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求婚(1 / 2)

愿同尘与灰 朝歌 3730 字 16天前

新年伊始,陆家馆门前高高挂起了红灯笼,对联飘香墨,陆老爷子的几个老友则提着各自孙子送来的稀罕玩意儿来了陆家馆拜年。

陆老爷子坐在首座,和几个老友在喝茶,喊陆疾下来的人却迟迟不见踪影,只好打发陆乞上去瞧一瞧。

陆乞不一会儿就下来了,觑了一眼老爷子微微合眼的模样,没敢说话。

陆老爷子缓缓坐起,把茶盏端在了手里,低头嗅着茶香,也没看陆乞,只道:“你弟弟是不是又不在了?”

陆乞心裏暗自骂着不给他省心的某人,面上却还是唯唯诺诺地“嗯”了一声。

陆奶奶一听,有些急了,慌忙就要上楼看看:“你弟弟昨晚不是还在你屋里打游戏了吗,这大过年的,他能去哪儿啊,那个……耳耳呢,他也不管耳耳了?”

陆乞拦住着急起来的老人,也没说话。

陆老爷子一看,冷冷哼了一声。

陆奶奶也看出来了,只得小声地问陆乞:“那……纠耳耳也不在了?”

陆乞点了点头。

陆奶奶一脸“深明大义”的模样,冲陆乞挑了挑眉毛,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弟弟啊,是个好孩子,你多和你弟弟学一学。”

陆乞把这段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冯所遇时,面色有些不好看。

“你说这老太太自从陆疾进了家门,这都变成了一什么样的老太太了。”

冯所遇但笑不语,拎着陆乞的行李箱就径直向安检处走去。

农历新年的氛围笼在这座千年古城里,一对对新人此时却游玩在各处气候温暖的地方。

许牧野和徐锦双来了马尔代夫晒太阳,戴在墨镜的人懒懒躺在巨大的遮阳伞下,似乎在和什么人打电话,一脸兴奋模样:“你真从你爷爷眼皮子底下跑出来了?”

同样在海边看浪花袭岸的陆疾靠在纠耳耳的肩上,哼哼歪歪:“要不是我机灵半夜带着我媳妇跑出来,估计到今天我都得跟着老爷子见各种叔叔爷爷,我能有现在这么清闲吗?”

陆疾带纠耳耳来到了他以前待过的海岛,几年前的民居客栈换了主人,是那个一笑就露出一排牙齿的黑人姑娘,当时陆疾甫一进店,就看到姑娘笑容满面地衝着他笑。

陆疾眯了眯眼,打量了半天,才想起记忆深处有一个像泥鳅一样的女孩曾经在这裏给他送过半个月新鲜美味的鱼。

“原来你也会笑啊?”那姑娘登记入住的时候,冲后面的纠耳耳笑了笑。

想起自己以前住在这裏时,半夜不睡借酒消愁,陆疾微微咳嗽了一下,装着没听懂黑人女孩说了什么。

他带她远离了连绵起伏的海岸线,来到了按时区划分的最西边。光阴似箭,一分一秒,他抓住了属于他们的那一秒。

起飞前,他看着机场屏幕上喜气洋洋的大红福字,跟她说了新年快乐。

飞机降落后,隔着远远的海滩,他戴了一顶鸭舌帽,穿着宽松兜帽衞衣和浅色短裤,宛如又回到了青葱时代的模样,他看着不远处的她,终于赶在时间前面,也赶在了他们两人遥遥相望的岁月尾端,又重复着说了一遍,新年快乐。

“陆疾,”纠耳耳就站在海水中,白色浪花袭过了她的膝盖,潮湿的海风吹起了她的吊带碎花长裙,吹乱了她额前的头发,她双手放在嘴边,声音柔软,“你好吗?”

陆疾停下脚步,含着微笑,远远看着那个纤细的人影。

“我……很好。”纠耳耳的声音被海风卷起,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她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在不断有小海龟爬过的湿润海滩上,那个温柔的声音久久回旋在上空,“我真的……很好啊!”

陆疾慢慢地走过去,走到了那个不会说情话只好一遍遍强调修饰语的傻姑娘。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的头发扎成了高高的一束,然后牵着她的手,漫步在夕阳余晖下的沙滩上。

不问世事的日子过得太舒服,陆疾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向往逍遥道的无能皇帝。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陆疾终于明白,前朝翻云覆雨的老皇帝小皇帝,为何都在后宫里翻了船。

于是昏了头的陆皇上回去之后,在没有和纠耳耳商量的情况下,就宴请宾客,大张旗鼓地在众人面前单膝跪地,将锦盒里熠熠生辉的钻戒拿了出来,鲁莽又冲动地求了婚。

陆老爷子乐呵呵地摸了摸雪白的胡须,直接就跟老伴儿讨论起了重孙子的未来教育问题。

许牧野率先鼓起掌来,直接被身边的徐锦双拧了一下胳膊,后者眼神忧郁,幽幽发问:“你看看人家陆疾,再看看你。那天让你给我弯腰系个鞋带你都不乐意,商场那么多人,你还把我扛了起来,想起来就生气……我要告诉我大哥。”

大哥徐州悄无声息地附在徐锦双耳边,阴阴一笑:“你们两个玩好了吗,要跟大哥说什么?”这几日,公司的三把手里只剩了个他坚守在工作岗位上,只见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挂在他的脸上。

陆乞则是摸着下巴,打量着陆疾手里的家当,左看右看好半天,才摇摇头道:“我这弟弟没诚意,哪有我之前给你买的手表贵啊。”

冯所遇瞥了陆乞一眼,风轻云淡道:“那块星空主题的手表我没记错的话,一周前你从会所拿回来以后就连带着包装盒一起锁进了你公寓的保险箱里,你是怎么确定……以及肯定那是给我买的?”

