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种种委屈全都涌上心头,这是我近半年来第一次把心事全部说出来。我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把事情说给许东阳听,我不太知道我是否说清楚了事情,但陈未未走了我肯定是说的清清楚楚,因为我一直在重复:“陈未未走了,我一点都不想他,我不想他。”重复了很多遍,以至于到最后,我自己都听到陌生了,仿佛这话是另一个人在我耳边重复一般。

许东阳好像什么都没说,只是给我倒水,递纸巾。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抱在了一起,说到底,男人安慰女人用身体好过用语言,至少我们那刻是这样。抱住他仿佛我就抱住了世界上唯一可依靠的东西,温暖又实在,这场景我想了很多遍,以为终身不能有。现在不仅有了,而且他还用手告诉我,我们可以更亲密。可我没那个心思,我只想找个地方靠一靠,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一下出现了个影子,站在黄昏里对我笑,那一笑,恍若天地初开,那脸明明是许东阳,可怎么又像是陈未未,我有些游移了,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却隐约听到了有人开门。

陈未未居然回来了。他见状,把包往地下一放,坐在我们对面:“沙发你们不嫌小吗?”

我本也是正要放开许东阳,此时也正满心尴尬,一身羞愧,可他此话一出,我顿时满腔怒火喷薄而出:“你算什么,我这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你自己又是什么货色。”

“这个我自己知道。”陈未未满脸嘲讽:“我说,你连一天都不能等吗?”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等?笑话?难道是等你吗,别说我不等,我就是等,我等你来干什么。”

“你真是连一天都不能等啊,哎。”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真可惜。”

说完,他看了看许东阳:“你够坏。”

许东阳无声笑了笑:“今天是意外。”

我拦住了许东阳往下说:“你不用理他。”

“不,是我不好,意外。”说完许东阳就要走,我急忙伸手去拉他,这一拦,我也没有多少要挽留许东阳的意思,更多是为和陈未未较劲。可许东阳身体稍微一闪,躲过我,人在门外说了句对不起。

我当下如同被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我看着陈未未,心裏悲愤无比:“你怎么没死,你怎么不去死。”

“我不想呗,我总不能为了让你高兴就把自己给废了,我可舍不得。再说,我今天也不是来找你,我主要想来收拾点东西,赶巧碰上了。”说罢,他低头想想,自己想高兴了,咧开嘴笑了:“真巧,你现在特恨我吧,我知道你早想和他上床了。”

我没说话,我对他无话可说。

“作为临别赠言,我对你说句真心话,你不是他对手,你就是和他上了床,你也绑不住他,我要是你,我就不这么干。”

“临别赠言。”我说:“这算是临别赠言吗?”

“是哦,我打算搬出去了,我们现在这样你也觉得没有意思吧,你随意,我就忙去了。”说完,他径直走进卧室,我听见他在裏面开柜门,拉抽屉,开塑料袋,一样一样做着,声音一样一样传出来。最后,我听见浴室里有水声,渐渐我视线模糊了。我原本是盼着他回来呀,原本是这样,可现在,他回来了,但怎么什么都不对了。我还没问苏小桃好不好?我还没问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没问我们为什么就走到头了?我不甘心就这样了。

于是在浴室外,我伴着水声把所有衣服褪下,无论如何,我不想就这样被人遗弃。

他出来,见我这般,一脸愕然:“你什么意思,我对你不敏感,你不用这么投入。”

我伸手推窗做欲跳状:“不许走。”

他拿酒,倒好,坐到沙发上,轻尝,然后抬头看我,眼神清凛。我忽然明了,他是不回头了。顿时,我心裏血流成河。

他不单是会在路边吹口哨的轻佻少年,该狠的时候,他知道怎么下手。

“至于吗?要死要活,给自己留个余地,以后好有来往。”

我终于败了,还是在三十层楼上,我若是这次说要跳,他不会拉我了。

一切太突兀,我就这么聚算里走了一圈,还没体会出悲喜,人就全都散了,怎么会这样。

我站到窗边,看见陈未未背着个包,晃晃悠悠往外走,我竟然真有了冲动想跳下去了,我干脆跳下去砸死他算了。这么一想,我就发现要砸死他我远不用那么费事——窗边就放了一排小花盆,这个高度扔下去,哪个不是凶器。顿时,我恶向胆边生,我抄起花盆,接二连三就朝陈未未方向砸了过去。

只见花盆划了几道弧线就直奔了陈未未去,我尚未反应过来,就看见陈未未真躺下了,我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真是立刻就应声倒下了,其他几个花盆随后散在其他地方碎了。我仔细一看,他是真倒下了,这下我六神无主了。我大叫了声陈未未,跑下楼去。

果然是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把他杀了,我把他杀了,我心裏反覆喊着,嘴裏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但就知道嘴唇哆嗦的厉害,完了,我真是乱了方寸,我站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大喊了起来:“救命啊,叫救护车呀。”我的声音引来了些人群,我拉着他们喊着救命。突然,我发现陈未未动了一下,我再看,便觉得这场面有些不对,他身上没有血,他是仰面躺着,头下还居然还枕着个包,我正纳闷,陈未未一个翻身站起来:“你真能下得了手,太伤心了我。”

“你装的?”

见我迷茫,陈未未大喜:“这是给你个教训,别老是不盼别人好,我刚才要真被你干掉了,你现在就高兴了吗?真是。好了,我赶时间,走了。”

他拍了拍土,一路小跑没了踪影。剩我自己坐在地下,我出来的匆忙,没带钥匙,没带钱,没带手机,连睡衣都是穿反了的。我就这样站在小区中央,无人理睬。最后,我找了包打开换了锁芯,这才回了家,进了门。我关好门发了个誓:自此以后我和陈未未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