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说我了,”郗羽抬起脸,问男朋友,“你呢?我是独自生活,你不也是?你独立生活的时间肯定比我久得多,你难道不会觉得孤独吗?”
“我17岁到美国上大学,从那时起,我基本都是一个人独立生活,”李泽文不否认,“但我的业余生活比你丰富得多。”
“……哼,”郗羽仰起脸,“不过,我总觉得你话里有话?是在说我生活单调吗?”
李泽文停住脚步,测过身抚了抚她的脸颊:“话里有话?我难道不是一直都这样?”
“好吧,你赢了。”
看了电影后再散步回家,时间已经不算早,两人洗澡洗漱换上睡衣,准备睡觉。
郗羽的公寓只有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两个人要睡在上面就显得比较小——作为主人,她果断地安排了李泽文去睡那张小床,自己睡沙发。
“沙发太短,你睡着肯定不舒服,我去睡沙发。”
李泽文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只站在卧室门口淡定地问了一句:“你确定?”
郗羽坚定无比地点了点头,然后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
李泽文于是在卧室门口微微俯下身,伴随着轻轻的呼吸声,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
郗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转身走进卧室,还顺手带上了门,留下她一个人对着紧闭的门发愣——第一次被人关在自己的卧室门外真是挺新鲜的体验啊,怎么感觉哪儿有点不对劲呢?
吐槽归吐槽,郗羽还是躺倒了自己的选的布艺沙发上——不愧是我自己选的沙发,很舒适啊,但不知道李泽文能不能适应自己的硬板床——她怀着这样奇特的联想,脸颊感受柔软的布料,着沉入了梦中。
她没有择床的毛病,睡眠质量也不错,直到早上六点半,她醒过来。
作为一名预备役科学家,她有着准确的作息时间表。她通常在六点半起床,但周六周日时,她会允许自己稍稍放松一点,早上八点起床,今天这么勤奋,是因为她要准备两个人的早餐。
此前她在李泽文家吃过一顿早饭,知道他对早饭的标准比自己高得多。但她能力有限,不可能变出那么多花样的早餐,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郗羽平生第一次经历和恋人一起吃早餐这种事情,她不想出什么差错。她煮了一锅粥,凉拌了一盘黄瓜,当她准备开始煎鸡蛋饼的时候,李泽文从卧室走了出来,同时进入客厅的还有一缕金色的阳光。
郗羽看了看时间,七点整。她想,属于学者的可怕自律性和时间观啊。
任何一个人刚起床的时候都不会周正到哪里去,李泽文也不例外。他没戴眼镜,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一缕翘了起来。
“现在和你,和平时反差有点大。”郗羽很新奇地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李泽文压了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淡定地回答了一句“你不能对一个刚刚睡醒的人要求太多”后走进了衞生间洗漱。
郗羽对他隔空喊话:“昨晚睡得好吗?”
“很不错。”
“我的床比较硬,你适应吗?”
“还可以。难为你在美国也买得到这么硬的床垫。”
“选了很久才找到的。”
“为什么选这么硬的床?”
“习惯了,我从小就睡硬板床。”
“从小?为什么?”
郗羽煎着蛋饼,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小时候得过哮喘,咳了两个月,脊椎都要咳弯了,我妈妈怕我脊椎变形长不高,就让我睡硬板床。”
“哮喘?严重吗?”
“很快就好了。我患的是突发的小儿哮喘,不吃药也可以自愈的那种,吃了药就好得更快了。因为长期睡硬板床,所以我长得很高。”
“有研究表明睡硬板床和身高有直接联系吗?”
