼睛假睡了。
到了南城,舒桐没有问她去哪里,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一家很小但是干净的小酒馆门前,对她说:“陪我喝点酒吧?”
薄雪默默地点点头。
左小影曾经说过,舒桐不开心的时候,总是叫上她去一个小酒馆,点几个菜,两个人默默地喝着酒。
看着酒馆服务生对舒桐熟悉的样子,看来舒桐常去的就是这家酒馆了。
薄雪默默地看着他安静地喝酒,自己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米饭。虽然她并不想吃,但是她告诉自己,悲痛过后一定要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她没有矫情的资本。
别人伤心难过,可以在家睡几天几夜,或是借酒消愁,薄雪觉得自己没有资本这样做。她一边要完成大学学业,一边还要悄悄打理左小影留下来的钱。课余时间更要四处打工挣她的学费。
事实上,左小影去世前,薄雪就不再要左小影资助了——上大学后她就开始自力更生,靠做兼职挣学费和生活费,这也是左小影欣赏她的地方。
现在虽然薄雪手里有了左小影留给她的巨额财产,就算八辈子不工作她也饿不死,甚至还能过上公主般的生活,但是她从来没有动过左小影的一分钱。除了继续资助贫困的孩子外,她还定期给左小影的父母不菲的生活费用,而自己的吃穿用度都只用自己打工挣来的钱。
对于一个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来说,对于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来说,现在的生活基本很富足了。但是她还是坚持打工,她觉得这是左小影留给她的最大的精神财富。
薄雪想到明天还要学习,马上要考试了,得努力拿到这学期的奖学金,暑假还要打工。所以她坚持吃好睡好,保存体力。
而舒桐则被她吃饭的样子吸引了。
他很多年没有看到有人这样认真地对待食物了——薄雪坐得笔直端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白米饭,一口米饭就一口菜,绝不多吃,绝不浪费。
舒桐想,如果是一个军人坐在这裏这样吃饭,他绝不会觉得奇怪,但是薄雪这样的小姑娘这样吃饭,却让他好奇。他把这归结为这个姑娘过去有一段痛苦的故事——也许和食物有关。
只有真正认真生活的人才会这样虔诚地对待食物。
舒桐说:“给我一个你的银行账号,我会定期给你打钱的,会和你小影姐一样资助你上学直到你毕业。”
薄雪摇了摇头说:“谢谢你,我可以自己打工养活自己。”
舒桐说:“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打工会分散精力。”
薄雪笑了笑说:“习惯了。”
一句“习惯了”,竟然让舒桐又有了心疼的感觉。他喝了一大口酒,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说:“你小影姐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她父母供她和小志上学不容易,她也是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后来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了小志。”
薄雪的眼睛泛酸,她赶紧扒了一大口米饭塞进嘴裏,哽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说:“我知道,所以她才在有钱后资助了那么多我这样的孩子。”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盯着舒桐,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舒桐不敢看她的眼睛,那裏面有太多的内容。他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总是拿这种讽刺的眼神盯着他,让他没来由地心虚。
一杯接一杯,舒桐喝得大醉,薄雪只是冷冷看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舒桐已经醉得说话都说不利索,他问:“你、你为什么……总这样……冷冷地盯着我?”
薄雪没有说话,冷冷地望着他。
舒桐醉眼蒙胧地望着她:“你……好像很恨我?”
薄雪还是冷冷地望着他。
他苦笑了一声说:“我知道你恨我,你觉得是我害死了你的小影姐。”
薄雪想着这人还挺有自知之明,她终于开了口:“不是觉得,是就是!”
舒桐手一抖,酒杯都差点掉了,睁大眼睛看着她。薄雪还是冷冷地看着他,缓缓地说:“不是吗?”
看着薄雪没有温度的眼神,舒桐颓然趴下,痛苦地吼道:“是的,是的!是我害死了她……”
薄雪转过脸去,泪水又涌上了眼眶。
舒桐用力地捶着自己的头,大声吼叫:“是,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我有罪!我应该跟着她一块儿去死了,该死的人是我,我害了她……”
薄雪说:“那你还不赶紧去死?”
舒桐突然不吼了,停下了手,愣愣地看着她。她真的好像一个没有温度的天使——复雠天使,每一句话都像刀一样捅在他的心上。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陌生的女孩。
她说的话是一把双刃剑,一刀捅在了舒桐心上,也捅在了自己心上。他是小影姐生前最爱的男人和死时仍念念不忘的男人,饶是被他害死,小影姐死的时候依然拜托她照顾他,而不是让薄雪帮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