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萦买了辆自行车,开始骑车上下班,这样既节省时间,安全性也高些。
骑车上班头一天,她在市民广场旁的小道上看见正在晨跑的宗兆槐,他穿一身白色耐克运动服,步履坚定有弹性,脑袋高高昂起,显得意气风发,他跑起来速度不快,但很有节奏。
郗萦追上他,按两下车铃,放缓速度与他并行。
“偶遇成功!”她笑着调侃。
宗兆槐转头看见郗萦,立刻露出明朗的笑容,“骑上车了?”
“对啊!这样可以早点到公司,”她故作殷勤,“老板,我是不是个好员工?”
“哪有那么容易就当上好员工了!”宗兆槐说,“这样,咱俩比赛,谁先到公司,谁就是好员工!”
郗萦大笑。
宗兆槐斜睨她,“还没比就认输了?”
“你不觉得这样很幼稚?”郗萦笑得脚都使不上劲儿了。
宗兆槐没理她,一本正经宣布,“输的人请客!预备——开始!”
他刚一喊完就猛然提速往前飞奔。郗萦慌忙止住笑,用力踩踏脚,晃晃悠悠追上去。
她轻敌了,没想到宗兆槐跑步飞快,等郗萦回过神来要认真对待时,公司大门已近在眼前。他俩差不多是同时到达的,在谁的脚先踏入拉门那道坎儿的问题上争论不休。
最后宗兆槐妥协说:“行,就算你赢了吧,我请你吃饭,地点你挑。”
郗萦笑,“那我就不客气啦!我爱吃法式大餐,鹅肝酱,鱼子酱,奥龙……”
结果他们还是在镇上找了个小饭馆吃了顿本地饭菜。
服务员笑容可掬,态度极好,这令郗萦惊诧,她一直觉得三江的餐饮服务意识非常差劲,她还在tep的时候,有次公司在市区一家著名的烤鸭店订座吃饭,因为服务员生硬的态度吵了起来,店员们由始至终都很强硬,“不爱吃就走,我们客人多得是!”
她把这段经历将给宗兆槐听,他笑,感同身受,又指指柜台,“老板不是本地人,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服务态度好了?”
等餐时,他们很随意地聊起来。渔港这镇子大约有四万本地人,但因为十年前建起了工业园,陆续涌入近十万外来务工人员——全国大迁徙的一个缩影。
他俩都很喜欢这小镇,喜欢它与城市保持的相当距离,喜欢这里的宁静。
饭菜上来了,口感居然不错,尤其是椒盐排骨、老烧豆腐和荠菜大馄饨,完全超出郗萦预期,她暗忖将来可以请姚乐纯到这儿来打牙祭。
“如果不是来永辉应聘,我都不知道三江还有这么个地方。”
宗兆槐接口说:“是啊!如果不是建厂做生意,我也绝不可能到这地方来,而且一待就是五年。”
“可你本来就不是三江人吧?”
“谁说我不是?”
郗萦瞧他神色就知道他又在逗自己,便反诘,“你会说三江话吗?”
宗兆槐勇敢地试讲了两句,但磕磕巴巴,犹如一只松鼠在树洞里探头探脑,毫无自信。
郗萦捂嘴笑了会儿,忽然说:“你好像变了。”
“你指哪方面?”
“你以前总是一本正经的,没这么爱说笑。”
宗兆槐看看她,“那时我们还不熟,所以你不够了解我。”
“那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挺当回事地想了想,回答:“执着,认真,友善……偶尔也喜欢耍耍宝。”
一周都没到,郗萦的自行车就在公寓楼下丢了,她只能继续步行。
传闻渐渐多了起来,人们开始猜想宗兆槐在追郗萦,或是相反,郗萦在追宗兆槐,怀疑的人越来越多,刘晓茹终于被派来向郗萦打探口风,并转达其他女同事的羡慕妒忌之情。
当一个大众情人单身时,仰慕者可以在彼此之间公然表达爱意,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人,她们是共享关系。一旦他被宣布为某人独有,以往的爱慕很容易会转成对某人的妒意。
郗萦始终保持着冷静,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跟宗兆槐发展出雇佣关系以外的任何关系。她的确喜欢靠近他——他的温和善意如同良药,正让她从噩梦中一点一点恢复过来。但她绝不会靠得太近,有东西明确横亘在他们中间,即使她竭力想忘记,却依然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它的存在。
况且知道那件事的人不止她一个,如果哪天自己真的和宗兆槐发生些什么,以梁健对宗兆槐的耿耿忠心,他大概很难保持沉默。
现在这样的距离刚刚好。
不过有时——很偶尔的,她会希望梁健已经把秘密向宗兆槐坦白了,这样她就不必在面对宗兆槐时,总怀着一种矛盾而复杂的心情。
下午两点,郗萦躲在办公室里画图。
她很喜欢两点到四点的这段时光,大部分人昏昏欲睡,世界因此显得安宁平和,毫无冲突的可能性,也没有杂念横生,一个自我充盈满足的时空——前提是没人来打搅。
门被敲了两下,郗萦抬眸,看见宗兆槐走进来。
他穿了件黑色t恤,配一条珠灰色棉布长裤,式样比较宽松,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和室内的悠闲氛围颇为相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