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点闷,我出来透会儿气——你唱歌很好听。”
宗兆槐双臂伸展,搭在栏杆上,显得挺欣慰,“我还以为开唱前你就跑了呢!告诉你个秘密,我就会唱这一首歌。”
郗萦笑,不相信。
他解释说:“我唱歌不记歌词。刚唱的那首,是这两天临时抱佛脚练出来的……你听到就好。”
郗萦转过头来,看见宗兆槐眼里有顽皮的光一闪而过。她不敢接口,怕有些东西暴露出来再也无法隐藏,她的心起伏不定,难以平静。
突然的沉寂,再加上雨声,让气氛变得暧昧而模糊。郗萦越来越不安,仿佛昏暗中,心底有东西破土而出,并且发出明确的声音,宣告了某种事实。
她轻轻撩了下鬓发,“我们,进去吧。”
宗兆槐突然问:“你想回家吗?如果想,现在就可以走。”
郗萦心动,但还是说:“里面还没结束呢,就这么离开不太好吧?”
“别让人发现,咱们偷偷地溜。”
他站起来,略微弓起腰,仿佛挺直腰杆真会被谁发现似的。郗萦仍坐着,瞧着他那副搞怪的模样发笑。而宗兆槐随即返回,一声不响牵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他带郗萦从一扇小门穿了出去。
雨还在下,两人都没带伞,一路小跑到停车场,然后湿答答地钻进车里。
宗兆槐发动车子时,扭头瞥了郗萦一眼,他的双眸在暗色里闪着光,充满狡黠,冲郗萦坏坏地一笑,令郗萦再次捕捉到他新的一面。
每个男人的内心都住着个小男孩,永远长不到,渴望破坏,渴望违规。
开着车,宗兆槐问:“你有过什么愿望吗?”
郗萦愣了一下,摇摇头。
“不用很具体,可以是长期的,不切实际那种也行。”
“你为什么想知道?”
“好奇。”
郗萦沉默了一会儿,“你还在想补偿我?”
“补偿你什么?”他不再是搞怪的口吻,变得严肃了一些。
“那件事……”
宗兆槐打断她,口气坚决得近乎武断,“那件事不存在。”
郗萦转过脸去望着窗外。
假设它不存在,好难,总是在她毫无提防时,它会跳出来咬自己一口,即使她用理智将它埋入记忆深处,但当她这么做的时候,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它顽固的存在。
她叹了口气,不光是为自己。
如果她才二十出头,没经历过男人,也许会一时天真,相信遗忘的力量。真实情况是,她谈过六年恋爱,足够了解男人对那种事有多在乎,哪怕嘴上信誓旦旦。
那会是一根永远扎在心上的刺。她不想哪天闹矛盾,对方翻出这笔老帐攻击自己,她绝对受不了,尤其来自深爱的男人。
尽早抽身。她在心里警告自己。
“先说说我的吧。”宗兆槐说,“我想把永辉办成一家百年老店。”
“光靠给人提供零配件恐怕不容易实现吧。”郗萦排除杂念,专业头脑开始运作起来。
“不是绝对,德国就有不少专做汽车配件的家族企业有近百年历史,当然咱们国内是不容易,市场变化太快,很难把得准脉。等时机合适,我会考虑做一些终端产品,目前就算是过渡期吧——你知道我刚开始办厂做什么产品吗?”
“电子玩具?”郗萦乱开玩笑。
“没那么高级,做塑料膨胀螺丝,你如果装修过房子应该不陌生——这行当发不了大财,但我运气还行,的确让我赚到一点底子。”
郗萦真有些惊讶,“你创业的跨度还蛮大的。”
“所以了,我对将来还是很有信心的。有一百年的时间来考虑出路,没那么着急。”
“说得你好像真能活一百年似的。”郗萦心情好了不少,“不过国内私企有个特别棘手的问题不容易解决,以前我跟tep的同事讨论过。”
“哦,是什么?说来听听。”
“后继无人。第一代老板辛辛苦苦打下江山,但舍不得交给专业人士打理,自己的下一代又不见得有能力支撑下去,通常一移交,企业就开始走下坡路,老话说,富不过三代。就这道理。”
宗兆槐不太在意地笑了笑,“我想我不会有儿子可以继承,等永辉规模够大,我会建董事会,让员工按比例持股,并逐步把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运作。”
郗萦的注意力停留在他第一句话上。“你的意思是,你不准备结婚生孩子?”
他实事求是地说:“我不知道。我对个人生活没什么信心,也许将来运气会好一点,但我喜欢做最保守的估计,最坏的打算。”他瞥了郗萦一眼,“说说你的吧。”
郗萦曾经有过,但现在她无法继续心怀期待地憧憬。
“如果可以,”她慢慢地说,“我想回到24岁,让后面的日子重来一遍。”
24岁,是她接纳高谦的那一年,如果让她回去,她会拒绝他热烈的追求,然后,也许会碰上一个别的什么人,也许始终孑然一身,后者的可能性似乎要大一些,她觉得自己在与异性和谐相处方面没什么天赋。
她一个人,没有遭受强烈的心灵创伤,或许就不会发什么改变命运的宏愿,她的生活大概会和姚乐纯一样,有点孤独,但充实、安宁。不排除中途把自己嫁掉的可能性,而发生这一切必定是从容自然的,就像一个人在公园里悠闲地散步。
但都不可能了,每个人的命运都将在遭遇那个颠覆你人生的刹那开始转折,从此汇入无法预知的生命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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