其实郗羽也不知道是否有这方面的论文,她一阵心虚,然而还试图解释:“应该是有关系的。比如我和我姐,我姐就睡软床,比我矮了近十厘米。”
“我更宁愿相信是基因差异,你和你姐姐不同之处很多。”
李泽文说着,离开衞生间,此时的他头发平顺,眼镜也戴上了,看上去精神奕奕,属于教授的气质又恢复了。
郗羽把最后一块鸡蛋饼铲起放在盘子里,招呼李泽文来吃早饭。
“我平时很少做中式早餐……味道可能不好,你将就一下。”郗羽说。
李泽文坐到餐桌旁,看着桌子上的粥、小菜和鸡蛋饼,不算复杂,但看得出她的用心,她竭尽所能让早餐变得很精致。
“味道不错。”他品尝了早餐后对郗羽道。
“那就好。”
郗羽松了一口气,眉眼不自觉弯了起来,脸上的酒窝一闪一闪的——这是她第一次做饭给李泽文吃,自己的劳动成果能得到他的认可当然是让人开心的事情。
“郗羽,”李泽文连名带姓的叫她,“其实我之前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不能适应有我的生活方式,但现在看来,你似乎尚算适应。”
郗羽顿了顿,诧异地看着自己的男友。
“……嗯?不适应有你?你什么意思?”
“人的思维模式是有一定模式,就像物理学中的惯性一样。这么多年里,你都是一个很独立的人,你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和生活模式,恐怕不会不习惯有人进入你的世界。以这样一个周末为例,如果是你一个人,你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出门……你不用顾虑别人的想法,不用和别人分享你的时间,不用和别人一起做什么。而现在,因为我的到来,你不得不早起准备早餐。这是对你惯有生活节奏的破坏。”
郗羽点点头。李泽文提到的变化,她已经感觉到了。
“单身的人有最大程度的自由,而恋爱、乃至婚姻是不自由的,充满了各种隐形的限制与约束。单身太久的人往往不会很好地接受这种变化,或者低估了这样的变化对自己的影响。我很担心你是其中之一。”
郗羽思考了一会。她知道李泽文的这番谈话触及了两人关系的核心。他们确定男女朋友关系时日很短,没时间好好谈一谈过去和未来。
然而这又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他们早就不是十几岁的青少年,都是极度理智的成年人,他们需要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沟通。
“你说得有道理,我已经非常习惯按自己的方式生活。这些年来,从潘越死在我面前开始,我已经做好打算,这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起初,我可能是为了避免罪恶感、想要对潘越弥补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上大学后,我意识到自己想成为科学家,我想出国读Ph.D深造,两种想法交织在一起,互相影响,我更坚定了独身的念头,”郗羽很少这样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这番话在她心裏也盘桓许久,今天对着李泽文说出来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我认为,科学成就才是永恒的,看看牛顿,他没有结婚生子,但世界上又有谁不知道他呢?至于普通人,结婚生子又如何,人死一如灯灭,被人记住的时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过一百年,就算子孙后代最多也不过记住上溯三代人,比如,我连我曾祖父曾祖母叫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用这样态度看待自己的可能要渡过的一生的。”
李泽文没表态,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在郗羽这裏,一定会有一个“但是”的。
“我大致上算是意志比较坚定那类,一旦下了决心,就会照着这条路往下走,不再考虑别的路径。所以认识你时,我不认为我们会发展出什么关系。更何况,你堪称完美,外形无可挑剔,才智超群,就像赵蔚说的那样,‘是绝大多数年轻女性的理想对象’,”郗羽伸出手丈量了自己和李泽文之间的距离,“我和你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泽文明白她对自己的心态,但此时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心情也有些复杂。她有一定的自我能力否定倾向,往往不会意识到自己的优秀。
“你这么看待自己吗?”
“嗯?”