台下家长里短,台上是浪漫温馨,纠耳耳站在那里,两手掩嘴做惊喜状。正当所有人都面露微笑祝福实际是想“这两个祸害了对方这么多年的妖孽实在不容易还不如把彼此收入麾下”时,躲在大姐后面的伯爵突然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姐姐,你等我两年,不要答应小舅舅好不好?”

陆疾的手抖了抖,心想要不是看在帮他出谋划策的大姐的面上,他真说不准会把这小家伙送到非洲读农业大学去。

但君子量大,怎好跟一个小娃娃斤斤计较,于是他保持着非常得体的微笑,等候着佳人点头首肯。

柔和的灯光从纠耳耳的头顶倾泻而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两个人身上,只见纠耳耳红着眼眶,异常感动地说:“我……”

我,在场的人都跟着做无声口型。

“我……”

陆疾的心突然莫名开始紧张起来。

“我……不愿意。”

最终,纠耳耳还是摇了摇头。

万籁俱寂时,陆老爷子只感到眼前白白胖胖的重孙子在和他挥手再见,一下子有点受不住,只好抓住了陆奶奶的手。

果然啊,跌宕起伏而又难以预料的,这就是人生啊。

许牧野、徐州和陆乞三个单身汉的眼睛瞬间都亮了起来,生活比他们工作室出品的电影都耐看。

陆疾感觉自己的脸部有些僵硬,但他还是保持着良好风度,问了一句为什么。

纠耳耳讷讷了半天,没说出原因。

台下的伯爵手舞足蹈地站起来,嗓门一传千里:“都说了小舅妈要等我几年,小舅舅你还夺人所好,小舅舅你……太不像话了。”

感觉到自家弟弟投来的杀气,大姐一把捂住孩子的嘴巴,拉着自己端正而坐正在看戏的老公,直接遁了。

陆老爷子撑着拐杖,咳嗽了一声:“家里还有螃蟹吗?”

不愧是枕边人,陆奶奶也是随机应变,起来就搀扶着陆老爷子,一路念叨着“就在冰箱的第二个柜子裏面”,两人便以年轻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奔而去。

徐州一拍脑门,恍然想起公司还有事情没完成,急忙带着妹妹和妹夫离开了。

陆乞抓紧了冯所遇的衣袖,一脸慌张。

冯所遇是想破头皮也想不出他们有什么好的理由,但还是配合着眼前人表演了下去:“你慢慢说,怎么了?”

“我出门前,忘了把煤油灯的芯子挑下去了。”

冯所遇原本就是圈里惯常摆弄优质古玩物的人,家里要真是有晚清宫廷的煤油灯一盏,他怎会不知道,这……这大概是陆乞在编瞎话了。

只见冯所遇眉头跳了跳,但依然强撑着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快回去扑火吧。”

霎时间,原本热闹非常的会场只剩下身形寂寥求婚失败的陆疾,还有赔着笑脸假装没看出气氛凝重的纠耳耳两人。

“为什么?”好男人忍住了家暴的念头,坐下来好脾气地问。

“前几天陆乞不是拿来几碟糕点吗,你又不在,所以我就多吃了几块。”

“所以……”陆疾挑眉,耐心追问。

“我胖了三斤……怕到时候穿不下婚纱。”纠耳耳抬起一张怅然若失的脸,小心翼翼道。

陆疾抬眼看了纠耳耳一眼,皮笑肉不笑:“趁我还有耐心的时候,留给你好好说话的时间不多了。”

纠耳耳也跟着坐了下来,她托着下颌,眉头紧锁,看上去有些愁眉苦脸:“我有些怕。”

陆疾把胳膊搭在桌上,一张脸稳稳当当地架在上面,仔细地端详眼前怎么看都看不烦的脸,他说话的声音也放轻许多:“怕什么?”

“什么都怕啊,你想啊,”纠耳耳坐直身子,认真数落起了日后可能会发生的重重意外,“我现在住的房子是你的,每天用的那辆车子也是你的,你看我吃你的喝你的还要用你的,经济决定情感大权,你说我就那么一点可怜的安全感,到时候你要是厌烦我了让我收拾东西走人怎么办?又或者你喝醉了家暴,我该怎么办?”

这话明显就是在胡搅蛮缠了,但是陆疾居然还听得一脸认真。

良久,陆疾万分肯定道:“我喝醉了也不打人。”

“还有啊,万一我和你奶奶发生了冲突,你帮不帮我说话?”

“你这么善良,肯定和我的家人都能好好相处。”

“可是,等我的缺点全部暴露出来后,你肯定就没现在这么喜欢我了。”

“我也有缺点,甚至比你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