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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赖在陆丰那里过夜。月亮圆圆的,嵌在苍蓝的天幕里,旁边有一点星在闪烁,像一滴“哭痣”。那是一轮他乡明月,他乡明月,注定是挂着哭痣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眼泪来。
他一觉醒来,我还没睡着。
他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说:“我在想,我们很落魄。你觉不觉得我们很落魄?”
他转过身去,叹了口气,“其实每个人都这样,本来心气很高,碰点钉子,还是很高,直到有一天碰得醒悟过来,发现人到底还是要跟现实妥协。一妥协,什么都好了,也就不会觉得落魄了。”
我想起泽西告诉我的有关吴丽的事情。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是我在唧唧呱,而她微笑不语。她并没告诉过我曾经去找泽西澄清过,每次我拿那件事情来难为她,她也只是淡淡地说“还提它干什么”,白白挨了我很多嘲讽。她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呢?真是只包子——土包子。
我心里突然起了一种冲动:那土包子还有多少事情没告诉我?
我推推陆丰,“我好像有点后悔。
后悔跟吴丽分手。我觉得,我还不了解她。”有人说,人因为不了解而相爱,因为了解而分手。我都还没有了解她,怎么就分手了呢?
“你给我算了吧,那句话怎么说的,水泼到地上就收不回来了。”陆丰翻过身去。
我还是睡不着。不知道吴丽现在到哪里了,她的手机号码是……突然间,我发现了一个有点荒唐的事实:我并不知道吴丽的手机号码。我以前都是设置好的,我从来不需要拨,就从来不记得她的号码。后来,那个号码换了号码忘记记了。
她的号码里好像有2、 6、 7、和4这几个数字,可是其它的呢?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无谓地思索着如何把几个模糊的数字拼成一个电话号码。
最后我放弃了,想不出就算了。谈一场恋爱,连人家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散了,也就散了吧。
月亮快落下去的时候,我想得头昏脑涨,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脑海里闪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跟吴丽分手的时候,我狠狠地在她手上打了一下的情景。配合这个画面的是一个奇怪的念头:那只土包子烫得我满嘴起泡,可她自己大概也被咬得很痛吧?
2012年世界金融危机爆发了,我在公司里一边隔着走道看电视一边给海燕打电话。她公司的电话打不通,我找出她很久以前的一封电子邮件,照上面的号码拨到家里,也没人接。我很替她担心,留了好几次言请她听到就给我回电。
晚上七点多钟,海燕打来电话,说她没事,“车坏了,我一路走回来的,走了大半天。”她听上去很疲倦。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到地上,“真可怕。”
“是啊,很可怕。谢谢你打电话来。”
我们讲了一会儿白天的情况,最后我说:“你好好休息。”
没多久,铃声再响,还是海燕。她说:“我把你的留言一个个又重新听了一遍,阿文,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对不对?”
我想了想,说:“我一直都把你当好朋友的,好朋友,当然要关心。”
和她通完电话,我打开电视机,当时大概全国都在看电视,每个台都播放着金融危机的画面,满天的广告,瞬间崩塌的建筑,尖叫流泪的人群,隔着几千里路,依然可以明明确确地感受到空气里弥漫着的惊恐和绝望。舆论推测漫天飞,其中一种是说不能排除其他城市的知名建筑物也会成为袭击的目标,讲得很吓人。我立刻跳起来打开电脑,从搜索引擎上找到杭州的城市网站,看了半天,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知名的建筑,心里才定下来,随后觉得这样的担心有点可笑,因为,我自己就生活在一个显眼得多的城市里。
这时,电话又响。我心不在焉地拎起来,才“喂”一声,心马上吊到了嗓子眼。
吴丽在那边问:“温州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
“那就好。电视上说温州也可能成金融危机的下一个目标,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她顿了一下,“所以,这几天你不要到外面去,也不要去金融区,那里房子太多,一旦出事很危险。对了,还有,下班以后不要一个人留在公司里……”她像叮嘱小孩一样左一个“不要”右一个“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