郗羽没听懂。
“你非常优秀。”
“……”第一次谈恋爱的郗羽完全想不出该接什么话。
李泽文没让这场谈话变成商业互吹,他转开话题:“除了我之外,在你的追求者里,也有很多非常出众的人。比如Steve Davis。”
“你知道他?”郗羽有点吃惊。
“剑桥城的中国留学生基本上都知道他追求你的事,也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郗羽长长呼出一口气。Steve Davis是那种较为少见的美国人,出身富豪之家居然沉迷科学,两人在同一个课题组,在学术观点上颇有共同语言,相处得很愉快。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在学院的某次集体活动中,他居然当着数十人的面对她表白。流言猛于虎,郗羽也不能堵着别人的嘴让其闭嘴,不到一天时间,这破事就流传开来,没想到居然还传到了李泽文耳朵里。
“他是个很好的人,每个人都觉得我错过他很可惜——每个人,甚至包括赵蔚都有些遗憾,”郗羽轻轻摇了摇头,“但我对他,真的只有同学之谊。喜欢这种感情真的完全勉强不了。”
李泽文看着她,笑意从他唇边慢慢溢开。
郗羽说:“教授,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一个意外。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你在我生活中的分量越来越大……也许是你在我论文上的批注,也许是你给我的人生建议,也许是在南极时你发给我的每一封邮件,还可能是我昏倒后在医院醒来时,一睁开眼就看到你……如果是一道数学题,我可以分析出解题每个步骤,但感情的产生和酝酿则不然,这是非理性的东西,我也拿他无能为力。”
清晨阳光照着他的侧脸,郗羽当然知道他相貌出众,此时却有一种迷惑人的魅力。
“你说的没错,对于选择走进一段恋爱关系,我的内心深处的确存在着一些不习惯,还有很多对未来不确定的怀疑,”郗羽直视李泽文,眼睛亮晶晶的,“但不论如何,现在的我已经明白,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并且愿意承受失败的结果。”
李泽文摘下眼镜放在桌上,对她伸出手来。
“坐过来。”
两人原本相对而坐,李泽文这么一说,郗羽微微一怔,准备起身拖动凳子坐到他身边时被他揽住腰,然后跌坐到他的大腿上。
身体落入温暖怀抱的时候,一个不容抗拒的吻果断地迎了上来。
对这一幕郗羽不能说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是成年人,当然知道男女朋友之间会发生什么。但有心理准备不等于身体也做好了准备,她觉得这一切有点快,快得让人头晕,她想要避一避,可天不遂人愿——她挣扎了几下无果,反而把自己更深的推到了李泽文的怀里,她头一次意识到,原来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有这么大,原来李泽文也会有如此有侵略性的一面。
这个吻并不是她所看电影中那种一触即分的那种吻,而是更掠夺性和控制欲的吻。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坐在李泽文的腿上,郗羽早就因为双腿发软滑到地面了。
可能因为太过聪明太容易看透人心,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评估每一件事,李泽文对所有的事情都胸有成足。因为一如既往的占据上风,所以他看上去特别有风度,有气度,特别从容不迫——至少在郗羽的印象中是如此。大概就因为他身上这样的特质,郗羽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李泽文身上的另外一个特点——他极强的控制欲。
李泽文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他的呼吸和她的交织在一起,她后退一分一毫都做不到,无处可逃,无处可避。气息交错间郗羽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眸光那么闪亮,比清晨的阳光还要灼热,就像火种一样,燃遍两人的身体。
“专心。”李泽文在她耳边轻轻吐出这句话。
“……”
郗羽明白了,李泽文就没打算放过她。
他正在索要这两年来的利息。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比郗羽想象的长很多。不知道多了多长时间,两人的气息终于平稳下来。
郗羽有很长一段时间紧张到几乎忘记呼吸,此时近乎虚脱,只能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像没力气的蔓藤般攀在了他身上。身体如此之近,郗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她知道,他的心情很愉快。
“……太过分了,你太过分了。”
她的脸靠在李泽文的脖颈处,她忽然很想模仿某个吸血鬼咬李泽文的脖子一口,但……埋藏在她基因里的本能告诉她,现在最好别惹李泽文。
李泽文“嗯”了一声,并不否认她的指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因为我爱你。”
郗羽还能说什么呢?
