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萦的办公室在宇拓二楼大厅最角落,她自己挑的,图清静。当然只是临时办公室,永辉被宇拓收购已成定局,这一阵,两边都忙着各种手续上的事宜,而郗萦得在走马上任前,将诸如组织结构重组、新公司愿景及策略走向等问题一一理清。最难搞的当然是旧人员的筛选:哪些人可以留,哪些人则必须清除出永辉。
桌上电话铃响。
“郗总,那个叫刘晓茹的又打电话来找您了,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您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打她即将就任永辉总经理的消息传出后,电话就络绎不绝,大多来自永辉的在职人员,那些昔日曾与她同过事的,或是仅有一面之缘的,甚至有些她连面都没见过的,纷纷来电,借着向她道贺的机会打探对永辉未来的安排。她应付了开头几个后,这类电话就统统不接了,全交给秘书处理,秘书作了一份厚厚的电话记录,郗萦空闲时粗略翻翻,全是无聊的废话。
最执着的就是这位刘晓茹,隔两天就打来,心态宛如买彩票,郗萦接不接都不影响她情绪。
听着秘书有点无奈的口气,郗萦便说:“接进来吧。”
她决定接,不是指望刘晓茹会向自己爆猛料:一个小文员能掌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无非是些长三短四的八卦而已。郗萦刚做完一份报告,有点累,打算休息下,正好在这个空档,她有心情听听阔别多年的故人之声。
电话一通,郗萦就听到刘晓茹的笑声,还跟从前一样欢快。
“晓茹?”
刘晓茹的笑声戛然而止,“小郗姐!”随即又咯咯地笑,“哎呀,不好意思,我叫惯了改不过来,以后是不是该叫你郗总啦?”
郗萦笑笑,问:“找我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聊两句。我很早就听说宇拓想收购永辉,没想到这事还成真了!更没想到以后会是你来管我们!”
听到这里,郗萦有点后悔接这个电话,但还是打起精神应对,“你现在好吗?”
“我前年结的婚,去年生了个儿子,现在儿子都快满周岁啦!”
“恭喜你,真是好福气。”
“哪儿呀!跟小郗姐比起来可差远了!你不知道我们这儿有多少人羡慕你,你这才叫人生赢家嘛!咯咯!”
郗萦正寻思找个由头挂电话,刘晓茹忽然口吻一改,软声道:“小郗姐,其实我打这个电话给你,是想问问你对永辉老员工会有什么具体安排?”
郗萦差点笑出声,她有什么安排怎么可能告诉一个小文员,这刘晓茹脑子真是进水了。
“这个么,等交接工作完成后,人事部会发通告的。”
“那……我有可能换岗吗?”
郗萦语气略含关切,“怎么了,你对现在的位子不满意?”
刘晓茹叹口气,“我在永辉都七年了,除了四年前从销售部换到人事部外,就没一点变化。”
“这也情有可原,你不是忙着结婚生孩子嘛!有得必有失。”
“是啊是啊!不过我现在婚也结了,娃也生了,想在事业上再发展发展……小郗姐,看在咱俩过去的份上,你可不能把我撇下不管呀!”
“你对哪个职位感兴趣?”
刘晓茹听意思仿佛有戏,立刻压着兴奋低声说:“采购部吧,如果能在采购部当个主管,我这辈子就别无所求了。”
郗萦平静地说,“我跟人事部商量一下看,到时你留意公司的邮件通知。”
“太谢谢你啦,小郗姐!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呀,哈哈!”
通完电话,郗萦无奈地笑笑,又摇了摇头。
人事经理敲门进来,把初拟定的人员去留名单递给郗萦审核。
郗萦一眼就发现邹维安也在裁员名单里,立刻问:“为什么要把他裁掉?”
人事经理解释:“我搜集到的员工反馈对他评价很低,尤其是最近,发表了很多负面言论。”
“哦?都说些什么?”
“什么世道变化太快,有人辛苦做事什么都没捞着,有人翻个跟头就能卷土重来。”
这分明是在影射郗萦,不过她没在意。
“这人虽然毛病很多,但技术方面强,是个能干活的,这样的人能留的要尽量留下来,否则将来公司里光剩下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却没几个干实事的,那才叫自找麻烦。”郗萦把邹维安的名字圈起来,“你尽快帮我和他约个时间,我想亲自跟他谈谈。”
“好的。”
又看了一会儿,郗萦把包括梁健在内的好几个高管名字都从“保留人员”名单中划掉了。如今,梁健的把柄已转移到郗萦手里,她用不着担心他。
人事经理暗暗吃惊,别人先不论,梁健可是孔锋钦点要留下的,他迟疑了下说:“梁总干销售很在行,是不是把他……”
郗萦打断他,“销售多的是,不难找。真要一时半会儿招不着合适的,还可以从原来的队伍里提拔。”
人事经理一脸为难相。
郗萦又道:“你想想,这些高管在老公司时的待遇就相当优厚了,咱们不可能再给他们在福利上加码,成本太高了。也就是说,以后咱们是没办法激励这帮人为新公司拼命的。与其这样,不如叫他们把位子让出来,我们再亲自提拔中低层人员上来,这既是给实际干活的人机会,也能确保他们对新公司忠心耿耿。而且还能让其他员工看到升迁希望。这些对维持新公司的稳定是非常重要的。”
人事经理听得眉头舒展,频频点头,但还有一丝疑虑,“不过孔总那里该怎么交待呢?尤其是梁健,他特别关照过要给梁健安排好位置。”
郗萦笃定道:“这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他解释。”
她继续往下浏览,冯晓琪也在保留人员名单中,职位是销售部经理,她沉吟了一下,提笔想做点注解,这个人她是打算重用的,但随即顿住,可以缓缓再说,等跟孔锋谈过后再公开也不迟。
刘晓茹的名字则位于裁员名单的末端。郗萦的目光在那个名字上停留了会儿,人事经理何其敏锐,立刻凑上来问:“还有什么问题吗,郗总?”
“没什么。”
郗萦把调整后的名单递回给他,“暂时先这样,等我跟相关人员谈过后,你组织个会议,咱们尽快把去留问题敲定。”
一切进展都很顺利。两个月后,郗萦的办公室从宇拓挪到了永辉。
姚乐纯在电话里抱怨,“郗郗,你最近怎么忙成这样,想找到你真不容易。”
郗萦抱歉说:“一直在开会,一个连着一个的,手机又不能带进会议室,这是我自己规定的,得以身作则呀!你以后要找我,打给我秘书吧,她会及时告诉我的,一有空我就给你打回去。”
“算了,太麻烦,反正我也没什么要紧事。你星期六有空吗?出来吃个饭吧,我都快一个月没见着你了。还有点点,马上就满周岁了,你再不多跟她见见面,她都快不认得你这个干妈啦!”
“你等等啊!”郗萦抓着手机走到办公室外间,问秘书,“给我看看星期六有什么安排。”
这个秘书当然早不是宗兆槐在时的那个秘书了,她是郗萦从十几位应聘者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脑子好,人机灵,不必翻记录就给郗萦报出了一串行程,从周六到周日。