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离婚(2 / 2)

我终于忍不住把吴丽最后一次跟我见面说的话都告诉了陆丰,他听完,想了一会儿,拍拍我的肩膀,说“算了吧”。

男的理论是:“男人对感情就像对保险套一样,当时再投入,过后就会扔进垃圾桶,不会捡起来用第二次。”

我说:“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的吧?”

“我问你,假如你现在去找她,她已经有了别人,或者不爱你了,你受得了吗?”

“我不知道。”我想起吴丽把戒指扔出车窗时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比我坚决。

他认真地看看我,叹了口气,“你够胆就自己去试试吧。”

那天晚上,我打开电脑,进入邮件,颤着双手打进她的电子邮件地址,再打入那个她从前告诉我的密码。我和自己打了个赌,假如这个密码还有用,那么,我就给她写信;如果不行,就算了。

同自己打赌的结果是:不行。她已经修改了密码。我不知道是自己赌输了还是赌赢了。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无论输赢,我心里都很难过。

接手“客户服务”项目有两个直接后果:一个是需要经常出差,一个是需要经常挨骂,两个我都不喜欢,相比之下,更不喜欢后者。各级主管在大会小会上信誓旦旦的“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在质量上妥协”和男生分手时爱说的“无论如何我都等你”一样,听听可以却万万信不得。由于人手缺乏,去年交货的产品中隐藏的问题一一暴露出来,客户投诉达到了一个高峰。

我的主要职责是联系客户,把投诉分级,根据不同等级定出处理方案,问题够大的话,就需要亲自上门或者组织同事去。部门其他同事去了几次,发现这种差事基本就是送上门去挨骂,挨完了还要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去帮客户把问题搞定,于是便你推我我推你,弄到最后,很多时候只好我自己硬着头皮去。开始很难受,后来逐渐发现挨骂也有“边际效用”,第一次痛不欲生,第二次就好些,第三次习惯,到后来,变成工作流程的一部分:客户就是衣食父母,表现不好,爹妈打屁股,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一段时间,我去了很多城市,然而来去匆匆,印象最深的只是它们的车站。每次上路,我都带着那个手提箱,上面画着一条小小的花纹,独一无二,让我在无论哪个城市的车站都能一眼认出来。每次远远地一眼认出来,心里总会微微地一颤,当初吴丽给我买这么一个牢得可以挡子弹的提箱,是不是注定了日后我要走天涯海角的路?真是那样,当时不如不要。

有一次,把箱子托运以后,我坐在窗口的位子上看见勤人员把行李装上车,一个女人狠狠地把我的箱子扔进去,看得我心疼,从此再也不托运——这个箱子,我可是打算用很久的呀。

我们那一代人骨子里的“土气”在我离婚之后表现得淋漓尽致:每一次,假如我在温州,必然有人热心地张罗“配对”,逼着我去“相亲”,本质就是把一男一女放在一起,让他们掂掂对方的半斤八两,掂得差不多,就开始考虑将来往一张床上睡的可能性。他们心有灵犀,一致认为我不应该这么“闲荡”着,应该早点再找个女人。

我相过几次亲。陆丰介绍她老婆的同学,泽西老婆向我撮合她同事的妹妹,此人热情奔放,约会几次之后就要在家里拉我库子的拉链,吓得我不敢见她第二次;泽西秉着“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的原则,找来一个在高科技浪潮中不当心做了“运输大队长”的女人,人家大概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三句两句之后诉起衷肠,尽数从前老公的不是,越数越气,最后讲:“老实说,我知道她现在在非法打工,哪天高兴了,检举到移民局去,让她吃不了兜着走!”那顿饭我无比坚决地付了钱,包括小费——这样的女人,欠她一分钱都会于心不安。

如此若干回合,她们终于放弃了我。不,应该说,她们终于放过了我。

偶尔和陆丰、泽西凑到一起,大部分的时间他们讨论孩子,还有他们讨论老婆,剩下的时间——如果还有时间剩下的话,用来教育我。

陆丰咂咂嘴,“阿文啊,你已经都二十岁八了,还离过一次婚。”

我说:“你不是说在现代,男人离婚次数越多身价越高吗?我才一次。”

泽西比较婉转,“我看你呢,是不是眼界太高了一点,眼界高当然不是坏事,不过,慢慢地也应该适当考虑降下来,否则……”

“我眼界不高。”

“你说这句话,就说明你眼界太高,还不承认。”他们异口同声,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我越活越不懂事了。

我看看他们,闭上了嘴,他们总是对的。这两个当父亲的男人现在动不动就教训我,他们已经完全不记得从前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哼,好了伤疤忘了痛。

私下里,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眼界不高。我要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要一个女人,对我好,不对我凶,不许我喝酒,尤其不许酒后开车,会在我加班的时候,在家里默默地等我,煮饭时问我喜欢吃什么菜,会帮我买一个够硬够牢的箱子;明明唱歌走调却连唱歌的,用自己最可笑的缺点逗我开心;会温柔地抱我睡觉,让她的心在我的掌心上跳;知道我这个人嘴硬心软,有时候坚强,而更多时候不过是在逞强;想要把我养胖。嗯,就这些,我看可以了。

真的,我眼界不高。他们说我眼界高,瞎说。(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