有人说两情相悦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大概就是此时此景了。
<p/><h3 class="center">3</h3>
李泽文把她抱到沙发上,然后收拾了餐桌并洗了碗。
他没把自己当客人,他的教养也不允许他没事人一样看着女朋友做饭洗碗,自己什么都不做——郗羽看着他做家务,只觉得这种熟练程度和自己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更高明一点,果然是独立生活多年的人。
这个白天两人没有什么别的安排,郗羽陪着李泽文把普林斯顿附近的博物馆全都刷了一遍。作为一个学习压力极大的死理科生,郗羽对博物馆兴趣不太大——至少绝对不会是那种主动寻找博物馆来参观的那种。她在波士顿这样的历史重镇五年时间,几乎一处博物馆都没去过。
李泽文恰好和她相反。他相当喜欢逛博物馆,这简直是是他日常生活当中的一个爱好了。他到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时间允许就一定会去参观博物馆。
“想要最有效率地了解一个地方,逛博物馆是最好的选择。”李泽文如此说。
“要看人,只有跟着你逛博物馆,才会有这样的收获。否则不过是浮光掠影,也不能从中获得什么。”
郗羽的确受益匪浅。以李泽文知识面的广度和深度,再加上他的钻研精神,自然可以把博物馆里每件文物、艺术品讲得头头是道,郗羽觉得他比最专业的导游还要出色。
中午的时候两人还是在家里吃的,郗羽发挥毕生功力,做了自己的几道拿手菜。李泽文倒是也想参与,他认为厨房不是女人的工作,俩人都应该参与,被郗羽拒绝了,“让你看看我的手艺,如果你要展示你的厨艺,等我去你家再做给我吃”,话都说到这个分上,郗羽自然也不好多嘴。
她当然算不上厨艺高手,时间和兴趣也不允许她成为厨房达人,但是为了省钱和宽待自己的胃,在某些菜色上,她还是磨练了一下功夫的,此时桌子上摆上了4个菜,糖醋排骨,糯米蜜藕,酸辣薯仔泥,还有个西红柿牛尾汤,就是郗羽最拿手的几个菜,堪称她厨艺的巅峰。
“尝尝看。”她说。
李泽文对她的厨艺做了表态并用了“色泽红亮”“酸甜适宜”“鲜美滑嫩”等华丽的形容词来赞赏她。
也许他的话有夸张的成分,但郗羽不打算细想,照单全收。所谓入乡随俗,他既然选择了自己当女朋友,那自然要接受自己好或不好的厨艺了。
“尤其是考虑到你做这顿饭的用时,桌上的几个菜就显得更美味了。”
郗羽做饭的时候,他也时不时的搭把手,注意到郗羽的时间控制能力非常高超,这四道菜的统筹安排简直天衣无缝,一个锅里同时煮着薯仔又蒸着糯米蜜藕。
郗羽理所当然地道:“这是很自然的,想要吃得好一点,又想要快一点,只能抓紧时间了。”
李泽文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眼睛带上了浓浓的笑意:“嗯,好习惯。”
郗羽做了一大锅糯米蜜藕和糖醋排骨,中午的时候她和李泽文只吃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她用饭盒装好,带到了晚上的留学生聚会现场。
早在几天前,吕子怡就打电话给郗羽,请她参加在自己公寓办的留学生聚会——郗羽原本想拒绝,但李泽文认为她多参加这种聚会,建立起一定的社交关系不是坏事,更何况聚会的参与者都是数学物理系的学生,一群站在智商巅峰的人,在学术界互通有无是必要的,许多研究成果就是在这样的交流中产生的。
聚会的场所就在吕子怡的公寓里。客厅很是宽敞,大约有三十多平方,容纳十多个人聚会不成问题。刚到普林斯顿大学的时候,郗羽因为吕子怡的邀请来过她家一次,现在熟门熟路找到了地方,然后敲门,进屋。
吕子怡原本是笑着的,在看到李泽文之后睁大眼睛:“……学姐,你的男朋友难道就是李教授吗?”
之前在电话里,郗羽已经和她沟通过“我可不可以带着男朋友过来”,吕子怡听上去吓了一跳,但立刻说没问题。她是聚会的发起人,当然是她说了算。
李泽文对她点头:“打扰了,谢谢你的邀请。”
吕子怡的社交能力十分卓越,她连忙摆手:“李教授你太客气了。你能来我很开心。两年前我和叶一超还在你家里吃过一顿火锅呢……是不是,叶一超?”
站在窗边和别人说话的高个男生回过头,走过来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怎么原来你们认识?”郗羽也有点吃惊。
面对郗羽有点困惑的视线,李泽文三言两语的解释了原因:吕子怡叶一超两人和李知行唐宓两人关系不错,所以他和这两人也因此结识。
公寓里已经有六七个男生,正围着茶几玩一款桌游,此前,郗羽和他们见过一面,虽然远谈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
介绍了李泽文后,郗羽带着自己做的食物到了厨房,和吕子怡一起加热众人带来的食物。吕子怡举办的聚会大都是potluck制,每个人带上自己做的一两道菜或者买的菜,能凑成琳琅满目的一桌。
吕子怡整理着餐具,郗羽守着微波炉,加热自己带来的食物。
“学姐,你今天好惊艳。”
两人间说话是比较随意的。两年前吕子怡到波士顿玩时,在她和赵蔚的公寓里住了几天,那时候关系就很不错了,后来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郗羽今天确实是仔细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她化了妆,放下了长发,换上了自己最漂亮的裙子——还是在国内时参加李知行婚礼时的李泽文出资买的那套。看到她换上这身裙子,李泽文当时就笑了,是那种“忍俊不禁”的笑容且保持了半分钟之久——郗羽知道他在笑自己当时拒绝这身衣服然而又巴巴的带到美国来——郗羽恨不得咬他一口,她只是因为这么贵的裙子不|穿可惜了才带来的!
“呃……还好吧。”郗羽有点不好意思。
吕子怡看了客厅一眼,压低了声音问她:“是因为女为悦己者容吗?”
不得不承认,郗羽是有点这个心思的。没有男人不希望女友漂亮,就算再看重女友精神内核的男人也不会例外。
吕子怡已经从她脸上看到了答案,她道:“之前,赵蔚学姐告诉我,你对恋爱没什么兴趣。所以我过你会男友,更没想到你的男朋友是李教授……你们刚刚确定关系不久吧?”
“我以前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郗羽承认,“我回国这一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情,我意识到必须改变自己了。”
“那真是很难得了。学姐,你的博士后合同是两年吧,这两年时间就要像牛郎侄女那样分居两地了?”
“是的,我们周末和节假日见面,这周他来新泽西,下周我去波士顿,是这么说定的。”
吕子怡想了想,忍不住摇头:“……感觉很辛苦。两年后呢?”
“我还没怎么想过,只能过一段时间再看再确定。”郗羽说。
正常情况下,两年后李泽文应该可以评上正教授,而她可以回波士顿找教职或者做第二轮博后;问题是美国政局变换,李泽文也打算几年后回国,她很难提前两年定下方向。
“是啊,计划不如变化快,”吕子怡顿了顿,“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烤箱“叮咚”一声,两人同时停止说话,吕子怡快步上前,从烤箱里端出一大盘非常漂亮的比萨——这就是今晚的主食了。
比萨上桌的时候,李泽文已经通过玩桌游和屋子里的几位男生已经熟悉起来。他也是这个年龄过来的,自然清楚如何和理科Ph.D们打交道。
李泽文今天穿得非常休闲十分随便,印着校名logo的POLO衫和牛仔裤,看上去和众人完全没有年龄上的差距感。身份上的差距感虽然有一些,但他是文科教授,在座诸位又是理科博士,交叉点几乎为零,几乎没产生利益交换的可能,众人相处起来也就自然多了。
所谓的留学生聚会,无外乎也就是吃喝玩,每个人都带来了不少食物,在吃吃喝喝中,本来没有关系的人,都可以迅速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对中国人来说没有什么交情是不能在吃饭中建立起来的,如果没有,那就再吃一顿。
各种学术进展、各种恋爱故事、各种悬疑故事构成了餐桌上的聊天主题。
这裏面还包括了今夏最热门的“知名主播程茵谋杀自杀一案”事件,因为警方的公告在关键细节上语焉不详,此时男生们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想法也五花八门,谋杀理由也想了几十个,这让知道内情的郗羽简直无语凝噎。
吃饱喝足后众人又开始玩桌游,并招呼郗羽——由若干张微观粒子的图片制成的牌和骰子、旗帜等小道具组成,郗羽前所未闻。
李泽文指了指一个叫崔维的男生:“是他原创的游戏,一款非常有趣的博弈游戏。”
崔维不好意思的笑了:“李教授,过奖了。”
郗羽原本不打算玩这款桌游,但被李泽文推了上去:“去吧,我教你。”
“这才几分钟,你已经学会了?”
李泽文笑了笑,看着众人征求意见:“我当郗羽的场外指导,各位介意吗?”
当然大家不会介意,普通的桌游而已,谁上桌都是玩——美女坐在桌子边玩游戏起码比大男人更赏心悦目,至少众人都有正当的理由盯着她看而不用担心被怀疑是色鬼登徒子了。
游戏很是愉快,李泽文坐在她身后悉心指导,在李泽文的教导下,郗羽迅速掌握了游戏规则——这是一款脑洞很大的游戏,就是利用制定的一些规律,让不同种类的微观粒子进行PK。
“很有趣。”郗羽由衷的感慨,“崔维,你很厉害啊。”
崔维被夸奖后,腼腆一笑,脸都有点红了。
这样的游戏是以物理知识为宜居的博弈类游戏,数学物理系的诸位自然有天生优势,但郗羽有李泽文这个场外指导,居然也不落下风。又一轮玩牌结束,郗羽居然占了上风,第一个跑完手中的牌,叶一超第二个。
在众人的称赞声种,李泽文对崔维道:“这款桌游的思路非常好,你有没有考虑做App游戏?”
“嗯?”崔维一愣,他作为一名专业方向是弦论的理论物理研究生,在商业上的敏感度非常低,“改手机游戏?会有人玩吗?”
“游戏有些小众,但在成熟的细分化市场里会有好处,选择合适的推广方式,将为很有市场潜力。我认识一些游戏开发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代为介绍。”
“这样啊,好。谢谢你。”
“不客气。”
崔维连忙点头,和李泽文交换了联系方式。
聚会持续到晚上十点,然后众人告辞离开,回自己家去了。看得出吕子怡还想再留叶一超再坐一会,不过被他拒绝了——他解释说要回去赶论文。
留学生们大都在劳伦斯公寓住,和郗羽所在的湖畔公寓在两个方向,路线并不是同一条,下楼后就应该分道扬镳,不过两人没走几步,叶一超叫住了李泽文。
“李教授。”
李泽文显然此早就预料,他在树下停住了脚步:“什么?”
“我想请问你一件事,”叶一超问:“听说李知行和唐宓结婚了,是吗?”
“是的。一个月前结婚的。”
叶一超站在树下,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垂了垂眼后又抬起头来,态度很镇定——至少在郗羽看来,他情绪很稳定。
“唐宓在李家过得好吗?”
饶是李泽文,一时间也有些哑然。他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也知道叶一超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李泽文知道叶一超有着一颗数学天才的大脑,当这颗大脑处理起感情时又会怎样?
他最后只道:“我相信他们两人能处理好和家庭关系。”
“我明白了。谢谢。”
叶一超思索了片刻,又平静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郗羽听了半天哑谜一样的交谈,半晌才回过神,她握住李泽文的手。
“你们在谈什么?叶一超和唐宓怎么了?”她大脑里存储的八卦不多,只知道两人是高中同学,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暧昧关系。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想听吗?”
“想听。”
李泽文不会拒绝一个求知若渴的郗羽,徐徐说起往事,二十分钟后,郗羽了解所有的前因后果——一个失去和拥有、错过和坚持的故事。
而这就是人生,有喜悦、有失落、有怅然、有遗憾,每个人都在一条无法逆行的单行道上行走,直至走向未来。
郗羽思索了一会,开口问:“我们会这样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李泽文依然瞬间跟上了她的问题:“不会。”
“这么肯定?”
“因为我会将生活的不可控性降到最低。”
李泽文捧着她的脸颊,在她眉眼间轻轻一吻。
森林树影憧憧,一阵夜风吹过,森林里树叶沙沙作响,就像潮期潮涌般,这可能是地球上最古老的歌曲了。
这首树叶之歌在两人身边稍作停留,又卷走两人说话的尾音,飞往人力不能及的遥远天际,直至化作这颗星球上大气层中的小小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